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以顧清顏的聰慧,定能做出最利她的決定。


    顧清顏神色清冷,如雪山之巔盛放的花,山頂凜冽的寒風都不能摧折她半分。


    直到蕭昭衍告訴她,“你再對蕭傾瀾有情意,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傅淵去藥王穀取藥方,那個孟枕月為了救他已經死了,霧毒的藥方都拿不到,誰來救他性命?”


    他仔細觀察著顧清顏的神色,她有一瞬間的震驚,錯愕,隨後便是一陣漫長的寂靜。


    然後,顧清顏便問他,“你如何能做到,扶我腹中之子,登上皇位?”


    且不說蕭傾瀾如今還健在,便是他沒了,朝中沈家樹大根深,怎會允許他在朝中呼風喚雨。


    “沈雲徽是蕭傾瀾的中流砥柱,可他有個心軟的壞毛病,拿捏著沈音柔在手,不怕他不配合,天長日久,持續拉鋸,也未必會輸。”


    蕭昭衍成竹在胸,四年後的他,跟四年前比,猶如脫胎換骨一樣。


    他隱忍蕭傾瀾給的屈辱,籌謀蕭傾瀾的江山,甚至不惜做了四年安靜的廢物。


    臥薪嚐膽,等的便是這一刻。


    顧清顏沒有答應他,可他已經看出了她的動搖。


    比起跟他合作,顧清顏一定會更害怕,蕭傾瀾死後,被沈雲徽把持住的朝綱。


    她沒有顧玖瑢的消息,一個人也支撐不了太久。


    而蕭昭衍給蕭傾瀾的傳信也已經遞到他手裏了,獨身前來渝州,見他的貴妃和皇嗣,否則便是給他們收屍。


    蕭傾瀾也在路上了。


    顧清顏如往常在洪崖住著,蕭昭衍知道她不方便跑,也沒有限製將她關在房中,閑暇時,他還會陪她樓上樓下的走一走,舒緩她腿腳浮腫的痛苦。


    平心而論,四年的磨礪,蕭昭衍比之從前穩重了不少,便是陰險,也沒陰險的讓人那麽討厭了。


    顧清顏漸漸覺得,他與蕭傾瀾有了相似的皇室之風。


    蕭昭衍也一直善待她,他知道,顧清顏不是曲意逢迎的女子,她自有高貴風韻,世上男子見了她,都會想雙手奉上最好的一切給她。


    “清顏,你也該想好了,與本王聯手,總好過倚仗一個將死之人,你總是最在意,你腹中孩子的。”


    他說著,伸手想撫摸她的腹部。


    顧清顏揮開了他的手,“別碰我的孩子。”


    這是她和蕭傾瀾的孩子。


    “好,本王不碰,可這個你得拿著了。”


    蕭昭衍將一把匕首遞給她。


    手柄上鑲嵌著亮眼的寶石,微微出鞘的刀身,也鋒芒鋥亮。


    足見其鋒銳程度。


    “這世上能夠讓蕭傾瀾死而瞑目的人,隻有你了。”


    她也該在蕭傾瀾與她和孩子之間,做出選擇了。


    顧清顏手指微顫,她還沒接過,長歡便出現了,“王爺,蕭傾瀾來了,兵馬未曾調動,他的影衛也全都守在洪崖之外,他一個人殺進來的。”


    “好。”


    蕭昭衍並不意外,他看向顧清顏,“走吧,到你抉擇的時候了。”


    顧清顏握著匕首,一股涼意從腳底上湧,傳遍四肢百骸。


    蕭傾瀾來救她了,他沒有調動兵馬,竟然隻身帶著影衛殺了過來。


    他怎麽敢……


    顧清顏臉色倏地變白,她有些麻木的跟在蕭昭衍身後,他們走到了洪崖四層的一處廳堂之中。


    水簾在外潺潺流動,散發著一股清透的涼意。


    樓中殺意彌漫,血腥氣遍布,下意識的讓顧清顏作嘔。


    她微微彎腰,便聽到男人急迫沙啞的嗓音,“顏兒!”


    她扶著肚子,抬頭向那人看去。


    他白衣染血,因殺上來而飄蕩的下擺顯得雙腿修長有力,而他腿上也受了傷,有一道傷口正在汩汩流血。


    “皇上!”


    顧清顏下意識朝他奔去。


    蕭昭衍一把拽住了她,他貼在她身邊說道:“清顏,別忘了選擇。”


    顧清顏渾身一僵,挪動的腳步都滯住了,她看向蕭傾瀾的目光,不由悲涼。


    蕭傾瀾揮劍朝蕭昭衍刺去,蕭昭衍後退躲開,淩厲的劍氣嘯過,他也沒有被傷到,也算是武功精進了不少。


    他白皙的麵容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皇兄,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便將此處空間留給你們二人,臣弟先行告退。”


    他雙手交疊行禮,越是恭敬,包藏禍心的眼神裏,便越是陰鷙。


    蕭傾瀾幾步奔到顧清顏身邊,將她抱進懷裏,“顏兒別怕,有朕在,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的。”


    “你受傷了……”


    顧清顏哽咽了一聲。


    她知道蕭傾瀾身上有帶藥的習慣,她想蹲下為他上藥,可她身子笨重,還未碰到蕭傾瀾,反倒自己跌在了地上。


    “顏兒!”


    蕭傾瀾連忙扶她,“沒關係,朕的傷不礙事,你快起來,朕立刻帶你走。”


    他殺上這吊腳樓,便是要將她和孩子平安救出去。


    他定要保護她們母子!


    “皇上,為何要孤身前來,臣妾和孩子是誘餌,你明明可以不來。”


    顧清顏心頭悲戚,她若是蕭傾瀾,定是要以江山社稷為重的。


    若是當真如蕭昭衍方才所說,他沒有調動兵馬,隻帶了影衛過來,連自己全身而退都很難。


    他若出事,江山基業豈非要落入旁人之手?


    蕭傾瀾重重的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了一抹血跡,“哪有拋妻棄子的道理?”


    顧清顏手臂顫抖,她睜大了眼睛,“皇上說什麽?妻……子……”


    她隻是他的貴妃。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沒有機會再做他的妻子了。


    “快走。”


    蕭傾瀾來不及跟她說許多了,他將人扶起來,護在身後,一路朝下衝殺而去。


    顧清顏眼前是血肉橫飛的慘烈場景,她抱著肚子,每一步都挪動的十分艱難。


    可她身前有一抹挺拔的身影。


    他脊背挺括,沒讓任何殺手衝到她麵前,哪怕他身上,是舊傷疊新傷,體力不支的時候,也會用劍尖撐著地麵喘息。


    “皇上,能衝出去嗎?”


    顧清顏捏著他衣袖的一角,微微顫抖。


    蕭傾瀾染血的俊臉回頭凝視著她,“別怕,會沒事的。”


    “外麵被本王重重包圍,蕭傾瀾,你想如何沒事的走出去?”


    一道聲音自九層高樓傳下,層層回響,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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