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直接坐在安惠長公主的床前,與她聊天。


    安惠長公主看出她已疲憊不堪,便微笑著拍拍床邊,直接說道:“玉兒,上來陪我躺著聊天。”


    謝藍玉沒有猶豫,脫下鞋襪就躺在了安惠長公主身邊。


    但一碰到枕頭,安惠長公主還沒說完幾句話,謝藍玉就已經沒了回應。她低頭一看,謝藍玉已經在她身邊沉睡過去了。


    安惠長公主輕輕為她蓋好被子,心中湧起一陣酸楚,用臂彎護著她的頭,守護著她入睡。


    第二天,謝藍玉醒來,精神煥發。


    錢氏又來到了主院看望,似乎對這個孩子頗為喜愛。昨晚她也幫了不少忙,對於照顧孩子頗有經驗。


    於是,謝藍玉直接詢問錢氏是否願意到主院來幫忙照顧孩子,錢氏當然欣然答應。


    這段時間以來,錢氏一直住在王府裏,吃穿不愁,但主母並沒有給她安排任何事情做,她心裏一直過意不去。


    現在有了事兒可做,錢氏也喜笑顏開。在照顧孩子方麵,她確實比其他沒有當過奶娘的嬤嬤們更加在行。


    錢氏在旁邊問道:“夫人,您想好給小公子起什麽名字了嗎?”


    至於名字,安惠長公主之前也想過,但礙於隴西王公務繁忙,一直沒來得及與她商量,所以一直沒想出個合適的名字。


    錢氏建議,可以給孩子取一個乳名,至於正式的名字,可以以後再想,不必急於一時。


    安惠長公主看著謝藍玉說:“孩子的名字,讓長姐來取怎麽樣?”


    謝藍玉有點懵,說:“不應該是您和我爹給起的嗎?”


    安惠長公主笑著說:“長姐一直保護著我們母子倆,現在父親不在,長姐就是家裏的老大啦。”


    安惠長公主想讓謝藍玉給孩子取名字,畢竟謝藍玉是家裏的嫡女長姐,當然有資格。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謝藍玉盡心盡力保護著她,這個孩子根本不可能安然無恙地出生。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情,是無法割舍的。


    謝藍玉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心裏沒底,但還是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弟的名字,真的可以嗎?父親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


    安惠長公主笑著說:“你爹高興還來不及呢。”


    於是滿屋子的丫鬟嬤嬤都眼巴巴地等著她,希望她能想出個好名字,以後叫起來也順口。


    謝藍玉認真地想了想,說:“就叫平安吧,謝平安。”


    隴西王的小兒子,因為是打仗的時候平安出生的,而且隴西王還在外麵征戰,所以就由長姐給他取名叫謝平安。


    遠在南陽的隴西王收到京州的家書,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大聲笑著說:“哈哈哈,我有個兒子了,我閨女給他起名叫謝平安!”


    現在隴西王隻想快點結束戰爭,然後回京州跟家人團聚。


    謝藍玉有空的時候就會跑過來看戰生,這小家夥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偶爾有精神了就睜開眼睛瞅瞅謝藍玉,謝藍玉就一口一個“平安”地叫他。


    後來隴西王打完南益回來,平安也一天天長大了,可這天下戰勢卻越來越緊張。


    北方戰火連連,探子來報說,那邊打得火熱,幽州軍也摻和進來了,要是再跟鎮江王聯手,情況可就糟了。


    謝藍玉派了那麽多探子出去,結果都沒找到林子墨的影兒。


    他帶走的那五萬林家軍也好像突然變了樣似的。


    謝藍玉心想,林家軍跟著他離開京州後,就不再是林家軍了。可能換了軍服,換了戰旗,林子墨這個名字也就在世上消失了,什麽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平安長到兩歲半時,已經能奶聲奶氣地說好多話了。他特別黏謝藍玉,每次謝藍玉回家,他都要衝上去要抱抱。


    平安會摟著謝藍玉的脖子,用小袖子給她擦汗,然後軟軟地說:“等我長大了,也要去戰場,保護姐姐。”


    謝藍玉聽了心裏暖暖的,捏捏他的鼻子說:“等你長大了,姐姐就老了,到時候就得靠你保護啦。”


    那年秋天,江陵發來急報,說景川王在休養生息兩年後,突然攻打晉元王的封地江陵。


    在這之前,京州忙得不可開交,景川王已經偷偷攻打其他小侯了,實力比幾年前跟幽州軍打的時候還要強。


    逸王剛被打敗,景川王就把矛頭指向了江陵。


    謝藍玉隻好親自帶兵去江陵支援了。


    她得親自跑一趟,心裏特別擔心江陵那邊的情況,畢竟還有她最好的朋友在那兒呢。


    上次在京州分別後,一晃就好幾年過去了。沒想到這次再見顧言笑,居然是在這種地方。


    謝藍玉帶著五千精銳騎兵,一路狂奔到江陵。剩下的部隊也趕緊跟上。


    在離江陵五十裏外的地方,騎兵們站在高地上,看著整個江陵城被黃沙和煙塵籠罩,心裏真不是滋味。


    以前那麽繁華的地方,現在卻變成了一片廢墟,真是讓人心酸。


    廝殺聲還在耳邊響著。“駕!”


