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渾身浴血。


    所有新的,陳舊的傷口中,鮮血不要命湧出,不可抑製。


    他根本不在乎受到的傷害,他已然變為一個滲透著滔天魔意的魔,他的眼中隻有毀滅,還有他必須完成的使命。


    周邊的布局和阻礙,在其眼中,隻是種種規則罷了,若給他時間,總能予以破解。


    他時下全身心沉浸在滔天魔意之中,借助銀色劍痕的力量,強行融合那道外來的磅礴劍意,擋住了身後襲來的致命一擊,並對這座屍山,造成重擊。


    饒是如此,他受到的傷害,尤其沉重。


    魔意滔天,萬古不絕。


    真魔霸體乃是他堅守的最後一道堡壘。


    九龍蜿蜒纏繞,正在強勢恢複傷勢。


    更為重要的是,還是和他的本體融合的那棵古桑,守住了他的生命底線。


    饒是如此,他已成強弩之末,此刻要想再走出一步,難如登天。


    那股滔天魔意,依舊在血脈中升騰。


    他的雙眸中噴出灼熱的光芒,一聲怒吼迸發,直欲撕裂長天。


    不能倒下!


    絕不能倒下!


    我稟賦無上真魔意,便欲踏遍世間坎坷,成吾大道,豈能倒在這片滿布陰謀算計的荒丘上!


    血脈中的力量在持續爆發,頭頂上一片星空閃爍,一個個相同的身影,在一片片芥子天地中站起來,挺直了腰身,發出海潮般的嘶吼,匯聚為一首魔化的戰歌,如狂潮奔湧。


    隻是,他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漆黑的屍山,橫亙在天地之間,猶如一座埋葬一切的墓塚,死死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念無間,無數個念頭生滅。


    識海盤旋,魔抓住難得間歇,極盡推演,他必須盡快,找出一條解決之道。


    正在這個時候。


    魔戴在指間的那枚塵封的納戒中,爆發出一陣極其亢奮的震動。


    那種興奮,便如遇到久違的故友,那般驚喜,那般歡暢。


    納戒中,那枚劍形物事,吟吟震顫,直欲破殼飛出。


    魔若有所思間,納戒開封,一枚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符物,掠入手中,激發出陣陣回鳴。


    與此同時,體內隱藏的那道磅礴劍意,再度撕裂爆發。


    這一刻,魔福至心靈,身影扭曲為一片模糊的光影,手中那枚劍符,爆發出一道衝天光華,正如一條熟悉不過的通道,將那道淩厲的劍意殺傷,裹卷其中。


    魔此刻,便如握有一把絕世長劍在手,目光睥睨上方,一條隱藏在上方天梯間的劍道軌跡,曆曆在目。


    時不我與。


    機不可失。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光華萬丈,一劍落下,一縷滔天劍意,秉持在那枚陳舊劍符之中,便如困龍歸海,斬入上方一道蜿蜒軌跡之中。


    腳底光華綻放,魔腳踏無間,於恍惚之中,白駒過隙,一瞬間,就越過了白衣人費盡心血,耗時多年才闖過去的那一路坎坷。


    魔此刻已來到了白衣人身後,二人間隔,一步之遙。


    然而,魔的身體,卻不能動了,他已然被一種絕對的力量,生生壓製住了。


    那一縷劍意,便如一條龐然巨龍,張開獠牙,咬住了他的身體。


    白衣人驀地轉身,右手一抓,一枚浸透了鮮血的黑色劍符令牌,吟吟落在其手中,劍符中血如泉湧,婆娑血光,衝天爆發!


    白衣人的一顆心驟然收縮,痛的幾乎把持不住。


    一輪衝天血光之中,一個個身披重甲的壯漢身影,周身沐浴淋漓鮮血,齊齊拜倒在地,齊呼陛下,哭成一片。


    為首一個拜倒在地的將軍,龐然身軀,魔當然記得,正是當初那位,陷身在魔箱大陣中的太鹹大將劇仲。


    他在臨死一刻,將那枚代表至高權柄的劍符,托付給了魔,讓魔交給他們的帝君。


    所謂冥冥之中,必有天意。


    今日這枚劍符,終究物歸原主。


    劍符中寄托著,正是一個個戰死沙場的太鹹將士們的一縷縷執念。


    為首匍匐在地的劇仲,泣不成聲。


    “劇仲……?你們……為何會變成這般?”


