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一愣,急切地追問:“你做了什麽?”


    趙沅嘉也被許文翰說的話驚訝到了,下意識轉頭看向了陸闊。


    “我之前並不知情,也是第一次聽說。”陸闊仿佛能看穿她在想什麽似的。


    他其實也很意外,外祖父的案子竟然和許文翰有關。算一算,這人當時不過才十六七歲,都沒有入仕,能做什麽手腳?


    許文翰卻不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固執地問:“淩兒,你說實話,這些年,你的心裏是不是始終都惦記著我?”


    秦桑微微遲疑,還是忍著惡心點了點頭,“惦記的。”


    許文翰這才滿意了,一雙偏執的眼睛也染上了笑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若是沒有當年那場禍事,我們一定能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我呢,金榜題名後步步高升,現在說不定已經是三品大員了;你呢,就在家相夫教子,夫唱婦隨……”


    做什麽美夢!


    秦桑的心裏隻覺得膈應,往前走了一步,聲音緩和了下來,“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是誰把我們害成這樣的?”


    許文翰的麵容瞬時猙獰了起來,“是段爭鳴那個老匹夫!他威脅我父親,若不幫他陷害你祖父,他就要去告發我父親貪贓枉法!”


    趙沅嘉的腦子裏驀地浮現出了一個猥瑣男人的樣貌。


    段爭鳴,不就是現任禮部尚書,之前在雅集上擄走秦桑欲對她不軌的那個老不羞嗎?


    秦桑握緊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繼續問:“他為什麽要陷害我祖父?你父親又為什麽要幫他做事?”


    許文翰咬牙切齒道:“因為他才是那個真正收受賄賂擾亂科舉的人,你祖父那時已經懷疑上他了,他便先發製人,設了這個局。”


    “我父親也不想的,他是被逼無奈啊!”許文翰看向秦桑,迫切地解釋起來——


    “淩兒,你也知道,我父親出身寒門沒什麽家底,幾個弟弟妹妹身體又不好,父親也是為了家裏才貪了銀子,可沒想到卻被段爭鳴那個小人抓住了把柄。”


    他父親那時雖隻是國子監一個小小的七品監丞,卻能暗中操作貢監生的名額,收受錢財讓一些沒有真才實學的生員進入國子監讀書。


    “你又做了什麽?”秦桑已經裝不出輕聲細語了。


    許文翰聽出她的冷淡,臉上透出一絲心虛,但更多的卻是委屈,“我沒辦法,父親哭著求我,還要給我下跪,我也沒辦法啊!”


    “你到底做了什麽?”秦桑恨不得能撕下他那張惺惺作態的麵皮。


    許文翰哽了一下,低聲道:“我有一次上你家送節禮,把段爭鳴事先偽造好的證據偷偷放到你祖父的書房,還偷拿了他的名帖,之後段爭鳴找人仿冒了他的筆跡,做出他與考生私底下通信的假象。”


    秦桑過了幾息才反應了過來,震驚之後便是怒火中燒。


    原來那些所謂的證據,竟是這人一手栽贓的。


    “你們家還真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啊!”秦桑無比悲涼地說了一句。


    祖父對許家多好啊!因為對許昌起了惜才之心,處處照拂提攜他,甚至還把孫女許配給了他的兒子,讓他一個偏遠地區的貧寒讀書人能在京裏紮根立足。


    祖父若是知道自己是被許昌背叛了,會不會覺得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淩兒,不是的,我和父親都不想的!”許文翰瞪大了眼睛,高聲狡辯起來,”這一切都是段爭鳴的錯!是他逼我們的。我們家也同樣深受其害!”


    “你看,我就是被他害成這樣的,若不是他,我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若不是他,我做了禮部尚書的孫女婿,仕途不知道多順遂!若不是他,我們早就結成連理,生兒育女,不知多快活!”


    陸闊的眼裏閃過嘲諷,段爭鳴可沒這麽大的本事!


    唐家的冤案一定有建興帝的刻意放縱和默許,不然段爭鳴哪能這麽順利就把堂堂禮部尚書,在朝堂上門生無數,在仕林中地位崇高、為人敬仰的外祖父陷害入獄?


    若外祖父沒有那麽執著為定國公府奔走平反,也許就不會被建興帝忌憚……


    趙沅嘉敏銳地感覺到身邊人的氣壓越來越低了,抿著唇看了他一眼,“你別生氣,我們想辦法為唐家翻案。”


    話說出口,趙沅嘉才有種好像在哄人的感覺,她略微有些不自在,連忙把頭又轉向了審訊室的方向。


    陸闊垂眸望著她,幽暗的屋子裏隻有審訊室的點點亮光透了過來,微黃的光暈落在她耳畔的發絲,為她平添了一種瑩瑩的溫柔。


    他的心好像被什麽紮了一下,微微有些發緊,“公主殿下說的話,我可是會當真的。”


    趙沅嘉知道這人肯定又在打什麽小算盤,輕輕哼了一聲,“本宮一向說話算話,大不了這次不算你欠我人情好了。”


    “再欠一個也無妨。”陸闊不由得揚起了唇。


    反正債多了不愁。


    “淩兒,這些年我也很不容易,我在苦悶中找不到出路……”


    審訊室裏,許文翰還在嘮嘮叨叨地訴說著自己的痛苦無奈和鬱鬱不得誌,希望秦桑能夠諒解他、體諒他,寬慰他……


    秦桑壓下心底滔天的怒火和翻湧的惡心,柔聲問:“許哥哥,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許文翰聽她還像以前那樣稱呼自己為許哥哥,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仿佛一瞬間就回到了過去,做回了那個前途光明的自己。


    秦桑看出了這人對過去的緬懷,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楚楚可憐地望著他,“許哥哥,段爭鳴把我們害得這麽慘,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逍遙快活嗎?”


    “淩兒,別擔心,我有辦法對付他。”許文翰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瘋狂的笑容,“我就是死也要拉他陪葬!”


    “許哥哥?”秦桑的眼裏浮出一絲擔憂。


    許文翰被這一聲喊得如癡如醉,笑得愈發詭異,“淩兒,你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秦桑強忍著不適,傾身過去。


    聽完他的話,秦桑什麽也沒說,默默轉過身,朝門外走了去。


    “淩兒!你去哪裏?”許文翰急了,扯到綁住手腳的鐵鏈哐哐作響,“淩兒,你快說原諒我了,來生我們再續前緣!”


    秦桑頓住腳步,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他片刻,驀地笑了。


    “許文翰,你還有沒有廉恥心?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你怎麽不早一點去死?你就應該在你父親求你時自戕的,那樣你還能保住讀書人最重要的氣節!”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能把他罵自己的那些話逐一還回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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