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笑眯眯的:“那位尊上想見見姑娘,這就是姑娘的第三重試煉了。”


    又是出題之人?


    “姑娘跟我來吧。”小道童看出她的緊張,“尊上是修佛之人,性子平和,不會苛刻弟子,姑娘不必擔心。”


    “哪位尊上?”


    韶寧沿著九曲小路一路走向最深處,繞過幾個長廊,眼前景象豁然開朗。深深宮闕後皆是雕梁畫棟,瓊樓玉宇坐落有致。


    “無上宗的執夷尊上呀。”


    韶寧疑惑,原著中沒有提過這位尊上。


    小道童笑笑,“尊上在九萬丈雪峰苦修已久,近日才出關。”


    她踏入層層高階,眼前緊闔的重重朱門自動打開,厚重沉悶的聲音在大殿回響。


    “他為何要來下界?”


    她繼續往前走,映入眼簾的是昨日幻境中的金殿,而身後朱門再次一扇扇闔上,連帶著她的疑問一同被關在門外。


    小道童不知去往了何處,整座大殿隻剩她和......蓮花座上靜撚佛珠的端正佛子。


    東側窗開了一扇,日光僅能照亮殿中半個乾坤。


    光影把座上人斜分為兩麵,一麵金光昭昭,煌煌如神佛;一麵隱入陰影,晦暗不明。


    韶寧抬步向他走去,佛子的麵容在眼中逐漸清晰。


    昨日劍下玉佛有了旖麗華美的麵容和將近人的肌膚,散落在地的墨青色發尾微卷,為他添了幾分妖冶。


    感受到韶寧的到來,他輕掀長睫,眼尾上挑的蓮花目淡淡掃向她。


    她下意識想轉身逃離,意識到昨日所見是幻境、加之夢中更是無稽之談後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確定他沒有四手和蛇尾後她勉強放心,隨即疑惑想怎麽會有出題人把自己當做離經叛道的殺生佛啊?


    “韶寧?”


    冷冽的聲音似碎玉滾珠,他麵上無悲無喜,仿若是九萬丈雪峰之巔最冷的一抷雪。


    麵前一人帶給韶寧的壓迫感比昨日九佛都強,她低下頭,應答:“弟子在。”


    長袍曳地,他自蓮花座上走下,赤腳走至韶寧身前:“可會弓箭?”


    “不會。”她實誠道。


    他未語,徑直向殿外走。朱門隨著步伐一扇扇打開,韶寧怕門再次闔上,快步跟在身後的同時注意腳下,以免踩到他的長袍。


    院子西側已立好了箭靶,執夷尊上回頭看她,“太釋玉?”


    “弟子帶了。”韶寧祭出太釋玉,學著電視中看過的樣子搭箭拉弓。


    身後人沉寂片刻,冰冷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貼身糾正錯誤姿勢。


    韶寧心神凜冽,他好冷,跟夢裏的比起來有些像,但又略帶出入。


    夢中的佛子......冷與熾熱並存,是藏在層層白雪下的赤焰。


    而執夷尊上,則冷到一眼望不穿。


    “莫分神,身子站正,肩沉下去。”


    執夷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韶寧收回思緒,全盤心思都放在了太釋玉上。


    “三指扣弦。”


    他帶動韶寧發力引弦,箭尾在空中劃出一道流光,箭出正中靶心。


    ......


    “想入誰的門下?”


    練了將近兩個時辰,韶寧抬袖擦擦額間的汗,“弟子隻想入外門。”


    執夷稍感意外,但沒多問。他拋給她兩塊玉牌和一本入門書籍,小的玉牌是外門弟子令牌,靈力在上頭遊走,匯聚形成‘韶寧’二字。


    而這大的上麵鐫刻著蓮花與蓮藕,韶寧下意識想用靈火燒一下,終是理智止住了罪惡的手。


    “憑借玉藕令入伽藍園,以後每月十五由本尊來教授你道法。你可願意?”


    啊,還要來啊。執夷尊上看起來好可怕。


    觸及到他望過來的目光,她連連點頭,心口不一:“願意,弟子願意!”


    韶寧抱著玉牌出了伽藍園,默默揣測執夷尊上此舉的意圖。


    他的秘境出的不算難,唯一可怕之處隻在玉佛的修為,而用火破解之法更是為她量身定做。


    韶寧頓住腳,轉念一想這種大人物犯不著打她的主意。興許是送出了太釋玉又嫌她弓法太差,配不上這類神器吧,先觀察些時日再說。


    不過剛才執夷尊上這般清冷的人都誇她悟性好,她有些小開心,步伐變得輕快起來。


    她不識路,高興之餘想尋個弟子問路,聽見隔牆有人聲,自覺向牆側靠去。


    隔壁種的桃花樹絢爛如煙,此院有幸偷來幾抹春色。韶寧抬頭望去,兩根枝椏探過圍牆,團簇的緋色迎向瓊樓,簌簌風流,陽吹而落。


    她走到桃枝下,耳朵貼著牆壁偷聽。


    “……洛家把退婚書送到了老爺手裏,老爺氣得說要打斷少爺的腿送去深淵給禁忌主做夫侍??”


    “還有這桃花瓣,真人說今日不掃就不許吃飯??”


