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掛名,剩下的交給夫子。”溫賜語氣淡淡,毫不在意弟子們的死活。“明光宮宮主道心都破了,無情道遲早走向湮滅,管他們呢。”


    無情道能存活到現在,不過是除了溫賜,從古至今沒有人能修到九階罷了,所有人都被籠罩在巨大的騙局之下,包括溫賜自己。


    看見其他人挨個跳進火坑,他不覺得有負罪感,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公平與滿足。


    橫豎不止他一個人走上不歸路,倒黴的人越多他越開心。


    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剛想到此處,溫賜壓直唇線,小心地去瞧韶寧神色,果然在她麵上瞧見了詫異。


    她麵上的詫異隨即被換了理解,如果他心疼那些弟子,麵前人絕不是溫賜。


    溫賜欲言又止,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她心裏頭一定加深了對自己惡劣性格的鄙夷,遞玉牌過去的手往後縮回半寸,他恨不得埋頭鑽進地裏,或是穿越回去收回剛才說的話。


    第146章 我,我妻主,和她令人討厭的鬆獅犬。


    韶寧惦記著去看看商陸,他傷好了不久,又加入了搶婚的隊列,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她沒發現溫賜心頭的驚濤駭浪,拿過玉牌往偏殿走。


    溫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一個平淡的眼神,就能讓他內心掀翻驚濤駭浪,無所適從地不知道怎麽說話。


    韶寧往偏殿走,他亦步亦趨地跟上,她驚異回頭:“你跟我去偏殿做什麽?”


    “你之前說過讓我跟著你的。”他有苦難言,訥訥道。


    跟也不是這個跟法呀,她繼續往偏殿走,剛推開院門,院中空間剛巧合上。


    一隻黑色的小鬆獅犬歡快地朝她的方向跑過來,距離韶寧幾步遠的時候,它慢了步伐,矜持地向她靠近。


    剛走了兩步,它壓不住內心的暢快,小步跑到韶寧跟前,搖著尾巴高興不已。


    鬆獅犬抬頭望向她,它的狗膽子比之前大了許多,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身上每根毛發都在說‘想要抱抱’。


    剛想到他呢,他就到了。


    韶寧蹲下身想抱他,剛抬起鬆獅犬兩隻前腿,就想起那夜的告白。


    她之前把商陸當做小啞巴,給鬆獅犬洗澡都毫無壓力。突然發覺當初的團子長大了,情竇初開了。


    韶寧停住動作,她現在無法把他當做一隻普通的鬆獅犬或者小孩子,而是一個正常的、會有一些需求的男人。


    鬆獅犬的前腿都抬酸了,等著被抱起來的它偏頭,疑惑韶寧怎麽不抱它?


    猶疑片刻,它輕輕叫了一聲,“......汪。”


    ——翻譯:快抱我呀快抱我呀!快抱我快抱我嗚嗚嗚嗚,求你了求你了抱抱我。


    韶寧抬起它的腿看了看身子,傷都好了。她收回手,改為摸摸它的頭,“進屋吧。”


    溫賜瞥了地上的狗一眼,他有些印象,記得韶寧剛來明光宮時抱了隻狗來。


    他跟著韶寧進屋,漫不經心地想道,養狗有什麽好的,不如換成他,他除了供她驅使,任她玩樂,幫她暖床,還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樣樣不缺。


    二人進了屋,徒留鬆獅犬站在原地,它失落地望向韶寧的方向,她正回頭,問:“待外麵幹什麽,進來呀。”


    “......汪。”


    嘿嘿,來了來了。


    鬆獅犬的小短腿跑得歡快,它飛奔向韶寧,擠開旁邊的溫賜,搖尾巴圍著韶寧打轉。


    長贏大選定在明日,韶寧把狗抱在一邊,聽溫賜囑咐明日的具體事項。


    他把她的工作安排在了下午的名額登記,下午來的人少,幾乎就是坐在堂內睡一日,之後等著名次出來挑弟子就行。


    溫賜摘了麵具,他特地選了個背光的地方,湊近她道:“選個女弟子怎麽樣?”


    韶寧無所謂,“這不是也要看弟子意願嗎?進明光宮的都是斷情絕愛的弟子,沒有那麽多心思。”


    溫賜不信,他撐在床後的手悄無聲息地移動,將韶寧圈在臂彎,“今夜我可以留下來嗎?”


    旁邊打瞌睡的鬆獅犬震驚抬頭,商陸從來都不知道溫賜長出來了臉,隻當他進來和韶寧一對一輔導功課。


    她未答,他又道:“再等等,我帝心劫都到時間了。和上次一樣,什麽都不做。”


    韶寧目光尷尬地瞥過身邊的鬆獅犬,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我把狗抱出去。”


    雖然很殘忍,但是商陸應該會看透她的渣女本性,對她熄滅了那點情竇初開的花火吧。


    她拿來被褥為它做了個簡單小窩,把鬆獅犬送到外屋,才脫衣上床。


    吹熄了燈,溫賜環上她的腰,壓著聲音問:“今天我可以親親你嗎?”


    溫熱的氣息灑在臉側,韶寧閉上眼,唇側落了個吻,一觸即分。


    她還以為溫賜會要得多些,這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溫賜滿足地把懷裏人摟得更緊,入睡前聲音落得很低,“你怎麽還不愛我?”