    白衣帝君一臉苦澀,他不願想,也不願麵對的事,終究變成了可怕的現實。


    “陛下!臣對不起你,臣有負聖望,竟然無法鎮壓都城王族權貴內訌,以致禍起蕭牆,相互傾軋,終被五族趁亂攻入谘都,焚了宗廟,毀了江山社稷!”


    一席話甫一入耳,一口鮮血止不住噴了出來。


    白衣帝君身體劇烈搖晃,仿佛夢醒,口中囁嚅道:“果然是……可笑的是,朕至今還抱著僥幸!那群虎視眈眈的豺狼又怎麽可能放過遍地膏腴的太鹹河山!都是朕的錯,朕一心浸淫劍道,近於癡迷,以致被外敵所算,終究釀成禍患!”


    “朕乃千古罪人!這江山,這社稷,這億萬黎庶,盡在朕的一念之下,化作了飛灰!”


    “朕早就不配為帝君,也辜負了這一身帝胄血脈,朕該死!葉冥蘇,你如今便把這一腔熱血,還給曆代先帝吧!”


    劍光入體,熱血化虹,穿越長空。


    一襲白衣,已成斑斑淋漓。


    “陛下切不可自輕自暴,尚需保重龍體,血海深仇,故國山河,尚且等著陛下去複興!”


    “陛下神武天縱,雄才偉略,那五族宵小輩,如何是陛下對手?陛下尚需勵精圖治,恢複大業!”


    “陛下保重!”


    “陛下保重啊!”


    下方無盡模糊身影,哭聲一片,在那嬰屍召喚出的哀樂聲中,更顯悲傷,愈發淒慘。


    “我葉冥蘇,便連你們這些忠心手下都不能庇護,尚有何能去恢複那故國江山?”


    白衣人一臉滄桑,眸中婆娑,驟然想到了那張熟悉麵龐,歎了口氣,道:“星茹,我當日出走,已然一無所有,這個世界,我別無所圖,隻剩下了你!”


    他一念間就從劍符中攜帶的萬千執念中,搜索到了一條條記憶。


    當日內憂外患,五族裂鹹,為保存實力,不得已,劇仲率領二十萬劍衛,殺出谘都,一路艱難轉戰。


    其中艱辛,難以盡言。


    五族手段迭出,無所不用其極,隻為徹底覆滅太鹹一族有生力量。


    劍衛被五族圍追堵截,死傷慘重,最終艱難殺出重圍,離開龍澤,及至來到魔都城下,止存數萬。


    隻是劇仲他們想不到的是,魔帝孔照早就精心布置下龐大陷阱,等他們入甕。


    劍衛殘軍被魔族圍困,一路死戰,無處可退,一步步被逼入魔箱陣圖,被那棵恐怖的魔樹所蠱惑,漸漸迷失本性,有的死去,大多化為異魔,被魔族所控製。


    “孔照,你該死!”


    “女虛北宸,你該死!”


    “赫連玄空,你該死!”


    “趙澈,你該死!”


    “隻要我葉冥蘇有一口氣在,這筆血債,我會一一討回,否則,我死去的億萬太鹹手足,又如何能安息?”


    “劇仲,霍央,你們,且安息,我會以我餘生之力,為爾等複仇!”


    葉冥蘇手一抄,劍符入手,那些太鹹殘軍幻影,隨之消失不見。


    劍符破碎,化作流光,被硬生生融進自身血肉之中。


    “此後,爾等與我同在,我葉冥蘇不會再舍棄你們!”


    白衣人眸光一閃,看著身後的魔,淡淡道:“你帶來了劍符,讓我得知前塵往事,你畢竟於我有恩,我不會殺你,但,太鹹劍道不容旁落,剝落的過程,你的一身修為會同時破碎,你的一生將由我庇佑,你的心願,我將為你達成,放心!”


    右手微微下落,那一縷衝天劍意頓時在魔的體內引爆。


    然而,熾烈如火山的一縷劍意,卻在全麵爆發的巔峰上,如同一座冰山般,被凝固,被封印。


    “好膽!居然敢對抗我的意誌!”


    體內劍道江河,從三千毛孔衝入雲天,化作一柄倚天劍影,斬入魔的身體。


    魔的身體一動不動,體表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而在其右手掌心,那一根食指,已燒的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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