    “去去,一個兩個的,回上界告訴那老爺子,明日我定去千金樓給他找個小的??”一道清亮男聲響起,他吊兒郎當地靠上桃花樹,擺手攆人。


    頭頂枝丫一陣搖晃,花瓣洋洋灑灑落下。頂著滿頭桃紅的韶寧聽此對話熟悉,她在院子繞了兩圈,遲遲找不到出路。


    最後把玉牌塞進懷中,咬牙攀上朱牆,她單手挑開蔽目花枝,往下瞧去。


    說話的二人已經離開,一錦衣俊少年斜靠在桃花樹上,他慢條斯理地拂去衣上桃花,凝結靈力清理地麵花瓣。


    靈力在空中勾勒了出小紙娃娃,紙娃娃落地頓時變幻為十幾個。它們雙臂抬起有自己身子一半大的花瓣,搖搖晃晃地開始啃食。


    見此情景,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麵前這紈絝公子就是原著大男主,江迢遙。


    第6章 假美人,偽君子


    花枝在她臉上戳了個紅印,韶寧想移動身子換個好的視野,沒兜住的小玉牌從懷中落下,顫顫巍巍地懸在了江迢遙頭頂的花枝上。


    他聞聲抬眸,一眼瞧見藏在花後偷看的韶寧。她漲紅了臉,想跑又顧及著桃枝上的小玉牌,正伸手努力夠它。


    江迢遙一雙桃花眼微彎,笑,“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公子頭上造次。”


    “莫不是在偷聽我和府丁說話?”


    “我,我隻是想看看牆後是誰在說話,不慎聽到了幾句。”被戳破心思的她想找處洞鑽進去,眼見指尖就要碰見小玉牌,他先抬手給她取了。


    “你叫韶寧。”江迢遙翻了翻手中小玉牌。


    他將小玉牌遞給她,韶寧連忙去接。快要接到時他手故意往後移,她撲了個空,重心不穩直直往下墜。


    她以為自己要臉著地摔個狗啃泥時,卻落入了江迢遙寬闊的懷抱。他被惹得發笑,帶動她貼著的精瘦胸膛輕微震動。


    須臾間江迢遙已將韶寧穩穩放到地上,後退拉開了過於親密的距離,高抬小玉牌問:“還不快速速招來?在明淨閣打聽他人私事可是要被掌手心的。”


    “我沒打聽你私事!隻是不小心聽見了兩三句。”她踮腳跳起來夠,剛巧摸到小玉牌又被他避了過去。


    “兩三句不算私事?”


    江迢遙複而問。


    “就是你被洛家大小姐退婚的事啊,上下兩界都知道了,這算什麽私事!”


    他一愣神,韶寧跳起來奪過小玉牌就往院門外狂奔,卻被身後人拎著衣領輕易拖了回來。


    江迢遙一手搭在她肩側,麵上似笑非笑,“這你都敢說,就不怕我隨便糊弄個罪名、讓長老把你掌心打爛?”


    “嘁,”韶寧別過臉不看他賤兮兮的俊臉,“長老才不會把我的掌心打爛,最多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也疼呀。”江迢遙垂目看向她攥緊小玉牌的手,十指纖纖,膚如凝脂。


    他移開眼,“誰叫你遇上的是我呢,上下兩界都知道本公子最是憐香惜玉。”


    聽他遲遲不說下文,韶寧輕蹙秀眉,問:“你要怎樣?”


    江迢遙看向地麵小紙人,盎地道:“你把我小紙人踩死了。”


    她順他目光看去,繡花鞋底確實踩著半隻紙人,它口中還叼著半瓣桃花,軟嘰嘰的沒了動靜。


    “對不起,”韶寧懨懨垂頭,真心誠意道歉:“這回真不是故意的。”


    “罪加一等。”江迢遙佯裝生氣,他順手抽走了她手中小玉牌,“那它們的活就由你來幹咯。什麽時候把桃花瓣掃幹淨,什麽時候還給你。”


    他指尖輕抬,地麵小紙人化作一縷煙收入掌心。


    她生怕他反悔,奔向院角拿了掃帚回來,專心致誌開始掃地。


    江迢遙修長的身子靠在桃樹上,一會翻看小玉牌,一會催工。


    “好看嗎?”他笑眯眯問。


    偷看被抓住的韶寧忙低下頭,腦海中卻思緒萬千,不由想起原著中江迢遙早期的劇情。


    原著名叫《將行道》,是個大男主無cp文。


    江迢遙生在上界仙家大族江氏,但生母早亡,後上位的繼母惡毒。繼母知他天生奇才,特地將他往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哥方麵養。


    江迢遙也確實很給力,肆意縱情酒色,於上界養了三十樓美人不說,常在花樓一住幾宿。他的壞名聲上下兩界皆知,整個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風流浪子。


    那些小紙人是他除觀花賞鳥之外的愛好,明明用法力可以眨眼間掃幹淨所有桃花瓣。他非要變幻出小紙人,然後悠哉悠哉地看它們吃一上午。


    這次他被攆到下界,就是因為江家主難以伺候這個混賬。等他什麽時候吃盡苦頭,有了正形才接回江家。


    但他可是書中大男主,醉生夢死的殼子隻是自保的手段。


    江迢遙又狠又卷,書中曾說他到花樓睡了三宿,江家主都以為他精盡人亡準備辦後事了,其實他在花樓不眠不休地修煉了整整三日。


    這和與室友說好了去網吧,結果在網吧狂背英語單詞有什麽區別?


    這些隻是冰山一角,江迢遙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浪蕩皮囊下藏的都是算計。


    韶寧看文時早料到了《劍將行》結局是無cp,照他一步三算的走法,江迢遙踏上大道之巔之日,也是無上寂寞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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