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魘師


    作者:黎青燃


    文案:


    葉憫微失憶了。


    她聽說自己是昆吾山上無所不能的白胡子老頭神仙;


    她是夢墟大劫後續百家術、成天下長,被所有仙門奉為尊師的萬象之宗;


    她是大逆不道,包藏禍心,有意竊取百家術法,危害人間的魔頭。


    她還聽說“葉憫微”和另一位宗師——夢墟主人巫先生曾共創魘修之法,之後卻莫名決裂,變成了宿敵。


    巫先生失蹤二十餘年,據說是死在她手裏了。


    --


    那傳聞中被她“殺死”的宿敵明明活得好好的,還拎著她的衣襟罵道:“葉憫微!你魘修失敗,現在一沒記憶二沒修為,你魘獸還是滿世界亂竄的大肥羊,這個風口浪尖的你下山找死嗎?”


    葉憫微:“你好像很關心我。”


    巫恩辭:“……這是重點嗎?”


    葉憫微:“我聽說我們已經絕交了,現在是敵人。”


    巫恩辭:“怎麽,你想死在我手裏?”


    葉憫微:“你現在放手,我掉下去就死了。”


    巫恩辭提著她的衣襟,把她移到安全的地方放下。


    葉憫微:這個人自相矛盾,非常奇怪。


    葉憫微:“但是你真是大美人。”


    葉憫微終於被扔下了屋頂


    ——————


    天機十分,我要算到九分,唯餘一分,我敬之為神。


    我乃世間煙霞侶,為君一步入紅塵


    ——————


    一心科研修真界大佬女主*傲嬌暴躁縱夢師男主


    內容標簽: 強強 情有獨鍾 天之驕子 輕鬆


    主角:葉憫微、溫辭(巫恩辭)   配角:謝玉珠、蒼術、衛淵、林雪庚


    一句話簡介:察見淵魚者不祥


    立意:論知識的災難性與心想事成的可行性


    第001章 賬房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阜江城內惠風和暢、姹紫嫣紅,城中寬闊的石板路上人群往來摩肩接踵,小販挑著擔子高聲叫賣,擁擠熱鬧得如同爐上滾著的沸水。


    佝僂老婦被擠得扶著攤子,踮著腳付錢,再把豆腐高高舉過頭頂保護起來。她怒罵道:“這是刮的什麽邪風,怎的阜江城最近冒出來這麽多人,下腳的地兒都沒有了!買豆腐竟要排隊,買三塊豆腐還撞碎兩塊,日子簡直沒法兒過!”


    賣豆腐的年輕人驚訝道:“婆婆你不知道?三個月前,大家夥兒就說城東摘月樓要辦魘師盟會大典,如今大會快開了,四麵八方的人都往阜江城湧,過幾天人還要更多呢。”


    “什麽鹽師大會?賣鹽的開大會?”老婦讓開位置,在攤子邊扯著嗓子大聲詢問,街邊走過的人都被這動靜引得朝這邊多看幾眼。


    排在老婦後邊兒的大漢嗤笑一聲,一邊問小夥兒買豆腐,一邊說道:“反正肯定不是賣鹽的!聽說魘師擺弄夢就跟那鬆雲居的麵點師傅擺弄麵團似的,想弄成啥樣就啥樣,還可以讓夢境裏的東西成真,神通大得很。”


    “嗬,他們要是真能讓美夢成真,那如今的皇帝就該換他們做才是。要我看就跟那個心想事成之地的傳說一樣,都是騙人的玩意兒。”旁邊的果脯攤主插話進來。


    賣豆腐的立刻神情緊張:“噓,可不要亂說,最近世道亂得很,小心禍從口出。聽說這次是個頂厲害的大會,舉國的魘師都來了,就連那些修道的宗派也都派高人來參加。你們看最近街上走的天上飛的,一位位道長仙姑都儀表堂堂氣度不凡,說不準都活了幾百年,看準了咱們中的誰帶回仙門裏去,那也能騰雲駕霧……”


    他越說越興奮,手在空中比劃著,仿佛已經在腦中完成了一番點豆腐成金。


    老婦不耐地打斷他:“他們聚在一起要幹啥啊?”


    賣豆腐被打斷發言有些鬱悶,答道:“好像是要去殺一個人。”


    “這麽大陣仗,要殺誰?”


    “就那誰,最近老聽到的,叫葉……葉……葉什麽來著?”


