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世子夫人馮氏認出來人正是丈夫的長隨沈鐵,心裏一咯噔,猛地站了起來,“夫君可還好?”


    看著滿屋子的人,沈鐵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永平侯看出他的顧慮,沉聲道:“說吧,真有事也瞞不了的。”


    “我兒,還活著嗎?”侯夫人的聲音裏滿是顫抖。


    沈鐵遲疑了一下,點頭,“世子還活著。”


    至少他離開之時還活著。


    趙沅嘉聽到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就在她也暗自慶幸的時候,沈鐵又開口了,“可世子眼下的情況不是很好,大公子也失蹤了。”


    “什麽?”馮氏腿腳一軟就要跌倒,沈歸舟連忙伸手扶住了她,急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大哥怎麽會失蹤呢?”


    沈鐵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了出來——


    冬日裏,甘州以北的北彌國食物短缺,就會到大趙境內劫掠,不過甘州有沈家軍駐守,北彌這些年都不敢大肆侵擾,隻會突襲一些小村鎮搶一票就走。


    是以,每年一入冬世子就會帶著人馬在邊境巡視。十二月十八這日,世子收到密報:一小股北彌軍在景縣附近出現,可能這幾日就會有所動作。


    世子便帶著人趕往景縣,哪知卻在途中遭遇了北彌軍的伏擊,擊退敵人後,世子就立馬帶著人退守到了景縣。


    經過三日鏖戰,景縣是守下來了,但世子卻受了重傷,前來支援的大公子也在路上遭遇了截殺,之後便不知去向,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大舅父傷到哪裏了?”趙沅嘉問。


    見到發問的是沅嘉公主,沈鐵愣了一下才道:“世子身中數箭,小的離開之時,世子就已經昏迷多日了,也不知……”


    沈鐵不敢說下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沈伯宇如今是不是還活著都不一定。


    屋子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娘,沒事的,別擔心。”沈歸舟紅著眼睛把馮氏扶到榻上,“阿爹和大哥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會沒事的。”侯夫人喃喃說著,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落。


    永平侯深吸一口氣,隨即點了幾個人,“你們隨我來。”


    二老爺沈仲謙看著被叫走的趙沅嘉和陸闊,有些摸不著頭腦,“出了這麽大的事,父親怎麽也不叫我們一起去商量?叫公主和駙馬去,也不頂事啊!”


    三老爺沈叔昱白了他一眼,“難道叫二哥去就頂事了?還是二哥想主動請纓,接替大哥領兵打仗?”


    沈仲謙無言以對。


    他沒那本事。但公主和駙馬也沒有啊!


    前院書房。


    永平侯直截了當道:“明日陛下定能收到戰報,我打算自請去甘州。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們要謹慎行事,不過也不用過於擔憂。”


    隻要沈家軍還穩穩握在沈家手裏,宮裏那位就不敢動他們。


    “不妥。”趙沅嘉和陸闊幾乎異口同聲。


    沈季言也點頭附和,“父親花甲之年若還要披掛上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四叔說得對!”沈歸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鄭重其事道:“要去也是我去。”


    他躲在父親和大哥身後享了這麽多年的福,自該由他頂上。


    永平侯欣慰地笑了一下,“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但如今的局勢,不是你能處理的。”


    從剛剛聽到的來看,老大和鶴兒遭遇伏擊的情況很是蹊蹺,北彌能清楚地掌握他們的行蹤,定是有內應。如今軍中情況複雜,得他這個老將出馬才鎮得住。


    “外祖父。”趙沅嘉看了一眼屋裏的幾人,也不繞圈子,直白道:“如今父皇的身體已大不如從前,宮裏的形勢隨時都有可能變化,外祖父若是在這時候離開,侯府就群龍無首了。”


    永平侯當然明白外孫女的考量。若他此時去了軍中,宮裏那位趁機搞事,侯府和在宮裏的女兒都有可能會陷入危險。


    趙沅嘉和陸闊互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微微一笑,同時開口道:“我們去。”


    沈歸舟和沈季言都很詫異,隻有永平侯看了陸闊一眼,麵上帶了些若有所思。


    趙沅嘉忙解釋:“大舅父受了傷,我府上的良醫擅長瘍科,我想帶著他過去幫忙。再說我是公主,在身份上也能壓得住。”


    陸闊也跟著補充,“外祖父別擔心,我會照顧好阿沅。”


    永平侯沒有立即說話,看了陸闊片刻才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好。我信你。”


    將門無犬子。江業的孫子,自是智勇雙全,天生的將才!


    “不過你是文臣,沈家這邊也還要有人跟著才行。”永平侯看向沈季言,“老四,你少時在甘州軍中待過兩年,這次就由你去,你可願意?”


    沈季言重重點頭,“兒子願意!”


    “祖父,我也……”沈歸舟剛開口,就被永平侯打斷了,“你是有差事的人了,就好好留在宮裏當差。”


    若是老大和鶴兒真有個好歹,總不能把長房的人都搭進去了。


    想到生死未卜的長子和下落不明的大孫子,永平侯的心就揪作了一團。可他不能亂、不能慌,等在他們沈家麵前的是一場不容有失的硬仗!


    翌日一早用過膳,永平侯平心定氣地安撫了沈家人,就帶著陸闊、沈季言到宮裏求見建興帝了。


    如今才不過正月初六,各處衙門都還在放假,建興帝也好不容易閑了下來,不用祭祀也不用宴客,自然也不用早起。要不是肚子餓了,他能在床上睡一天。


    吃過朝食,建興帝正打算睡個回籠覺,外麵就有人來稟:永平侯求見。


    建興帝心裏不快卻又無法拒絕,隻能黑著臉去了前殿。不過麵對永平侯的時候,他還是換上了一副溫和的表情。


    “不知侯爺這個時候找朕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建興帝在沈季言和陸闊的臉上掃了兩眼,感到些怪異。


    這兩人又是來幹嘛的?


    永平侯沉沉一歎,連忙把事情說了一遍。


    建興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霎時就精神了,語氣難掩激動,“快去把內閣和兵部的人都叫來!”


    沈家出了這麽大的事,真是老天都在幫他啊!


    建興帝在心裏快速盤算起來——也許能利用這個契機一舉除掉永平侯府和趙擘這個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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