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鳴和杜洪濤有商有量的時候,顧月姝成功退場。


    第二日,她沒有再進入雷場,卻把本來要給新兵們培訓的場地改到了雷場附近。


    這讓昨天觀摩完排雷現場就回了駐地的新兵們,重遊故地之際再次浮現出了昨日地雷爆炸時的心悸。


    顧月姝察覺到了這份心悸,而她,就是要他們記住這種感覺。


    她知道這可能會加深他們恐懼的心理和對排雷這件事的畏懼,但她還是覺得擁有一顆敬畏之心最重要。


    “我想我不用再進行自我介紹了吧,你們應該都還對我印象深刻,雖然並不是什麽好印象。”


    “我也不跟你們玩兒虛的,我來,隻教你們兩件事。”她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把命保住。”


    “第二,把雷拆除。”


    “記住了,我教的兵,你可以害怕,可以膽怯,但真到了要用你們的時候,你們必須給我咬牙上。”


    “我這個人,拆雷從無敗績,我希望你們也能如此。”


    “知道從無敗績是什麽意思嗎?就是你們必須暫時把名字從生死簿上給我劃了!”


    “我的兵,隻會壽終正寢。”


    “都明白了嗎?”


    新兵們:“明白!”


    “這些都是掃雷隊一早上的戰果,剛挖出來的,還帶著土腥味兒。”顧月姝敲了敲身邊裝滿了地雷的箱子,視線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


    “你們應該已經都參與過舊地雷的銷毀工作了,想必對爆炸都習以為常了吧?”她的目光著重放在了張曉菲的身上,明顯對於他昨天的反應很不滿。


    她拿起一個地雷,走到他麵前站定,示意他伸手。


    張曉菲顫顫巍巍的伸出雙手,很快,他就從空著手變成了端著地雷。


    顧月姝好心提醒:“這些地雷,雖然拆除了引信,但炸藥還在,環境不穩定,同樣會炸。”


    “顧···顧參謀,我···我害怕。”張曉菲聲音在顫抖,身體在顫抖,卻不敢讓自己的手抖。


    “別害怕,因為更讓你害怕的事情還在後頭,還有,記的叫我顧教官。”顧月姝假惺惺的安慰道,還頗為無奈的拍了拍他抖動的肩膀。


    “接力賽大家都知道規則吧,現在,咱們就用地雷當接力棒,來一場班與班之間的比拚。”


    “記住,要爭速度,更要保證地雷在接力和跑動過程中都不會落地,不然,會發生什麽,你們自行腦補。”


    “但我也要求,最後一棒要將地雷奮力扔出,我要聽見響兒。”


    “輸了的班級,全天成績取消,沒有晚飯,越野五公裏。”


    “也就是說,這場遊戲,會不斷循環,因為你們每個人都要體驗隊伍裏的每一個位置,直到傍晚你們解散。”


    “都別看我了,張曉菲,你是你們班的第一棒,其他班的,自己選人出來拿地雷吧。”


    “不要給我磨蹭,不然,我就把一個接力棒變成兩個、三個,甚至更多個,到時候你們的難度可就不是一個地雷可以比的了。”


    此言一出,戰士們誰也不敢再磨蹭,很快另外三個班就推出了三個和張曉菲一起跑第一棒的人。


    比賽正式開始。


    看著龜速前進的張曉菲被其他三人拉出去一大截,顧月姝掏出了擴音大喇叭。


    “張曉菲!你是到了要頤養天年的年紀嗎?”


    “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別人,你們班的人都要替你臉紅了!”


    “如果你的腿沒有用,請去醫院捐給有用的人,別讓它們留在你身上成為擺設!”


    “看看你自己,小心翼翼,縮頭縮腦,你懷裏抱著的是地雷嗎?那明明是你們班今晚能不能吃上晚飯的機會!”


    “你在幹什麽?你在走貓步嗎?可貓都比你快!”


    “樹懶來了,看見你的速度,都會去申訴自己曾經被稱為最慢動物的恥辱!”


    “你在怕什麽?跑起來!你難道不想盡快把燙手的山芋送出去嗎?還是你想抱著它直到天荒地老?”


    “如果你不舍得,我可以免費贈你一個,你睡覺都可以抱著,我還可以給你提供方便,讓你一個人住單間,省的炸了連累別人!”


    明明一個髒字沒有,但所有聽到顧月姝輸出的戰士,都心肝兒一顫,被指著罵的張曉菲更是連腳步都錯亂了。


    他欲哭無淚,很想回一句你行你上啊,卻忽然想到,她是真的行,而且是最行的那一個。


    破防的張曉菲嘴上不停的重複著“我要回家”四個字,眼中的欲哭無淚裏又多了兩分視死如歸。


    他混亂的腳步依舊混亂,但速度卻陡然加快,跑出了奔馳的野馬一樣的感覺。


    一百米的距離,被他這麽一跑,很快到了交接的位置。


    他的下一棒是楚男,此時他正揮舞著兩張紙巾,一臉抗拒的看著他靠近。


    秉承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轉移理念,張曉菲無視了楚男“不要傳給我”的拒絕,一把將地雷塞進他懷裏,還好心的幫已經僵住的他轉了個身,然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快點兒跑啊,忘了顧教官剛怎麽數落我的了?”


    楚男咬牙,回頭瞪了張曉菲一眼,隨即毫不猶豫的狂奔了出去。


    “我去!這速度,超常發揮了呀!”


    腿還軟,但已經不太緊張的張曉菲看起了楚男和接下來幾棒戰友的熱鬧。


    至於接下來會不會風水輪流轉,讓這些人從他身上把熱鬧看回來,他已經不在乎了。


    反正都是死,他也反抗不了,還不如及時行樂,等事到眼前了再做心理準備。


    楚男一邊跑,一邊聽著身後張曉菲起哄的聲音,牙差點兒沒咬碎。


    等他把地雷傳給下一個人,來不及思考腿軟不軟,他直接折返了回去,對著還坐在地上的張曉菲就是一頓捶。


    邊捶邊罵,“張曉菲你是不是毛病?居然起我的哄你!”


    “我再怎麽樣也比你強,好歹我沒傳完地雷就坐地上,你腿軟了吧,慫死你算了!”


    張曉菲一邊滿地打滾躲開楚男的拳頭,一邊不忘口頭還擊,“我腿軟怎麽了?我腿軟但我是第一棒啊,你要是第一棒還不定多慫呢。”


    “哎哎,打兩下得了嗷,你要是再打下去,我可就要還擊了,顧教官看著呢。”


    正好楚男也打累了,最後踢了他一腳重的,也就罷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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