    “老板,五個柿餅。”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眾人的閑聊。


    果脯攤子前不知何時擠出一個穿灰鬥篷戴兜帽的女子,從頭到腳遮得嚴實,乍一眼看去如同一柄灰掃帚。她從鬥篷下伸出一隻手,白皙纖細的腕上一隻環狀紋路的金鐲子,掌心向上放著一個銅板。


    這看起來像是一位富家千金的手,手指與虎口卻有工匠們手上才有的繭子。


    最近城裏什麽稀奇古怪的人都有,果脯攤主也見怪不怪了。他熱情道好嘞,拿起銅板,包好五個柿餅還多送了一把果幹。他一邊包柿餅,一邊仍未放棄閑聊:“葉什麽?話到嘴邊了怎的還說不出來?”


    女子眼神似乎不大靈光,手在空中揮了兩下才找準柿餅的位置。她抱著柿餅準備離開此地,隻見來時的路已經被人群擠得密不透風,麵前聊天的那一夥兒人還占著位置不肯散去,嚴嚴實實地堵著她。


    她略一思忖,便伸手沾了桌邊露水,彎下腰去貼近桌子,在木頭上橫豎撇捺地劃了一通,然後伸手戳戳擋在前麵的大漢。


    大漢回過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念出聲:“葉憫微?”


    賣豆腐的拍拍腦袋:“噢噢沒錯!他們要殺的那個人就叫葉憫微,聽說是個厲害的大能,住在深山裏近百年都沒出來過了,你也知道這人?”


    大漢指了指果脯攤子上一行潮濕的字跡:“這桌上寫的。”


    “我看看我看看……”


    眾人立刻擁過去看,女子一個側身讓過,然後如願以償地從他們騰出的空檔順利擠了出去,混入街中的洶湧人流裏。


    春風忽起,酒家的旌旗招展,風車旋轉,風鈴叮當,一時間萬物喧鬧。女子低下頭去攏鬥篷,發絲乘風而起在空中揚起一道弧度,如雪般銀白,光芒閃爍。


    沿著這條大街一路向東走上一盞茶的時間,便能到城內最大的酒樓摘月樓。這酒樓足有五層高,樣式氣派恢弘,不論從阜江城哪個地方看去,都能在高高低低的黑瓦之上,瞧見摘月樓偉岸的身姿和頂上那顆充作月亮的鎏金珠子。


    眼下正是辰時,吃早飯的走了吃午飯的還沒來,按理說正是酒樓輕鬆悠閑的時刻。然而摘月樓卻出奇熱鬧,原因無他,比那鎏金珠子還金尊玉貴的謝家六小姐謝玉珠,大駕光臨了。


    說實話,謝玉珠並不想大駕光臨這個地方。


    她謝玉珠是江東首富謝昭的掌上明珠,她爹娘老來得女,簡直不知道怎麽寵她好,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以至於她長到十七歲,家裏還沒讓她出過家門,說外麵世道亂怕她有個閃失,即使磕破點兒皮也叫人膽戰心驚。


    然而謝玉珠正到了叛逆的年紀,對家裏的保護不勝其煩。她好不容易尋到個機會溜出家門,準備跑去南洋玩一圈兒,誰知道才沒跑出去沒一個月,她就在寧州被捉住,被一群家仆夥計們押送著回家。


    她之所以大駕光臨摘月樓,隻是被押送回家的路上路過此地,聽說這裏要辦魘師盟會,說什麽也要留下來看完了再回去。寧州管事的莊叔拗不過她,正好又缺護送小姐的人手,隻好讓她在摘月樓落腳,隻待十天後魘師盟會一辦就把這個小祖宗送走。


    由於逃家計劃中途夭折,謝玉珠心情鬱鬱,沒有半分好臉色。摘月樓是謝家的產業,謝玉珠在眾人簇擁下一路巡視挑挑揀揀,一會兒說這裏的花瓶擺得俗氣,一會兒說那裏的垂簾圖案老套,酒不美,瓷不白,總之統統都要換。


    她就差把“你不放我自由,我也不讓你好過”這話寫在臉上了。莊叔四十好幾的人,這幾天白頭發都多冒了好幾根,此刻聽得眉頭緊鎖,還得擠出一絲笑來陪著。


    “還有……還有那邊那個賬房,大白天的穿個鬥篷戴兜帽是怎麽回事?遮遮掩掩的,我謝家的賬房這麽見不得人?”


