七天後,林立北離開了,帶著許茜和兒子小寶,三人是自己走的,林二爺爺本來還想去送送來著,但是被林立北給拒絕了,他連林立鍾都沒讓去。


    兩人的行李不多,要帶回去的就更少了,簡單的被褥和衣服,都早早打包好,通過郵局給寄走了,兩人隨身帶著的,除了錢和票,就隻剩下幾件衣服,和小寶的東北西了。就簡單三個包,兩大一小,很輕,他跟林立鍾來的時候,帶著的行李還要輕。


    林立北有些不敢相信,當初要下鄉的時候,他是做好了準備的,估計最快也得三五年的才能回城。


    他這是打聽過消息的,之前街道上下鄉的一些哥哥姐姐,都是已經九年了,還沒能回城,那個時候,都已經在鄉下結婚了。


    所以,當初,他跟許茜的事情,他很快就有了決定,既然歸期不定,那還是要趕緊解決感情問題的,也許,這麽多年的生病經曆,也讓他有些感悟吧,所以,他成了他們兄弟四個之中結婚最早的那一個。


    以前,上學的時候,他跟方敏之間,還有些沒有挑明的情愫,但是,經曆過被揍昏迷之後,他好像對方敏那種朦朧的好感,淡了,下鄉這兩年,不管方敏經曆了什麽,對他冷淡也好,求上門來也好,他都能理智地處理,就像正常的同學一樣。


    但是,這冷不丁地能回城了,林立北反而有些像是做夢似的。


    “立北,走吧,立鍾還是幫忙給買了臥鋪票,”許茜看著有些怔愣的丈夫,催促了一下,小寶現在還睡著,就窩在她懷裏,行李什麽的,都是林立北提著,她還以為對方是累了,“一會檢票之後,就好了,咱們的是臥鋪。”


    “哦,對,走吧,你走後麵,跟緊我。”林立北緩過神兒了,提著行李就往檢票口去。


    好在,他們這個時間走,也沒幾個人檢票,一點也不擁擠。


    到了車廂之後,林立北先是把行李都放到了臥鋪下麵,然後把孩子接了過來。


    “茜茜,你把小寶的小褥子啥的,先給鋪上吧,我先抱一會兒。”


    “成,”許茜也想自己動手來著,臨來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她收拾的,所以,鋪起來也很快。


    “來,把孩子給我吧,你先躺下歇會兒,等會兒再替我。”許茜把小寶給接了過來,孩子還沒醒,就把他放到了鋪好的褥子上,然後又給蓋了上了她自己的衣服,防止著涼。


    “好,我去打點熱水 ,回來再說。”


    火車很快,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到了濱城,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天還沒黑,林立北就按著立鍾給他說的方向,找到了招待所,辦理了入住。


    第二天,林立北去找了林長海,下午的時候,就拿到了晚上的車票,也是臥鋪,是林二爺爺一早就打好招呼的,所以,票拿到的很順利。


    這段時間,很多當初被下放的人,陸續被接了回來,或者放鬆了管製,林二爺爺也屬於放鬆管製的那一批,所以,他又重新跟自己的戰友和同事聯絡了起來,正大光明的那種,不再是偷偷摸摸了。


    林二爺爺很敏銳,他的老領導,在老郝農場的那一位,已經被接回北京了,雖然還是嚴密看管,但是已經換到了幹休所,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三天之後,林立北帶著媳婦和孩子,終於是站在了自家的巷子口。


    “喲,這是立北吧?”最先碰到的是王老太太。


    “王奶奶,是我。”林立北被王老太太喊的回神兒了,趕緊打招呼。


    “哎喲,還真是你啊,孩子,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王老太太看到林立北手裏提著簡單的行李,但是人嘛,總是要往好的方麵講的。


    “對,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真不走了啊?這回城了?”


    “對,回城了,”


    “那可太好了,”王老太太麵上還是很高興的,但是心裏是真高興,還是嫉妒就另說了。“這是你媳婦吧,喲,這是那你兒子?”


    “對,王奶奶,這是我愛人,這是我兒子。”


    “你當初結婚的時候,還在鄉下呢,你媽呀,挨戶挨戶地換布票和棉花票,說是給你結婚用,沒想到,才過去不到兩年,你就能回來了,真好,對了,你妹妹立鍾呢?”


