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顏點頭,她用手帕替沈太後捂住傷口,“太後您再堅持一會兒,王爺會來救您的,這裏……”


    顧清顏四處張望,好不容易看清了,這似乎是一間暖閣,她拿來了軟枕給沈太後靠著,又朝門邊摸索,門從外麵被堵死了,她的力氣根本推不開。


    沈太後知道她出不去的,隻能跟她一起等著。


    她是沒有多少時間了,可顧清顏多半是能活下去的,“孩子,你過來,聽……哀家說些話吧。”


    她朝顧清顏招手。


    顧清顏回到她身邊,她看到沈太後眼中的淚水,突然鼻頭酸澀。


    她仿佛感覺出,此刻在她麵前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而是一位臨終托孤的慈愛祖母。


    沈太後告訴她,自己的身子怕是撐不下去了,要她提醒蕭傾瀾,一定要拉下惠帝,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才能順利登基,穩固朝綱。


    “他父皇厲兵秣馬,導致國庫空虛,可大鄴兵強馬壯也未有外邦來犯,如今這個人,他是溫和的,這麽些年,他專心務政,讓國庫也充盈了起來,可他有十惡不赦之過,傾瀾年少未能與他抗衡,朝臣也會不服,所以……”


    沈太後說到激動的地方,一口血從嘴裏迸濺了出來。


    “太後!您慢些。”


    顧清顏替她拍著胸口,哪怕燈光昏暗她也看得出,沈太後此刻非常難受。


    她尊貴了一世,曆經三朝,如今是她最為狼狽落魄的時候,身邊隻有她這樣一個平民女子相伴。


    她以為沈太後有重要的朝政,要在彌留之際交待於她,讓她轉告蕭傾瀾應對之法。


    可她沒想到沈太後竟說,“你要答應我,永遠不要覬覦皇後之位,這個位置,會讓傾瀾為你付出的太多!他……”


    “他怎會立我為皇後?”顧清顏自己疑惑的聲音都在顫抖。


    前世她尚且隻是他的王妃,今生她早已非國公之女,連聯姻價值都沒有,怎敢想他會立她為後。


    沈太後已然說不出什麽話來了,她的眼皮太過沉重,抬起來都費勁。


    顧清顏自己沒察覺出來,大約是傾瀾也不敢對她表明心跡,皇後告訴過她,傾瀾小時候就喜歡她,傾瀾自己也為了要迎她入府的事,同她這個皇祖母吵過兩次了。


    他態度十分堅決。


    若是顧清顏有個貴府的出身,她定然是要越過沈音柔,成為他一意孤行冊立的皇後。


    這不利於他登基之後,穩固朝中局勢。


    帝王的獨寵,是女人甜蜜的毒藥,也是危害朝政的禍根。


    沈太後隻能抓住顧清顏,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對她這樣警告:“不要覬覦皇後之位,不要讓他因你……而錯。”


    成為臣民厭棄的昏君。


    他應該勵精圖治,像他父皇一樣英武,更勝過他父皇。


    顧清顏心頭湧起一股悲涼,既覺得沈太後彌留之際的話可笑,又覺得,自己也可笑。


    到頭來,她與蕭傾瀾之間橫亙著的,不止有沈音柔,有門第身份之別,還有朝堂和他的臣民百姓。


    禦書房內。


    貴氣盎然,象征最高權勢的地方,如今被鮮血染就,門外的兵戈廝殺之聲,猶如鬥獸爭鳴。


    惠帝看著身邊的暗探,全都被蕭傾瀾斬於刀劍之下,他渾身浴血,猶如地獄之神一樣走向他,他酷似兄長的臉,更如鏡子映照著他的魂魄,逼的他心神顫抖。


    “蕭傾瀾,朕待你不薄,你如此逼宮,是為謀反!朕的臣民,天下悠悠眾口,都不會饒過你的。”


    惠帝保持著鎮定,哪怕火光在他眼裏跳動,他麵上也仍是溫厚的神色。


    蕭傾瀾冷冷的勾起唇角,“皇叔這一場戲演了快二十年,還不夠?還是你已入戲太深,當真忘了,自己是個弑兄奪位的混賬?”


    “你……你怎麽知道?”惠帝神色崩裂。


    “謀害我父皇,我若不知,我若不怒,豈非枉為人子了?”


    “是誰告訴你的?是母後!”


    惠帝嘶吼起來,目眥欲裂,“母後他偏心皇兄,明明都是她的皇兒,為什麽兄長可以做皇帝,朕能力絲毫不遜色於他,卻隻能屈居他之下,做個壯誌難酬的王爺?朕這二十年,治理江山,難道比他差嗎?”


    他開運河修通渠,打壓世家,提拔寒門,他廣攬天下英才為國盡忠效力,又有何處配不上一句當世明君?


    可偏偏,他這皇位是偷,是皇兄身弱,他屢次激怒他,故意尋小事刺激他,讓他辦了好些冤假錯案肝火旺盛,急怒攻心而死之後……才得到的!


    惠帝憎恨的看著蕭傾瀾,“你固然可以向朕複仇!可你沒資格罵朕,你的父皇不如朕,他就是不如朕!朕從他手中繼承江山,順應天理!否則江山交給你一個年幼孩童,豈非要斷送在沈家外戚手中?你難道不是怕外戚專權,才遲遲不將自己未來婚事定下嗎?”


    “沈家?”蕭傾瀾揮劍,背到身後,將一個靠近他的金吾衛自背後抹了脖子,丟到一邊,“沈家外戚卻未曾專權,你寵信薑氏,看看他做下了多少禍事,苛索民財,暗屯私兵,若非本王多年追查,早就燃起狼煙烽火,禍及百姓!你有什麽可比過我父皇的?”


    “朕就是沒有不如他!沒有!”


    惠帝怒擊而吼,他拖著蕭傾瀾,不讓他分散注意力,更不讓他發現暖閣裏的人,蕭傾瀾應對著不斷衝出來的暗衛,殺出了一座屍體堆積成的小山。


    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拿下惠帝,救出皇祖母。


    他要為父皇報仇,這朝堂和皇位,他都必須從惠帝手裏奪回來。


    “殺,衝進皇宮,扶保正統!”


    沈雲徽穿著錦衣,冷著臉指揮神策軍,他們闖入皇城,與守城的禁軍搏殺。


    場麵慘烈,血肉橫飛。


    沈雲徽看著衝天的火光和滿地的鮮血融合,成了一幅恐怖至極的陰森地獄,他心頭震撼無比,卻堅毅決然。


    一定要保護蕭傾瀾,奪回屬於他的皇位!


    “駕——”


    兩道身影自沈雲徽身後衝出來,傅淵騎馬飛躍屍山,停在火光之前,猶如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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