    謝玉珠的挑剔終於落到櫃台後那個形跡可疑的家夥身上。


    這賬房裹在灰鬥篷裏,坐在櫃台後,仿佛和灰漆的櫃台融為一體,麵目模糊。她左手邊堆著小山似的賬本,右手邊放著一袋子柿餅,腰彎得很深以至於眼睛貼近紙麵,左手執筆,筆走如飛。


    這姑娘好像沒聽見謝家小姐的話,驚得她旁邊的夥計連忙捅捅她:“小姐說你呢!”


    賬房的筆這才停下,她如夢初醒般抬起眼睛看向被人群簇擁的謝玉珠,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瑩亮卻空濛。


    夥計附耳跟她說了什麽,她便從櫃台後站起身來,仿佛櫃台裏“長出”一棵灰樹似的。光從她身後的窗戶中流瀉而入,把她整個人的邊緣照得透亮。她聽話地摘掉鬥篷,一頭白色的長發隨著鬥篷落下漸漸顯露在陽光裏,如同真銀般閃著光,亮得直叫人睜不開眼。


    謝玉珠的憤怒立刻轉為驚訝,一雙杏眼上下打量著賬房,說道:“你……你明明這麽年輕,頭發怎麽都白了……”


    莊叔走上前,小聲解釋道:“雲川她先天有虧,頭發早白,眼睛也不好,小姐你多擔待。”


    謝玉珠沉默片刻,望向莊叔:“莊叔你什麽時候發起善心,做這賠錢買賣了?她先天有虧,你還請她來做賬房?”


    莊叔唯恐這小祖宗挑挑揀揀,再把賬房也換掉,忙道:“小姐有所不知,上個寧州管事中飽私囊留下一堆爛賬,尤其是摘月樓的賬,最叫人焦頭爛額。如今我來接手摘月樓,需趕時間清理賬目準備魘師盟會,找了幾個賬房都做不成。唯有雲川,來了三天便理清了摘月樓十年的賬,一筆筆清清楚楚從無錯漏,實在是無人能替啊。”


    謝玉珠聞言神情莫測,不置可否。她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到櫃台前,低下頭看向台麵上攤開的賬本,目光又在旁邊小山似的冊子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這賬房姑娘身上。


    “三天,就理清了十年的爛賬?”


    被叫作雲川的姑娘眉眼清雅,她微微抬起眼簾,答道:“嗯。”


    “怎麽不見你用算盤?”


    “為何要用算盤?”


    “不用算盤怎麽算?”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雲川答得理所當然,末了居然還補上一句:“你看不出來嗎?”


    她的語氣是一種全然真誠的疑惑,而夥計仆役們連同莊叔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且不說尋常人能不能一眼看出來,那謝玉珠又不是尋常人!她可是以不學無術而聲名在外的謝六小姐!


    後者果然被噎得說不出話,柳眉倒豎,怒目圓睜。莊叔急得抹汗:“小姐!雲川她性子奇怪,口無遮攔……”


    謝玉珠突然抬起手指著雲川,高聲道:“莊叔!這個人我要了。”


    莊叔愣住: “什麽?”


    謝玉珠轉頭衝著莊叔,斬釘截鐵地說:“這個人我要帶回謝家,當我的數術先生。”


    “可是……可是小姐……還有賬……”


    “怎麽了?不肯讓我出門,我帶人回家還不行啊?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啊?莊叔你要不別管寧州了,回去陪我三哥到賭坊清賬吧!”謝玉珠立刻暴跳如雷,跟個炮仗似的一通亂嚷,嚷得莊叔隻能連連說好。


    雲川朦朧的視線裏,橙衣的俏麗姑娘與弓著背的藍衣老者隻是兩道模糊的虛影,其餘圍著的夥計丫頭小廝們更是烏泱泱的灰色背景。


    有人在後邊小聲說:“完了!雲川得罪了六小姐,六小姐任性跋扈,還要把她帶回去折磨,雲川小命怕是要不保。”


    “你還擔心她?她這麽奇怪一人,年紀輕輕頭發就全白了,平時跟誰也不打招呼。就算今天不得罪六小姐,以後說不定……”


    雲川在吵嚷聲中安然落座,仿佛這裏沒她什麽事兒了似的。她悠閑地把賬本合上整理好,手腕上的金鐲子與桌麵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謝玉珠覺得她點名要過來的這個賬房姑娘,確實如莊叔和其他夥計們所說的一樣是個怪人。


    謝玉珠在二樓雅座裏坐著,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繁忙地布置高台,掛紅綢抬匾額。她發了好一會兒呆再轉回頭來的時候,她與雲川之間的木桌上,十幾道菜仍然無人動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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