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在林峰身邊學了一段時間的排雷技巧後,很快注意到他對雷公雷的在意。


    具體表現就是顧月姝讓自己帶給他的筆記本裏,有關於雷公雷的部分都快被他翻爛了,而且還每天不離手。


    出於對雷公雷的好奇,也是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在意雷公雷,高等尋了一個林峰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時候,提到了這個話題。


    不過高等也沒傻到直接問,而是閑話家常的把顧月姝兩次碰到雷公雷的經曆先說給他聽,想借此問出自己好奇的問題。


    “你姐不會跟你八卦這些,看來你們這一屆的新兵裏,有擅長信息搜索的人才。”


    林峰此話一出,高等怔了好一會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想問出的問題都卡殼了,因為他覺得林峰是在陰陽怪氣。


    疑似陰陽怪氣的林峰用事實證明,他嘴損是放在明麵上的,“剛不還滔滔不絕,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嗎?怎麽現在啞巴了?”


    “總覺得再說下去,你會把我打一頓。”高等聽到他直白的毒舌,心裏倒是安定了。


    “誰讓你想問什麽不直接說,還拐彎抹角起來了,你姐可不這樣,你得多跟她學學,臉皮厚一點兒。”


    林峰想到了自己和顧月姝的初見。


    她那時候的好奇心也很重,不過分寸感更好,卻也最會蹬鼻子上臉順杆兒爬。


    說起來,他們認識也有三四年了呢,還真是時光如流水。


    認識她之後,他對於下山都變得不那麽抗拒了,雖然多了個損友,但更多的也算是件好事。


    “我姐知道你這麽評價她嗎?”高等從林峰對顧月姝的描述裏察覺到了他們關係的親密。


    不是那種男女關係,而是一種很純粹的,互為知己的關係。


    所以再開口和他交流的時候,態度親近了不少。


    高等:你和我姐關係好,就是和我關係好。


    林峰敏銳的感知到了高等對自己態度上的變化,稍微想想就知道和顧月姝有關了,“你還真是把你姐看的很重呢。”


    “不過你就不用操心我倆的相處模式了,我從沒在你姐手裏占到過上風。”這也是他覺得頗為遺憾的事。


    以前他不愛說話,嘴笨,每每都會被顧月姝氣的要炸,現在跟她學的嘴遛了不少,但還是比不上她。


    高等如果是擔心顧月姝在他這兒會吃虧,他隻有一句話送上:鹹吃蘿卜淡操心。


    “我姐就是厲害!”


    高等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氣笑了林峰。


    他拿手指虛著點了點高等,“跟你姐真是一個德性,有求於我的時候還這麽囂張,不想知道雷公和雷公雷了?”


    “大不了我就去問問我姐嘛,你肯定和她說過。”高等仗著顧月姝有恃無恐道。


    “那你還真是想錯了,這件事我從未開口和她提過,雖然我最近是打算要和她說說具體情況來著。”林峰似笑非笑,特別想知道他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


    高等的反應很果決,捧著飯碗當酒杯,恭敬的遞到了林峰麵前,“師父,請用。”


    林峰嫌棄的推開碗,“如果不是年紀對不上,我就要以為顧月姝是你媽了。”


    “我姐把我帶大的,你這麽說其實也沒什麽問題。”高等聽過很多認識他又認識他姐姐的人這麽說過,並不覺得稀奇。


    “怪不得,你也別來這一套了,你不就是想知道雷公的事,我現在說給你聽,你之後聯係你姐姐的時候記的轉達給她,省的我說第二遍。”


    有些事,隨著時間流逝,如果不說出來,知道的人會越來越少。


    當最後一個知道曾經的人死去,那些事就會變成無解的謎團,真相也會隨著知情人的埋葬而再不見天日,徒留傳說和恐懼。


    林峰想到狼山上的雷公雷,覺得危險係數這麽大的謎團還是別讓它成型為好。


    所以有些真相,他即使不太會講故事,也要說出來,也是想盡量把他們這一代遺留下來的問題,不要再上難度。


    “這幾十年,在邊境這一帶一直都有雷公的傳說,據說他熟悉叢林戰,擅長布置詭雷,手法千變萬化。”


    “他布的雷,每一顆上麵都有他自己的標記,骷髏頭。”


    “那這個雷公到底是誰?”高等確實在顧月姝身邊的彈片上看到過骷髏頭的標記。


    “四九年國民黨西南潰退的時候,當時那些部隊裏麵有一個擅長布雷的工兵,據我推測,他應該就是雷公。”林峰目光悠遠,又想起了曾經。


    “他布的雷,曾經讓他們的對手吃盡了苦頭,也包括我們。”


    “後來這支部隊成了雇傭兵,在東南亞的戰場經常穿梭,雷公雷也出現在東南亞的軍營裏。”


    “按年紀算,真正的雷公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然,他就不是人,而如傳說一般變成神了。”


    “我想雷公隻是一個代號,後來出現的那些雷公雷,應該出自他的傳人,雷公是他們共同的名字。”


    “當年的飛鷹大隊,就是栽在他們手上。”他自己,同樣因為雷公這個代號,失去了戰友,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睛和一部分聽力。


    “飛鷹?二十多年前狼山戰役的尖刀連隊?”


    雖然二十年前高等還沒出生,但飛鷹大隊的事跡,他在軍校裏學到也看到過,隻能用慘烈和悲壯來形容。


    一整個連的戰士,為了趕在衝鋒前為大部隊開拓出安全的道路,以血肉之軀探雷,死傷慘重。


    “是啊,一仗下來,飛鷹偵察一連八十七個腦袋,就剩下倆,”林峰拍了拍自己的頭,“這算是一個。”


    “最窩囊的是,倒下那麽多人,連敵人的麵都沒見著,這才是讓我耿耿於懷這麽多年的原因。”


    “而且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麽嗎?”林峰這輩子沒見過比雷公更狠的人了,“是他布雷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炸步兵。”


    “他的雷,是留給拆彈工兵的,他根本沒想給排雷者機會。”


    “他埋下的不是雷,是恐懼,每個工兵心裏的恐懼。”


    “隻要恐懼不消散,雷公雷的拆除就不會成功,而每一次的失敗,就會助他揚名,再次加深這種恐懼,就像一個無解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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