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被花匠救回家之後,肖媛救沒收了他的通訊工具,臥室裏除了醫生和她自己誰都不允許進入。


    醫生的診斷非常明確,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驚嚇、勞累過度,需要休息。


    “到裏麵一樣可以休息,那裏更安靜。”肖媛看著秦野假寐的臉,麵無表情地說。


    醫生收拾東西,加快腳步離開了臥室。


    “你以為我會丟下兒子自己逃跑?”秦野睜開了眼。


    “誰知道呢,畢竟你有前科。”肖媛一刻都不想跟秦野多呆,“下午我和司機帶你去自首。裏麵更適合療養。”


    沒等秦野回答,肖媛扶了扶剛燙好的發型,跟臥室門口的保鏢叮囑再三,就花枝招展的上了樓。


    下午兒子就要回來了,晚上要出去約會,呆會兒預約的技師要來家裏給她做全身spa。


    想到晚上的約會,肖媛渾身禁不住打戰,那個健身房的教練身材一流,技術更是沒的說。怪不得原來太太圈裏都捂著不給她介紹。根本是怕她獨自霸占了一塊好肉。


    那些人老珠黃的大太太們,個個表麵上珠光寶氣、人模狗樣,其實私下裏比誰都浪。她們的男人在外麵花天酒地,自己除了錢和日漸鬆弛的皮膚,什麽都沒有剩下。好在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太太圈裏總有年輕又新鮮的肉、排著隊等著她們去蹂躪。


    肖媛是什麽時候迷戀上這些肉體的?她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從認清了秦野極度自私的本質之後,認清了自己的一時任性差點葬送了堂皇居的基業之後,她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愛情是什麽?


    人們隻認識利益,認識欲望。


    肖媛記得特蕾莎修女說過:真正的貧窮不是缺乏麵包,而是缺乏愛。


    她肖媛從堂皇居被秦野掛到自己名下開始,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窮人。


    下午,司機推著輪椅把依舊病歪歪的秦野送到警察局,果然如肖媛老相好的說法,秦野自首後,保釋秦驍的流程就走得格外順利。


    秦驍是晚飯時分回到老宅的。


    他躺在沙發上,依舊盯著天花板看個不停。


    “兒子,你還想吃炸醬麵嗎?你朱阿姨正從家裏趕過來。”肖媛坐在秦驍的旁邊,慈愛地摸著兒子的頭發。


    兒子總是那麽帥,幾乎繼承了她和秦野所有的優點。


    除了沒有他父親吃苦耐勞的精神以外。


    可是他兒子一出生就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非要吃苦耐勞?如果需要吃苦耐勞,生長在富貴之家又有什麽意義?


    “你還記得陸萍嗎?”秦驍的聲音忽然傳入肖媛的耳朵,不帶任何情緒的波紋。


    肖媛楞了片刻。


    陸萍?


    多麽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肖媛搖了搖那被名貴營養液保養得光滑油亮的發卷,無所謂地說:“好像聽過,不記得是誰了?你認識?”


    “陸萍是父親第一個女人。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叫陸晏璋。”秦驍說到最後,聲音加重了幾分。


    原來如此。三十年前的老黃曆,在不經意間被兒子翻開了。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父親跟我結婚前是處過一個女朋友,不過他們分手了。”肖媛腦子裏終於閃過那個、穿綠裙子的、紮兩根土裏土氣的麻花辮的女人。


    “你問這個幹什麽?好不容易回家了,就要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回公司,秦氏不能沒有你。”肖媛拿出母親的架勢規勸兒子。


    “媽,父親的兒子是不是你叫人偷走的?”秦驍不接肖媛的話茬,自顧自問起父親在警察局跟他攤牌的問題。


    “你母親找人販子把你哥哥偷走,差點弄死他。你哥哥能不恨我?不恨你?”秦野在警局關押室跟秦驍一字一句地說。


    “你這孩子,這都多少年了,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是我又怎麽樣?你父親總是記掛著這個大兒子,隔三岔五跑去看他們娘倆。當時你在我肚子裏,我怎麽能不出手?怎麽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搶了原本屬於你的父愛?”


    肖媛一臉義正言辭,似乎找人販子偷個孩子,或者為了自己的孩子殺死別人的孩子,在她看來就像去餐廳吃個飯一樣稀鬆平常。


    “媽,那孩子沒死,他在華爾街創立了一家金融機構。幾個月前我去借債的機構,就是他名下的。黑石資本,媽,他們給你打過電話嗎?你一定知道我的股份有一半已經抵押給黑石了吧?”


    秦驍一想到自己懷著雄心壯誌去紐約借債,最後卻鑽進了別人早就設計好的陷阱就覺得好笑。


    笑自己的天真,還以為自己是挽狂瀾於既倒的企業英雄。實際上不過是自大妄為的紈絝子弟!


    秦野想著想著,竟然真的笑了起來。


    他笑得那麽淒涼,表情那麽慘淡,把肖媛的心都笑碎了。


    “阿驍,別這樣。你跟媽媽說,是不是被那個黑石資本坑了?需要多少錢還債?大不了我們把公司賣了”


    肖媛有點慌張。她怎麽也想不到,當年那個瘦得竹竿一樣的男孩子居然去了美國,居然在華爾街立足了,還坑了她的兒子!


    秦驍的笑聲停止,他摸摸眼角,有濕潤的液體。


    “媽,公司早就不姓秦了。現在他姓陸,陸萍的陸,陸晏璋的陸。媽,這是你和父親欠他們母子倆的。人家來討債,理所應當。”


    秦驍從沙發上坐起,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母親,起身走出了門。


    冬日的陽光早就沒有了溫度,似乎隻是依戀人間的熱鬧才遲遲不肯走遠,接近下班的時間,馬路上、人流車流漸漸多了起來,匯成四通八達的河。


    秦驍單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捏著煙,漫無目的地在河邊走著。


    “我叫沈嬋。蟬噪林逾靜的蟬,我媽說生我的時候難產,在醫院呆了三天,樹上的蟬也叫了三天。結果生下了我,蟬就不叫了。”


    沈嬋穿著一件白色t恤,藍色a字裙,裙角剛剛蓋住小腿,露出白皙纖細的腳踝。腳上套一雙白色帆布鞋。雖然已經畢業一年,或許因為在老年大學執教的緣故,身上還有一股子大學生不諳世事的青澀味道。


    沈嬋從小到大、每次介紹自己的時候,總有人問她蟬具體是哪個字。大多數人以為是嬋娟的嬋。所以她每次都要在名字後麵加上兩句解釋。


    秦驍那天也是單手揣在褲兜裏,不敢拿出來,因為手心一直在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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