    謝藍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路狂奔到江陵。城裏的景象讓她驚呆了,到處都是戰士們的屍體和鮮血。


    江陵被攻破了,晉元王的殘餘部隊還在拚命抵抗。


    這時,援兵終於到了,城外沙塵飛揚。


    謝藍玉眯著眼睛在戰場上尋找,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顧言笑。


    顧家跟晉元王關係好,這時候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顧言笑和賀錦佑在一起,晉元王的殘兵們拚命保護他們,但最終還是一個個倒下了。


    賀錦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男孩了,他穿著戰甲,拿著長劍,一邊保護顧言笑,一邊殺敵。他身上全是血,眼裏充滿了殺氣,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隻會跟在顧言笑後麵叫“言笑”的懵懂少年了。


    顧言笑還是穿著那條榴紅裙子,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整天笑嘻嘻的女孩子了。


    她和賀錦佑配合得很好,賀錦佑耍刀劍,她就扔銀針暗器。兩人一起殺敵,一直撐到現在。


    後來晉元王的殘兵也被一點點消滅了,謝藍玉騎著馬衝進了敵兵堆裏,九節鞭甩得啪啪響,但還是沒法擋住那些敵兵朝賀錦佑和顧言笑圍過去。


    他倆一個是晉元王的世子,一個是顧家的世女,都是江陵的大人物,怎麽可能放過呢。


    賀錦佑就是死也不投降,他要是投降了,還怎麽保護顧言笑啊。要是顧言笑落到敵兵手裏,他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兩人身上都是傷,最後被逼到城門下,沒地方可逃了。


    刀劍飛來飛去,都朝他倆紮過來。


    那時候顧言笑都覺得自己死定了。


    說來也奇怪,她明明特別怕死和疼,但賀錦佑一直緊緊牽著她的手,她就沒那麽害怕了。


    大不了,咱們就一起閉上眼,長眠地下算了。


    沒想到啊,當咱們真的走到絕路,賀錦佑這大個子突然擋在顧言笑前麵,拚死護著她,不讓她有一點危險。


    那些刀劍啊,全都刺在了他身上,聽著那噗嗤噗嗤的聲音,顧言笑耳朵都快震聾了。


    她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感覺到賀錦佑身上流出來的熱血,一點點地沾濕了她的衣服。


    “錦佑?賀錦佑?你怎麽樣了?”顧言笑急切地呼喚著。


    顧言笑聽到自己的聲音,感覺像是靈魂出竅一樣在輕輕呼喚。


    那個總是獨當一麵的年輕男子,一張嘴,就是滿口鮮血噴湧而出。他隔著敵人,望向遠處正拚命殺過來的謝藍玉,輕聲說:“言笑不要害怕,有人來幫你了”


    有人來救你了……”


    “賀錦佑不要啊!”


    顧言笑想把他推開,可這家夥從來沒有這麽強硬過,就像座石雕一樣,怎麽推都推不倒。


    他就那麽堅韌地擋在她前麵,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那些敵兵把兵器從他身體裏拔出來,然後再狠狠地紮進去。


    顧言笑大喊著:“賀錦佑你給我閃開!閃開啊!”


    他護著她,身體抽搐著,但就是不放手。


    他眼裏有種死氣沉沉的固執,手臂一挽,抱著那些刺向他的兵器,手裏的劍再次揮出,把敵兵都掃了出去。


    後來,他跟她說,“言笑,以後,找個好人嫁了。”


    沒想到,那竟然是他最後一句話,竟然就這樣訣別了。從此生死相隔,再也見不到彼此。


    殘陽就像血一樣紅,那些金戈鐵馬的大場麵,都比不上顧言笑心裏那種絕望的感覺。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緊貼著城牆站著,賀錦佑就站在她前麵,好像一個守護神。


    她心裏想,隻要他還沒倒下,那他應該還活著吧。


    顧言笑看不見他的臉,那臉上都是血和灰塵,看上去好慘白。流出來的血都冷冰冰的,沒有一點點溫度。


    他就算死了也沒倒下,因為倒下了就不能保護她,讓她過上安寧的日子了。


    顧言笑呆呆地說:“幹嘛非要嫁給別人,我這不是要跟你結婚了嗎?我等了你三年,我已經做好了嫁給你的準備了。”


    “我不想讓你等太久,等這次回來,我們就大婚吧”


    以後我再也不貪玩了,也不想著去看外麵的大千世界了。我知道有你在身邊最好,其實外麵的那些白衣公子都沒你好看。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了,而是一個成熟的男子了。我才發現,原來我自己心中一直向往的那種文質彬彬的公子,其實就是你這個樣子啊。


    顧言笑又問:“錦佑,你娶我好不好?”


    那些打仗和廝殺的事情,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好像也變得冷冰冰的了,什麽都不在乎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如果能永遠和賀錦佑這樣站在一起,哪怕變成石像,那也是一種永恒啊。


    顧言笑顫抖著雙手,從後麵輕輕抱住賀錦佑的身體,小聲說:“你答應我啊?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主動求婚,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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