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陰天,低沉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似的。


    趙沅嘉一早還是先去道場給江太後誦了經,然後就去了乘風院。本以為今日還是聽大師講經書,可弘遠大師卻帶著她和陸闊去了位於寺院東邊的六角佛塔,然後一群和尚對著他們念了整整兩個時辰的經。


    然後他和陸闊又分別被領到塔裏淨手焚香,按照大師的提示逐一拜了裏麵供奉的所有神佛。最後住持弘法大師還親自來了一趟,給了他們一人一串菩提子的佛珠。


    趙沅嘉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拿著佛珠東瞧瞧,西瞧瞧,“這個是做什麽的?轉運的嗎?父皇說我和陸大人在婚前會有血光之災,是大師算出來的嗎?戴著這個是不是就能化解了?”


    弘法大師的眼皮直跳,用盡畢生功力才勉強穩住了麵上的表情。


    血光之災什麽的可跟他沒關係!他又不是走街串巷的牛鼻子老道,哪裏會說這種唬人的瞎話!是陛下自己說夢到沅嘉公主頭破血流,恐怕她會有危險,才讓她來寺裏祈福。


    可他也不能拆陛下的台啊!


    弘法大師在心裏一歎,避重就輕道:“按照傳統,每位皇子在大婚前,奉國寺都會奉上消災祈福的念珠。這是陛下特意命貧僧為公主殿下和陸大人準備的,乃是公主裏的頭一份。”


    趙沅嘉哦了一聲,不依不饒地看著他,“那這就表示我和陸大人不會出事,能平平安安了吧?若我們之後有個什麽頭疼腦熱、流血斷骨的,本宮可要唯你是問!”


    弘法大師有種被人訛上的感覺。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他又不是神仙,哪兒能保證得了這些?


    “公主說笑了。”弘法大師用手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躬身告退,“貧僧還要去道場誦經,就先行一步了。”


    話音剛落,也不待趙沅嘉做出反應,就呼啦啦的帶著一群人走了。不過眨眼之間,佛塔前就變得空空蕩蕩,唯有她和陸闊。


    終於能好好說話了。


    趙沅嘉連忙踮起腳尖,湊在陸闊耳邊把皇後娘娘偷偷給她塞紙條的事說了。


    陸闊的眸子閃過詫異,“娘娘已經安排好了?”


    趙沅嘉微微頷首,拉著他的胳膊走到石欄前,眺望著遠處的道場,輕聲道:“娘娘沒有說的太詳細,隻說今夜動手前會讓我們知道。讓我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就連空安那邊也不用我們擔心。”


    陸闊皺了下眉,“她哪有人可用?”


    趙沅嘉聳了聳肩,“我也不知。不過阿娘讓我們都聽娘娘的,說娘娘既然這麽說,就一定有把握。”


    不知怎麽,陸闊莫名就想到了那個鬼鬼祟祟的何大富。這個念頭一出,他就給掐滅了。


    姑母怎麽可能會認識肅王的人?大概奉國寺裏還殘存著些江家的舊勢力……


    趙沅嘉捏了捏陸闊的手指,待他朝自己望過來,就把昨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趙宓在衛太妃那裏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陸闊有些後怕,連忙握住她的手,“你可有哪裏被燙到?”


    趙宓明顯是衝著阿沅去的。


    四目相對,趙沅嘉看出了他眼裏的擔憂,心裏頓時滿滿漲漲的,聲音都不自覺軟了兩分,“放心,我沒事。我一直提防著呢,就算衛太妃不提醒,我也能避開。”


    她抿唇一笑,繼續道:“昨晚趙宓的院子裏折騰了一宿,據說她傷得倒不重,但臉上被火星子燎到了,可能會留疤,她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罰了隨行的太醫。”


    陸闊的眼底一片寒芒,“她這是自作自受。”


    趙沅嘉握緊他的手,“趙宓老想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仿佛這世上就隻有她一個聰明人,總有玩火自焚、自食惡果的時候。”


    陸闊抬頭望了一眼陰沉的天空,嘲諷地勾了下唇。


    老天若是有眼,會讓這種人遭報應的吧?


    之後,陸闊便一個人在藏經閣抄寫經書,趙沅嘉就去了道場,打算今日都留在那裏。趙宓陷害的目標是沈貴妃,她不待在阿娘身邊有些不安心。


    不過趙宓因為傷到了臉,一個上午都沒有露麵。吃過午膳,她身邊那個姓孟的嬤嬤來了一趟,也沒多解釋什麽,隻說長公主今日會去後麵的小佛堂閉關為江太後祈福。


    然後沒過多久,眾人就遠遠看到一個四周圍著薄紗的肩輿往後麵的院子去了。


    孟嬤嬤行禮告退,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江皇後,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她才嘴角含笑地離開了。


    今日的天很早就暗了下來,傍晚的時候甚至還響起了雷聲,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趙沅嘉站在窗前,呼出一口氣,緊緊攥著剛剛江皇後趁人不注意又塞給她的小紙條,心裏咚咚咚的跳著。


    這弄得,竟有種特工秘密接頭的感覺。


    在齋堂吃過飯,江皇後就發話了:“今夜的法事很重要,弘法大師的意思是母後的神龕前要一直留人。貴妃和太妃就守上半夜,沅嘉年輕就守下半夜。本宮會和慶陽一直待著後頭的小佛堂。”


    她的語氣不算強硬,卻帶著作為上位者的命令感,根本不帶任何商量。再說這是給江太後祈福,大家就算有不滿也不好說什麽。


    趙沅嘉就挺不滿意這個安排的,噘著嘴一直賴在沈貴妃身邊,還是沈貴妃好說歹說才把她勸說回去休息了,等三更過了再來。


    後院小佛堂。


    江皇後推門走了進去,屋子裏很暗,她適應了一下,才隱隱在角落裏看到一個人影,“你讓我做的事都弄好了。”


    “辛苦表妹了。”趙宓陰森森地笑了一下,“不過沈氏倒黴對你也有好處。你隻要抓住這個機會,重新坐穩皇後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江皇後滿臉不屑,聲音卻帶了點笑,“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說完,她就去了旁邊的耳房。


    趙宓在黑暗中沉思了片刻,才拍了拍手。一個內侍打扮的人霎時就從屋外閃身而入,半跪在地上聽候吩咐。


    “可以行動了。”趙宓把玩著手裏的小瓶子,咬牙切齒道:“先別弄死她,帶她來見我,我要和她好好算算賬!”


    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在那之前,她要讓衛氏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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