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間私密性極強的餐廳。藏在大使館區的別墅裏,一層隻有幾張餐桌。


    沈嬋剛剛落座,就看見一個中等身材戴眼鏡的男人朝她走來。


    男人眼神完全被沈蟬吸引住了,直到走近才看見一身老錢裝扮正吩咐侍者開酒的陸晏璋。


    男人表情一僵,看到沈蟬的臉看向自己又迅速堆起笑臉,肥厚的手掌伸到沈蟬胸前:“張逢源,沈老師還記得嗎?”


    張逢源,沈蟬當然記得。在跟秦驍確定關係之前,她的學生特別熱衷給她介紹對象。這個張逢源就是其中一個。雖然沈蟬明確表示過拒絕的態度,可他依舊時不時在沈蟬麵前刷存在感。


    沈蟬正要伸出手,角落裏傳出陸晏璋的聲音:“先生擋著光了。”


    聲音慵懶、低沉,卻包含著不能抗拒的力量。


    男人又一愣,馬上側過身體站在陸晏璋旁邊,昂起頭問:“閣下是?”


    “沈小姐的朋友。”陸晏璋自始至終神色自若,不起身也不看他,一門心思盯著手中的酒杯看。


    沈蟬沒想到陸晏璋對她和男人的態度天差地別,她隻得拉開座椅,露出禮貌的笑:“張先生請坐。張老一直在班裏誇您是c市最年輕有為的海歸企業家。”


    沒人會拒絕高帽子,何況它是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子親手奉上的。


    男人和沈蟬對坐,掃了一眼桌上價值六位數的紅酒,眸光一凜。語氣軟了下來。


    “沈小姐喜歡喝紅酒?這款酒據我所知全球限量,市麵上已經炒到七位數了。”


    沈蟬還沒來得及解釋酒是陸先生自帶的,陸晏璋就舉手示意服務生要杯子。大手親自斟了三分之一杯遞到男人麵前,鑽石袖扣在射燈下閃著冷冽的光。


    男人受寵若驚,起身雙手接過,眸子閃過陸晏璋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男人沒有坐下,掏出名片雙手遞給陸晏璋,語氣謙恭到近乎奉承:“鄙姓張,張逢源。不知道有沒有運氣結識先生。”


    “張先生估計不會喜歡收到我的名片。”陸晏璋語氣淡淡的,右手心朝上往張逢源麵前虛虛一推,示意他喝酒。


    張逢源的眼中精光一輪,失口道:“您莫非是?”


    陸晏璋沒等他說完,右手再次默默地做了請的姿勢,眼裏透著陌生人之間的冷漠。


    張逢源白高興一場,趕忙舉起杯喝了一口。他顯然不願意放棄這次結交陸晏璋的機會,坐下轉而跟沈蟬閑聊起來,意圖曲線救國。


    兩人沒說幾句話,陸晏璋的臉色便如鉛雲翻滾。


    “張先生,口渴了吧。”陸晏璋不疾不徐地拿起醒酒器,“三分之一杯?半杯?”


    沈蟬不常喝紅酒,沒聽懂陸晏璋話裏的暗示,然而張逢源明白了,這是陸晏璋在對他下逐客令。


    朋友之間,紅酒倒三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杯。倒一半,那時給敵人的待遇。


    他尷尬地笑笑,站起身拿著包邊衝著陸晏璋30度鞠躬邊表衷心:“承蒙先生看得起,打擾了半天。他日如果先生用得到鄙人,鄙人一定任您驅使。”


    說完不死心地把名片往沈蟬麵前推了推。


    沈蟬滿臉疑惑地想站起來送他,張逢源趕緊阻攔:“不敢當,沈小姐陪先生吧。”


    看著張逢源疾步離開的背影,沈蟬不明所以,葡萄樣的眼睛轉向陸晏璋。


    沈蟬是從一個象牙塔出來又進入另一個象牙塔工作的社會小白,她自然不明白,男人的世界三六九等、壁壘分明,金錢和權力是唯一的通行證。


    張逢源想必在北美聽聞過陸晏璋的事跡,今次意外相見,沒有籌碼就想攀上這棵大樹,陸晏璋是看在沈蟬的麵子上才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感激都來不及,又怎麽會不識抬舉再度糾纏沈蟬?


    陸晏璋坐在沈蟬身旁,盯著她的眼,那翻飛卷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直飛到他的心上。


    沒人知道此刻陸晏璋心湖上的波瀾,會在將來的日子,引起多大的風暴。


    陸晏璋舉起醒酒器給沈蟬倒酒:“梔子的仰慕者眾多。”


    “讓陸先生看笑話了。”


    “無妨。”陸晏璋喝下一口酒,他的東西從來沒人能搶走。


    角落裏的保鏢不知什麽時候給侍者打了個手勢,侍者端著午餐魚貫而入。


    吃著酒釀番茄焗鱖魚,沈嬋不得不承認,讓她的雙手做飯,是對食物極大的不尊重。


    “梔子隻喜歡這串紅珊瑚?”沈嬋渾身上下隻有一組珊瑚飾品。珊瑚手串,珊瑚發簪。


    “我喜歡首飾,但是不喜歡戴。這個是我媽一定要給我戴的。今年本命年,說是小時候廟裏和尚給我算過命什麽的。”提到超驗主義,沈嬋以為陸晏璋這個香蕉人不感興趣。誰知道陸晏璋聽得津津有味。


    那好吧,給這個香蕉人普及一下大中華神秘的相術。


    “我小時候經常生病,有一次在姥姥家門口遇到一個光頭和尚,身上髒兮兮地爬著蒼蠅。他問我討水喝,我就進家給他舀了一瓢水。姥姥還跟我出來拿了一個麵餅給他。”


    酒釀番茄太美味了。沈嬋又吃了一勺。


    “姥姥看他衣服破了好多洞,說姥爺的衣服可以給他穿。誰知道他搖搖頭,說他是苦行僧。還看著我說了一通聽不懂的話。姥姥臉色當時就變了。”


    “到現在我都不懂那和尚說的話。隻是我媽說今年一定要帶這個紅珊瑚,”


    “有意思。我母親原來也有信仰。”陸晏璋沒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平和地在沈嬋麵前說出他的母親,舉起酒杯換了個話題。


    “所以為什麽不喜歡戴首飾?”


    “為了自由。被首飾捆綁著不自由。這個,過了今年就摘了,算是給我媽安心。”沈嬋看著手上一圈圈的紅珊瑚說。


    陸晏璋點點頭,下嘴唇微微抿著。


    “吃完帶你去個地方。”


    陸晏璋的助理今天要瘋了,下午的行程完全沒有預兆地被推到晚上,這會兒老板居然要私人飛機飛港城。他跟隨老板十幾年,這種事情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可想而知,今天他要陪老板熬通宵了。老板精力旺盛,可他比不過啊!


    好吧,大佬任性。空中航線也要向鈔能力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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