    他過於害怕修為盡失,落得個和前世一樣淒慘的下場。


    指尖撫上眉心帝心劫,懷裏的韶寧入睡得很快,不一會就傳來了舒緩的呼吸聲。


    他閉上眼,被訓練得尤其靈敏的神識甚至能聽見她的心跳聲。


    一時難以言說,是更怕修為盡失,死無全屍,還是更怕她不愛他。


    睡意剛來,外屋傳來細微的走動聲,溫賜睜眼,那隻鬆獅犬借著月光溜到韶寧床前。


    它冷著張狗臉,帶給溫賜的感覺全是敵意,短腿一邁跳上床,埋頭鑽進韶寧的懷裏。


    ......


    韶寧第二日醒時,溫賜已經先起了。


    她摸到懷裏一把毛茸茸,低頭發現是蜷著身子的鬆獅犬,暗自歎氣肯定是自己的錯誤教育讓商陸對她有了好感。


    她起身的動作吵醒了它,鬆獅犬站起身,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去練弓。


    到了下午,她收了弓到達星垂壇後的大堂,此地是進入明光宮的必經之路。


    來報名的弟子不過二三,都需向守壇弟子出示魚符為證,相當於現代的身份證。


    她來時就見一高高瘦瘦的少年正和守壇弟子比劃著什麽,等到歇班,走出大堂見那少年才說服了守壇弟子,抱著行囊準備往她的方向走。


    他白淨的臉漲得發紅,一雙蒼青色瞳孔讓她感覺有點熟悉。


    她走到守壇弟子身側,見他手中拿著少年的魚符。


    他名為虞偃,是虞氏旁支,尤為陌生的名字。


    “怎麽耽誤這麽久?再晚些就登記不了。”


    守壇弟子解釋,“我沒聽說過虞氏有此人,所以排查得嚴了些。因為每年都有人頂替身份,冒充他人進明光宮。”


    “魚符有問題嗎?”


    “沒有。”守壇弟子搖搖頭。韶寧看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虞偃,在書冊最後一排寫下他名字後,帶他去往暫時居住的弟子居。


    引領的弟子都已經走了,兩個人走在蕭索小道上,秋日已至,落葉紛紛。


    虞偃約十九的年紀,身上衣裳單薄,落了補丁,仍難掩清貴氣質。


    他說話時不卑不亢,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聽他所言虞氏這一支也曾富裕過,後來落敗了。


    問及那雙蒼青色眼睛時,他解釋說因為母親有蛇族血脈。韶寧記得他魚符上也有寫明。


    來明光宮是因為全家人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因為他的靈根很不錯,是最上品風靈根。


    她聞言有點驚訝,隨即真誠祝願道:“希望師弟明日能在長贏大選中得個好名次。”


    虞偃接過韶寧遞過來的魚符,“若是我名次不錯,不知下次見麵,可有機會喚仙子一聲師尊?”


    第147章 師尊師兄徒弟,我的我的我的


    韶寧未給予正麵答複,隻問:“為何要入無情道?”


    “清靜為天下正。修士行道,唯有忘物忘情忘我,不受塵世所擾,方能找到真道,寂然不動,感而遂通。”


    他吐字不急不躁,垂著鴉睫,麵上帶著對無情道的些微向往。


    韶寧抱臂斜靠在門邊,他說的倒沒問題,隻是明光宮全然背離了忘物忘情忘我。


    明光宮提倡極端的絕情涼薄,弟弟個個都在往木頭人的方向靠,反倒拋卻了忘情而至公的大義。


    想來也是,明光宮上下對韶寧的身份接受得很快,除了溫賜在後頭推波助瀾,其中也有他們淡漠薄情的性子作祟。


    明光宮弟子心中隻有那條虛無的道,而忘記了尋道成仙封神的另一個意義是,庇護蒼生;古往今來的追求,絕非一句‘私欲’能簡單掀過。


    韶寧身為明光宮宮主真傳,她不能貶低自家道義,隻故作高深地點點頭,“等你好消息,若有機會,你入我門下吧。”


    說不定還能把好苗子帶回正軌。她抬頭與虞偃對視,蒼青色的瞳孔讓她想起了在古南浦見過的黑龍。


    腳下裙底鑽進來一團毛茸茸,鬆獅犬等不及,嗅著味來尋她。


    韶寧把狗抱在懷中,鬆獅犬的下巴搭在她肩上,淺茶色的瞳孔看了一眼虞偃。


    虞偃麵上溫和不變,待他們走後他方合上門。


    ......


    韶寧第二日難得起了大早,她敲敲驚鶩的房門,熊孩子徹夜未歸。


    今早還沒有回來,也沒有跟姐姐說一聲。


    想捶死。


    她早早地到了星垂壇,興致勃勃地看眾弟子比試。


    明光宮每年的比試形式都有變化,今年準備得不充分,改成了簡單粗暴的打擂台。


    虞偃資質好,就算修煉進度上落後於一般人,應該也有長老爭著要他。


    環視了一圈沒看見他的身影,韶寧想起不知所蹤的驚鶩,他為了複生魔族而追殺蒼劫氏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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