    “立鍾還在鄉下呢,不過也快了。”


    “哦,那可太好了,咱們巷子裏就又能熱鬧起來了,行了,趕緊回去吧,”王老太太說著說著,自己都快要控製不住自己嫉妒的表情了,趕緊走了,“我還得去供銷社排隊呢,走了啊。”


    “哎,您慢點。”


    “立北,立鍾不是。。。。”


    “走吧,回家再跟你說,”


    “好。”


    林立鍾不知道,老家還有個老太太惦記她呢,她這會兒,正自在呢。


    林立北走了之後的第二天,林二爺爺就收到電報了,他也要濱城了。


    好事兒真的是一件接著一件,雖然回去之後,暫時還不能展開工作,但這對老頭來說,已經是很好的開端了。


    消息來的快,催的也緊,這不要求三天之內回到濱城,這光是坐火車就要一天的時間,所以,林二奶奶隻好簡單準備一桌飯菜,請了村裏的親戚,算是告別。


    告別宴的第二天,兩口子就買票離開了,臨走的時候,把收拾好的東西,都交代給林立鍾了,讓她幫忙給寄回去。


    “立鍾啊,今天去縣裏不?”自從給自家閨女置辦了工作之後,張建國這心情都不一樣了,算是解決了一大難題,當然了,他也知道,這些都是多虧了林立北和林立鍾兄妹,所以,對林立鍾就更加客氣了。


    “冬爺,要去的,正好您過來了,我這要去給郵局寄東西呢。”一大早,林立鍾本來是打算先去問問張建國的,沒想到,她還沒出門,人就來了。


    “嗐,我娟姐臨走前都囑咐好了的,說是讓你去縣裏寄行李,讓我幫忙給送過去。”


    “還是二奶奶想的周到,都在這裏了,冬爺,您先整理一下,我去拿包。”一共四個袋子,林立鍾一口氣都給提了出來,自己又回屋拿包鎖門。


    “都整理好了?那就走了?”張建國在門外等了一會兒,順帶把袋子都放好,然後就看到林立鍾鎖完院子門,過來了。


    “好了,冬爺,走吧。”


    “啪!走著。”


    到縣城還是很快的,這路林立鍾早就走熟了的,但是,這次街上有些不一樣了。


    從進如主街開始,每隔一個巷子口,就能看到一個公安的身影,搞得這氣氛莫名有些緊張。


    “好了,到地方了,立鍾啊,你先去寄行李,我去去就來,咱們就約在供銷社門口匯合,我看這有些不對勁兒,你可別亂跑。”


    “哎,好,我知道了,冬爺,您去忙吧,我頂多就是去糧店轉轉啥的,”林立鍾心裏早就好奇了,等會兒怎麽也得弄清楚,正好謝大廚的家就在這不遠處,一會兒去溜達一圈。


    被林立鍾惦記的謝大廚,此時,境況並不怎麽好呢。


    “兄弟,兄弟,有話好好說,我就是一做飯的廚子,真的,也沒個正經的工作,家裏真沒錢了。”謝大廚此時的脖子上正橫著一把匕首,背後的人,並不相信。


    “哼,老子既然找上門來了,自然是知道你的,謝仁,別給我玩兒這些,趕緊的,把錢和票都交出來。”朱老三這也是被逼急了,何老叔把他當做替罪羔羊給推了出來,現在公安正在滿大街地抓他呢。


    他無意間跑到這個院子,認出了謝仁,畢竟何老叔也是個好吃的人,曾經找謝仁上門給他做過飯,當時給的報酬,他還聽別的兄弟提起過,真讓人眼熱的報酬。


    “兄弟,既然認出我了,那肯定應該知道我的,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做菜,這錢到手就都花出去了,買那些昂貴,稀罕的食材去了,真沒留下多少的。”謝仁這話也算是實話, 他經手的錢,都是快進快出的,不過,去年跟著林立鍾倒騰菜賺的那一大筆,沒在他手裏,都被他爸給存到儲蓄所去了,存折也在他爸手著呢。


