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逢道:“你自己便是幹這行的,為何還要借我的書?”


    淩初道:“也有買不到的書,我自然要手抄,或是自己印了賣給別人。”


    好一招借書抄書又印書,安逢聞言,心下驚訝佩服,此人如此賣力,看來果真缺錢。


    安逢好奇問:“這行當真賺錢?你能賣多少?”


    淩初含糊過去道:“朝廷不讓的東西,自然賺。”淩初走到桌邊,又分了一些銀錢出來,“這是給你的借書費用。”


    淩初揣好錢,又退到昏暗的角落裏,安逢問:“你不喜光?”


    淩初道:“做我們這行的不能露麵,我怕你看見我的臉,自然畏光。”


    安逢聞言,放下劍,心中默默衡量。


    他與此賣書人都有互相的把柄,他怕人說出去,而賣書人也怕他稍有不對就毀了協議,派人捉了他,畢竟在別人眼裏,比起底氣,他背靠將府,是自己更從容一些。


    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是盡早斷了為好。


    “既然閣下金盆洗手,”安逢蹩腳地學著江湖的粗莽語氣,“那……一路走好,有緣再見?”


    淩初麵具下的嘴角微勾,又壓下,他沉默片刻,嗯了一聲。


    他還想著再來幾回再斷,誰知安逢主動說這就是最後一回。


    安逢見他不動,也不說話,問:“還有事?”


    淩初欲言又止,他是有話要說,且還是頂著義兄身份不太好說的話,隻有借著這個身份才好說些。


    此事已壓在他心頭好幾日,話也實在難以啟齒,淩初數次張口,卻又啞在喉頭處。


    風吹進,卷熄了燭台微弱的火苗。


    屋裏驟黑,安逢聳了聳肩,緊張起來,握緊了劍。


    黑暗的環境反倒更容易說出口了,淩初咳了一聲,走近一些,輕聲道:“我是有話要同你說……”


    淩初上前一步,安逢就轉著眼珠,警覺地退後一步:“說什麽?”


    淩初道:“你這個年紀精火旺盛是常事,可也要適度行之,不可過於沉溺……”


    安逢睜大眼,氣得說不出話,黑夜之中,彼此都能聽見呼吸聲。


    淩初見安逢氣惱尷尬,道:“你莫誤會,我是好心提醒。”


    安逢臉臊熱滾燙,以不耐的語氣掩飾自己:“與你何幹!”


    淩初道:“我知不關我的事,你做什麽都隨你自己意願,可我同你相識已久,也算半個朋友,你用的那東西……”


    淩初喉結滾動,臉微熱,啞聲道:“……那東西過粗過大,對你身子不好,要想尋樂子,可換個細些短些的……”


    黑夜裏,低沉的嗓音仿佛在安逢耳邊呢喃,安逢聽得耳熱,心跳極快,這人於他來講是個生人,根本不認識,就來說這些床笫之私!


    什麽粗不粗的?這人是不是說自己淫亂?說自己浪蕩!


    這無恥小人!幹他何事?


    “我就喜歡這麽大的!”安逢說出這氣話,更氣急了,他不願再多說,比劃著長劍,“你快走!滾!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我……”淩初被安逢胡亂劃過的劍尖逼得退了幾步,他從未見安逢發這麽大的火,一時亂了陣腳,也確實為自己說的話而不自在,加上他身上有傷,不好搏鬥,隻好僵硬地丟下一句別生氣,便翻窗離去。


    安逢見人離開,心中仍是怒火騰騰,他對著空空夜色胡亂揮劍,無言發泄了好一會兒,才平了些氣惱。


    隔間的窗邊一陣窸窣響動。


    安逢疾步繞過屏風,掀簾,寒鋒淩厲的劍刺向前方:“你還敢來——”


    窗邊空無一人,隻有玉瓶中一枝鮮豔桃花在如練月華下輕輕晃動,花影搖擺。


    安逢愣了一會兒,這就是他今日忘記的重要事,他要擺瓶花。


    每逢生辰,他就開始摘花插入瓶中,而後每日一換,直至夏日迎來,樹上再也尋不見一枝桃花。這是他自己的小小樂趣,可沒給任何人說過……


    今日因為事情太多給忘了,以至於心中總覺不對,睡不安穩。


    這人是知道?還是趕了巧?


    安逢緩緩放下劍,見玉瓶旁還放著一根碧玉簪,他拿起簪看了看,做工細致,簪身樹枝模樣,簪頭雕著幾朵小小的桃花,有幾分不俗韻味。


    就像一枝小小的桃花枝。


    安逢看了一會兒,抬眼看向夜色中那棵與自己相伴已久的桃花樹,春夜微風習習,吹落幾片花瓣。


    安逢目光疑惑。


    這人……是還知道自己喜歡桃花?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安逢(生氣)(憤怒):啊啊啊啊啊啊!


