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沅嘉從不覺得自己是愛管閑事的人,但因為從書裏知道了這梅氏的所作所為,還是忍不住義憤填膺,想要上去抽她幾個嘴巴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過熾烈,袁朗似有所感,抬眼望了過來。


    趙沅嘉若無其事衝著他微微頷首,便挪開了視線。


    袁朗一哂,心裏越發肯定沅嘉公主查到了那件事的真相。


    他還挺好奇她會怎麽報複回來的……


    參加法事是一件很耗費心力的事情,趙沅嘉這個公主雖不用做什麽,但一整日沉浸在那種悼念逝者的悲傷裏,整個人還是很疲憊的。


    儀式結束後,她都仿佛還能聽到耳邊嗡嗡嗡的誦經聲。沈青青一個小孩子更是累得夠嗆,都有些站不住了。


    趙沅嘉沒有急著離開,抱著她坐到廊下休息。婢女們早有準備,立馬拿出了茶水點心。


    沈青青隻吃了一點就搖頭,懨懨地抱著趙沅嘉的胳膊,“表姐,你說娘今夜會來看我嗎?”


    趙沅嘉摸了摸她的小臉,“不僅是今日,四舅母其實一直都在看不到的地方注視、保佑我們青青。”


    沈青青嗯了一聲,眼睛裏又不知不覺浮出了一層水光。


    “表姐!妹妹!你們看!”沈歸舟興衝衝地跑了過來,手裏捧著一片綠油油的荷葉,獻寶似的說道,“我剛剛去采的蓮子,可鮮甜了,快嚐嚐。”


    趙沅嘉拿了幾顆,剝了皮去了芯送到沈青青嘴裏,“好吃嗎?”


    小姑娘嚼吧嚼吧,“沒味道。”


    “嗐!你這丫頭一點都不知感激。”沈歸舟做了個怪表情,“你哥哥我為了給你摘這個吃,可是差點就掉到水池子裏了。”


    “我又沒讓你去,明明是哥哥自己嘴饞!”


    “我嘴饞?也不知道是誰讓自己的丫鬟把祖父養的鯉魚撈出來吃了。”


    “你也吃了的!”


    ……


    兩兄妹鬥了幾句嘴,沈青青就漸漸恢複了精神。


    趙沅嘉笑著看了一眼故意耍寶的沈歸舟,這人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也不失為一個好兄長。


    “表姐,哥哥才是最饞的。”沈青青拉著趙沅嘉,無情爆料,“我爹有一次給了我們好多貓眼石,騙他說那是西域來的葡萄,哥哥還真的拿起來吃了,差點把牙都崩了。”


    旁邊突然傳來了撲哧一聲。


    趙沅嘉望了過去,就見袁瑩紅著臉,努力抿著唇不讓自己笑出來,“對不住,是我失禮了。”


    “……別笑了。”沈歸舟撓了撓腦袋,臉也有些熱,拿著一個蓮蓬走了過去,“喏,請你吃蓮子。”


    袁瑩猶豫了一下,伸出手。


    就這時,沈歸舟不知怎麽,莫名往前撲了過去。


    “你做什麽?”袁朗及時趕到,一把拉住了沈歸舟的後領子才沒讓這人挨到妹妹身上。


    “哎!鬆手!鬆手!”沈歸舟被衣領狠狠勒住了脖子,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趙沅嘉連忙走了過去,“袁世子,你先放開!我表弟絕不會故意冒犯袁大姑娘。”


    “阿兄。”袁瑩也拉了拉他的袖子,眼中帶了懇求。


    袁朗這才放開手,原本就黑的臉色更加沉得厲害,警告地瞥了一眼沈歸舟,“男女有別,沈公子下次可別往女眷身邊湊了。”


    沈歸舟有些訕訕地解釋,“我也是好意想請她吃蓮子。再說,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怎了,膝蓋突然一疼,就站不穩了。”


    袁朗哼了一聲,一個字都不信。


    登徒子他見得多了,調戲姑娘的時候最愛用“不小心、不是故意的、是誤會”這一類拙劣的借口。


    趙沅嘉倒是能理解,她上次端午在金明池也是無緣無故就膝蓋一疼趔趄了起來,還是陸闊撈了她一把。


    難道是缺鈣?可是也沒其他症狀啊……


    趙沅嘉驀地想到了自己膝蓋上那個小小的淤青。


    “好了,好了,一點小事,何必傷了和氣。”靖南侯夫人梅氏也走上來打圓場,一臉慈愛地看著沈歸舟,“沈公子別介意,阿瑩身子骨弱,我們世子對她就過於保護了些。”


    沈歸舟:“我沒介意啊。若是有誰敢撲到我妹妹身上,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十二哥真威風!”沈青青立刻在一旁捧場地拍起手來。


    梅氏:……


    真是心累!這一家子棒槌沒一個能聽懂弦外之音的。


    回到客舍,袁朗不放心地追問,“剛剛沒嚇著吧?”


    袁瑩睨了他一眼,“當然沒有,我又不是小娃娃。阿兄別擔心,沈家公子不是那種人。”


    “你和他很熟?”袁朗揚起眉毛。


    袁瑩有一瞬的不自在,“很熟算不上,不過他和沅嘉公主之前幫我說過話。”


    接著,她就把袁玉在沅嘉公主麵前陷害她愛慕陸闊的事情說了出來。


    袁朗聽得火冒三丈,冷冷哼出一聲,“她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另一間房裏,梅氏卻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還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今兒那麽多人都看到那死小子和沈家那個小紈絝起衝突了。之後若發生點什麽,沈家人就脫不了幹係了。”


    李嬤嬤也笑著附和,“奴婢就說夫人是個有福氣的,肯定是老天看不過眼,才這麽安排來幫夫人排憂解難的。”


    梅氏翹起唇角,笑容有些不屑。


    要不是她讓人暗中往沈家紈絝的膝蓋上扔石子,能有這樣好的效果?


    “人啊,還是得靠自己。”梅氏誌得意滿地說了一句。


    若是靠天靠命運,她能擁有現在這一切?


    入夜後,趙沅嘉把北羽叫了過來,叮囑道:“今夜袁世子也會留宿,你們盯梢的時候小心些,別讓他察覺到什麽了。“


    在寺裏的最後一晚,袁瑩那邊她還是不太放心,留了人看著。


    然而一夜過後,還是無事發生。


    趙沅嘉也不知該不該鬆口氣。離開這裏後,袁瑩的安全就不是她的照看範圍了。


    不過袁瑩甚少出門,回到靖南侯府後,她應是沒有危險的。鬼月屠夫肯定不會冒險闖去守衛森嚴的侯府擄人。


    回程的時候,趙沅嘉再次與袁家人在山門遇到了。袁家的車馬連忙避到一邊禮讓,幾個主子也下車下馬,恭敬地站在路邊,目送公主府的車駕先行一步。


    趙沅嘉撩開車簾,向他們微微點頭示意,收回視線的瞬間,她看到了梅氏嘴角那一閃而過的笑容。


    有些嘲諷,有些得意。


    ……這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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