    謝仁現在是一動不敢動,真的不敢,這匕首很鋒利,他脖子上都已經出血痕了。


    今天真是犯太歲了,謝仁一大早起來就發現自己昨天調的雞湯,被熬沒了,砂鍋都裂了。


    丟砂鍋回來的路上,還被絆倒了,摔到了腰,罵罵咧咧地回到家,就迎來這麽一位,直接刀架到脖子上了。


    “別廢話,沒錢,總有票吧,趕緊的,糧票,布票,啥票都行,放哪了?”朱老三對謝仁的話不怎麽相信,但還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有,有,您先放開我,我去拿。”


    “嗯?”朱老三立刻就緊了緊手上的匕首。


    “哎,哎,別,別,兄弟,就在這我屋裏呢,你手上有家夥,我不敢亂來的,真的,你跟我一起進去拿就是了。”


    “走,你走前麵。”朱老三想了想也是,就同意了,放開了謝仁的脖子,改用匕首頂在他後背上。


    “哎,好,好,”謝仁撒開了門栓,順手扔了個東西出去,速度太快,再加上朱老三在他身後,根本沒發現。


    轉過身之後,謝仁就老老實實地往自己屋子走了。


    林立鍾剛應付完帽子叔叔的詢問,就來到了謝仁家門口。


    正準備敲門的時候,就發現了門口的台階上有樣東西,撿起來一看,才發現,是謝仁一直不離手的一個把件,很小,但是用料和雕工都很好, 這人還曾經跟林立鍾炫耀過,說這東西足以傳家了,平日裏就算是把玩都是很小心的,都是洗過手之後,才動的,這會兒怎麽就給扔到地上了?


    至於林立鍾為啥不認為是掉的呢,嗬嗬,主要是謝仁把這東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平時就很寶貝,放在口袋裏,每隔一會就會摸一摸,生怕掉落了,所以,根本不會發生無意間掉落的情況,隻能是謝仁自己丟出來的。


    但是,謝仁又很稀罕這東西,怎麽會故意給扔到這兒呢?


    聯想到剛才胡同口的帽子叔叔,林立鍾瞬間就猜到了,謝仁家裏有人,還是公安要找的人。


    想到這裏,林立鍾把東西往口袋裏一裝,趕緊回身往巷子口跑去。


    隔了有五分鍾,林立鍾又重新回到了謝仁的門前,她身後,有三個人迅速分散開,往兩邊去了,林立鍾等他們都到位之後,才上前開始敲門。


    “謝大廚,謝大廚?在家嗎?我來給你送菜了,你前天要的小白菜沒多少了,我給你多帶了點菠菜和香菜?謝大廚?”林立鍾背著背筐,幸好她每次來這邊都會帶著謝菜過來,這次就派上用場了。


    “哎?謝大廚?人呢?”林立鍾一邊進門,一邊觀察著院子裏的情況,剛才分散開的三個人,她已經看到兩個了,就在牆頭,院子裏,廚房門開著,灶上的火還燃燒著,但是,從這裏看過去,一眼就能看到裏麵沒人,後院那邊也沒動靜,林立鍾就看向了堂屋那邊,門是關著的,但是她能感覺到裏麵有人,看來就是在堂屋了。


    林立鍾的右手在背後打了個手勢,這是她剛才跟人約好的,指示位置的,林立鍾是在告訴他們人在堂屋那邊。


    “人呢?你在屋裏不?我進來了啊。”林立鍾嚐試著又往堂屋那邊走了幾步,眼看就要到屋門跟前了。


    屋門就打開了。


    林立鍾抬頭,就看到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站在門口。


    “哎?你是?”林立鍾沒見過這人,所以臉上的表情並不是演出來的。


    “我是謝仁請來幫忙的,他出去了。”朱老三剛才在屋裏觀察過了,沒有別人,就這麽一個小姑娘自己來的,怕她覺察到不對,就從屋裏出來了。


    當然了,匕首就在他背後的手裏拿著,謝仁也早就被他綁了起來。


    “哦出去了啊,真是的,都說好了的,這位大哥,要不你幫忙把菜給過秤吧,我就不背回去了,挺沉的,”剛才這人開門的時候,林立鍾沒有聞到血腥味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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