    安逢(揮劍):(唰唰!) (;`□′)o──))


    ps:本來是要今天早上更的,但是一直忙忘了,抱歉


    第五十章 暗探死士


    安逢做了一夜又熱又濕的夢。


    他悶在被窩裏自瀆時,一個瞧不清臉的人忽然掀開被褥,指著渾身赤裸的的他斥責沉溺淫色,竟用如此大的東西,他驚慌地說沒有沒有……


    那人卻聽也不聽,直直向他壓來,安逢推也推不開,等到滾作一團,他在情欲中睜開眼,看清那人的臉……


    安逢驟然驚醒,胯下濕潤,胸口咚咚亂跳,心底羞恥得心慌意亂。


    竟又夢到義兄了!


    就因為這夢,一連好幾日安逢都生著氣,他拉弓射箭都將靶子想成是那賣書人。


    可偏偏名字不知道,臉也沒看見,就隻是空空撒氣,射了許久不僅氣沒散,心中還更鬱悶了。


    安逢咬著牙,瞄準了靶。


    這個人,最好別再來了!


    咻!


    箭矢射裂上一隻箭杆,正中靶心。


    安逢口渴了,離開靶場,成端雲上前:“小公子練了許久了,喝口水吧。”


    “嗯!”安逢接過喝下,忽然看向成端雲的手,這是一雙極美的手,指節修長,皮膚白皙,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滑嫩的觸感。


    “你的手真漂亮。”安逢讚道,多看了幾眼,又摸了摸,是柔若無骨般地軟滑,“從你來到將軍府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那雙手了,很好看。”


    成端雲被安逢上手摸,神色微驚,他眉頭一擰,迅速瞥了安逢一眼,又平靜下臉色,讓人認真地看。


    “咦?”安逢驚奇道:“你連繭子都沒有!”


    習武握劍會在手掌指縫中生繭,學文寫字會在關節處生繭。


    就算不碰文武,平常作活也是會有繭子的,而成端雲這雙手很是奇怪,掌心指縫關節都幹幹淨淨,哪怕是凸起都沒有,紋路也極淡,美是美,可也美得詭異。


    成端雲笑了笑:“端雲太懶了,什麽都不想做。”


    安逢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懶啊,每日都來陪我,從不間斷,好似我這裏有什麽寶貴東西似的。”


    成端雲聞言低下頭,羞澀道:“端雲喜歡同小公子一起……”忽然,他眉間一蹙,抬首已是神色惶恐:“小公子這樣說,是嫌端雲煩了?”


    安逢擺手道:“怎會?”


    成端雲歪頭笑道:“那便好。”


    安逢拿起箭弓又練箭去了,成端雲看著走遠的安逢,笑容未變。


    安逢這回選了遠有百步的箭靶,目光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冷然血性,弦緊弓韌,他拉得手臂微顫,肩頸微酸,甚至脖頸都有了牽扯的疼意。


    咻!


    安逢緊張地聽著遠處護衛的報靶聲,是靶心!


    下回一定會射中他!安逢腦海中閃過密林中的身影。


    他?安逢愣了愣,頭被晃得一暈。


    那個身影是誰?


    ……


    “他手上的確沒繭,一點也沒有,而且掌紋幾不可見,的確不似常人。”安逢猶豫一下,看了看一直沉默的段稟知,“同段稟知所說一致,他手有淡淡異香,細聞氣味刺鼻,又有些甜。”


    淩君汐臉色冷了些,道:“我同聖上都心知肚明這些人是為何而來,會武也無事,可如今竟派個死士偽裝成身無武力之人,這又是何意?”


    淩初神色嚴肅道:“往年宮裏來的人被撥到守衛軍或是王府各地,成端雲怕是連臉也是假的,或許以前的人選也有他,隻是用了人皮麵具。”


    安逢聽得後脊生涼,一個專門用來訓練殺人的死士潛藏在將軍府,還有可能是每年都有……


    淩君汐看了眼安逢,道:“或是宮裏來的,又或是哪個皇族黨派想往府中插眼線,再往小了說,或是巧合也說不準。”


    淩初道:“義母,可要把這三人依慣例撥到守衛軍或是其他用人處?”


    淩君汐道:“嗯,眼線好說,死士留在身邊便太過冒險,不管是誰的人,都不用給麵子,再留幾日,就統統打發了,”淩君汐對淩初道,“段稟知是你的人,去留由你定。”


    此話十分大膽,誰不敢給皇室麵子?安逢不由瞧了淩君汐一眼。


    淩君汐蹙眉,問:“小逢,那夜闖進你屋裏的人,你覺著可是成端雲?”


    安逢搖頭:“不是,那人身影比端雲要高許多,聲音也不像。”


    “這些日子可有異樣?”


    安逢垂下眼,仍是搖頭。


    淩君汐看向淩初,“近日無任何可疑人等?”


    淩初道:“查了,暫無。”


    淩君汐道:“聲可變,不過身形難變,或許真不是他,那賊人肩上有傷,不可能不治,怕是已逃出了城,此等江湖中人不可逼得太緊,需多加護衛,以防不測。”


    安逢想說不必,可又覺得畢竟是娘親的意思,於是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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