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裏,是為了整合掃雷一隊和二隊,組建起之前有計劃,但最終沒能組建起來的掃雷大隊。”賀權掏出隨身攜帶的文件遞給顧月姝。


    “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任務需要完成,就是最後一頁上麵寫的那個組建掃雷勘界小分隊。”


    顧月姝聽他這麽說,放棄了一頁一頁按順序看下去的心思,直接把文件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一目十行。


    看完之後,她大概能猜到他想讓她幫什麽忙了,“你這個什麽掃雷勘界小分隊,隊員是打算從掃雷一隊和二隊裏麵選,還是預備隊的老兵直接補充進來?”


    “能者上,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隻要能力足夠,掃雷勘界小分隊就收。”能力兩個字,被賀權咬的非常重,帶著意有所指。


    合上文件,顧月姝不想繼續聽他繞彎子,“直說吧,想我做什麽?提前說好,加入掃雷勘界小分隊是不可能的。”


    “兩件事。”賀權當然沒天真到可以讓她加入掃雷勘界小分隊,她的能力,自己去組建一支掃雷大隊當大隊長都沒問題。


    至於為什麽她不去做,大概率是因為懶。


    “兩件事?!”顧月姝迅速把文件塞回到他手裏,撐著地麵直接跳起來就跑。


    賀權沒想到她居然直接跑了,愣了一秒才快速追上去,卻始終隻能在後麵吃灰。


    所以他隻好扯著嗓子喊道:“月姝,你跑什麽?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呢!”


    這一喊不要緊,直接把駐地裏的戰士全招來了,都想看看熱鬧。


    顧月姝也被林峰給攔了下來,“賀權怎麽你了?”


    “他要坑我。”顧月姝沒好氣兒道,“你也小心點兒,他坑完我,就要坑你了。”


    林峰一怔,想到賀權之前幹的那些事兒,心有餘悸的鬆開了手,“你準備躲哪兒去?一起。”


    已經趁機跑到兩人身邊的賀權左腳絆右腳,差點兒沒直接摔地上。


    他氣急敗壞的看著詆毀自己的兩人,就像在看兩個活祖宗。


    不,他們就是他的活祖宗。


    “你們倆蛐蛐人都當麵了嗎?這麽不避諱!”他咬牙切齒,分別瞪了顧月姝和林峰一眼。


    林峰眼神閃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很顯然有些羞愧。


    顧月姝嘛,她不但理直氣壯的瞪了回去,還冷哼了一聲,“你幹的出來,我為什麽不能說?”


    “我幹什麽了?你話還沒聽完呢就跑了,我來的及幹什麽嘛我?這家夥給我冤的,你總要等我真幹了什麽以後再說我吧。”


    賀權在心裏把算盤打的特別響,隻要她給他機會把話說完,這事兒就算是成了一半了。


    顧月姝卻不吃這一套,直接示意林峰堵嘴。


    “有什麽想說的,去和崔鳴還有嚴肅說去,他們是掃雷一隊和二隊的隊長,你接下來的所有行動,都需要他們的配合。”


    “我和林峰,我倆的職務不掛在掃雷隊,所以你無權指揮我倆,趁早死心。”


    賀權被林峰並不溫柔的捂住嘴,根本說不出來反駁的話,無奈的被送到崔鳴和嚴肅麵前。


    看著瀟灑離去的林峰,他隻能先開展考核任務,之後再盤算怎麽拉顧月姝和林峰入夥。


    掃雷隊考核期間,顧月姝拉著林峰去了醫院,準備詳細的檢查一下他的聽覺係統。


    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醫院的林峰,在看到不斷從身邊呼嘯而過的救護車後,一直在喊停車。


    顧月姝隻好把車先拐進一邊的公園停車場。


    停好車後,看著迫不及待就想下車的林峰,她鎖死了車門,“你究竟在回避什麽?”


    “我不想再進醫院了。”林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道。


    “月姝,想死卻一次次被救回來的感覺,隻要進了醫院,我就會無數次的回想起來,太痛苦了!”


    “該死的死不掉,不該死的卻永遠躺下了,甚至找不到一點兒痕跡,隻能建起衣冠塚,我早該去陪他們,而不是在這兒治什麽耳朵。”


    林峰抱著腦袋,一遍一遍捶著自己的頭。


    “你還是不打算放過自己。”顧月姝第一次碰見心理狀況這麽棘手的人。


    她以為將他改變了,但其實,他隻是把問題隱藏的更深了。


    “我要怎麽放過自己?”林峰抬眼,眼中一片赤紅,“他們都躺在那兒了,我也該躺在那兒,可結果是我沒有。”


    “月姝,你告訴我,整個連隊,連最小的那個戰士都屍骨無存,我卻活了下來,我該怎麽釋懷?”


    “我又能夠釋懷嗎?”最後這句,他說的很小聲,問的是他自己。


    顧月姝閉了閉眼,無聲的呼出一口氣,吐出心裏的氣悶。


    “林峰,你回答我三個問題,回答完,你再告訴我要不要去治療你的耳朵。”


    沒等他答應,她就兀自說出了第一個問題。


    “最後那場戰役,你做逃兵了嗎?”


    “沒有,但我怕了。”林峰搖頭,“我應該第一時間衝上去,和他們一起,可是我怕了。”


    “第二個問題,你往雷場裏衝了嗎?”沒管答案是什麽,顧月姝馬不停蹄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然後是第三個,“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豎著離開戰場的嗎?”


    林峰被後兩個問題問暈了,腦子有些懵,隻知道定定的看著她。


    顧月姝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回答我的問題啊,你不是說自己對不起死去的戰友嗎?你倒是說說,你哪裏對不起他們?就是因為你沒同死嗎?”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既沒做逃兵,在他們犧牲後你也衝向了戰場,最後還是被抬下陣地的,你究竟哪一點對不起他們了?”


    “你對不起的定義是什麽?隻是心裏升起的那一點兒害怕嗎?可這不是人在麵對危險的時候最基本情緒嗎?”


    “誰也不是天生的英雄,我也不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在麵對地雷的時候不害怕,害怕才是本能。”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是因為他們不會害怕,是因為他們克服了害怕情緒對於選擇的影響。”


    “林峰,你沒有被害怕影響選擇做一名逃兵,你就沒對不起任何人,說句迷信的話,你活著,是幸運,也是他們對你的保佑。”


    “所以這條命,你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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