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四郎微嗆兩聲,抬袖延伸手背拭鼻子的間隙,讓相夫人看了個明明白白。剛剛粗看下沒看太清,現在完全暴露視線中隻看見那荷包上輕淺的黃線上橫陳著一抹淺紅,線條雜而亂,難以揣摩那宛如枯樹枝一般淩亂羼雜的繡樣是以什麽為參照。


    “這……母親真是洞察秋毫。”崔四郎緩過來後,不遮不掩摘下大大方方讓她看了。


    “這是哪家娘子繡的,我竟都看不出樣式,一看就不擅針線。”相夫人沒接過,隻是掩唇笑著。


    崔四郎道:“繡它之人的確不擅女紅,但是她是親繡我便也不敢嫌棄。”


    他又在手心摩挲了會兒,猜測著,“我想這荷包上繡的應該是一隻黃鸝鳥,寓意事事吉利,福至心靈。”


    李熙螓頷首吃著早食,腹誨他不丟棄就罷了怎麽能不懂瞎謅,明明是鸚鵡。她微蹙黛眉,一碗水引一點一點下了肚。


    夫人揶揄道:“也就隻有你看得懂,可是喜歡之人送的?”


    李熙螓心中咯噔一下,與崔四郎對視,目光灼灼,溢滿了請求的意味,意圖他能意會務必不可暴露是誰的,世間女子慣是胡思亂想喜愛猜測,這會子說是喜歡的人送的,下會兒就該亂點鴛鴦譜了。


    見崔四郎看向李熙螓,相夫人頓時心中了然,她忽而又道,“四郎啊,若有喜歡的娘子可得跟娘親說,娘親好給你安排,若將心思藏著掖著,要是被別家郎兒花紅表裏納了親,你悔都來不及。”


    李熙螓截了崔四郎即將要脫口的話,不敢寄希望於別人,萬一說漏嘴,八張嘴巴都說不清,“夫人……時候不早了,我想送送善落回繡坊去,今日天氣晴好,我也想出去逛逛。”


    相夫人表情微微一滯,隨之依舊掛上明眸善睞的笑容道:“想來也是,憋在府裏可別憋壞了,出去玩也好,叫四郎陪著你一塊去,一來可做護花使者,二來他這整日都是跟棋盤棋友較勁的,讓他跟著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就不麻煩四郎君了……”


    夫人搶白道:“什麽麻煩不麻煩,又不是苦差事,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便是。”


    李熙螓這時才發現,無論崔四郎有沒有說那荷包是她繡的,夫人都有意要撮合二人,故而特意製造獨處的機會。


    比如這早食都吃完了,也沒有別的人來。她看向門外不遠,院門口有幾個丫鬟守在那裏,似乎看到了龍契離去的身影,那崔三郎也站在院門口,往裏覷了覷,似乎也要離去。


    也就是說夫人非但沒有叫別人,隻叫了崔四郎和她,還將來者都阻攔在外並趕走了。


    李熙螓便越發篤定了昨日的猜想。


    單看崔四郎,清雋疏朗,謙遜溫和,心地善良也的確是個好看的,但她隻是對於朋友的欣賞,畢竟那小乞兒明明害了他阿爺,他還能不計前嫌幫助困苦,證明他心性不錯,何況還救了她的性命。


    但千金難買她喜歡,即使再如何製造獨處機會,她也概不會因此喜歡上,更不可能跟他一生一世,以此管理他的後院佳麗。


    “母親好生偏心,有什麽好玩的都不叫上我。”門檻處,手持折扇麵有慍色的三郎悠悠走來,一進門就一頓抱怨。


    相夫人微楞,看後麵追上來的丫鬟,忙使了個眼色,丫鬟退下後,她才笑著道:“正要喚你來呢,通州刺史之女,今日就會來長安看她姨母,但先在我們府落腳,你顧著她就好了。”


    三郎擰眉聽罷,良久難以接受,繼而麵如菜色,“母親邀她來玩,就該母親親自陪,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還是別了。我突然想到有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相夫人忙命人將他拉了回來,她道:“你幼時不是挺喜歡那楚家娘子嗎?日日追著人家跑,人家回家還哭鼻子,現在大了倒總是打退堂鼓了?”


    三郎叫苦不迭:“那是幼時,她還沒學過可以上房揭瓦的功夫!”三郎幾欲是歇斯底裏的,均化作萬般無奈道。


    她雖才情樣貌都不俗,但唯一的不足也是他無法忍受的一點就是善妒!男子一妻多妾本就平常,而她眼裏卻容不得一粒沙子。但凡看見他身邊珠翠圍繞就拎著他的耳朵擰成花狀。


    那這種娘子,他暫且不敢招惹,也不能招惹!


    四郎調侃道:“三哥還是需要把嫂子娶進門,收收心才是。”


    相夫人看四郎也同她一同揶揄三郎,怒其不爭搖搖頭道:“四郎你們去就是,別耽誤了時辰。你三哥哥的事就不必操心了,他必然在你前成親,斷不會誤了你的終身大事。”


    崔四郎麵色潮紅,遲疑著笑了笑,點頭稱是。


    對於崔四郎是否跟著,李熙螓也不置可否,帶著善落對夫人微微頷首便走了。


    崔三郎眼巴巴看著,臉皺成了一塊。


    幾人出了府門,清風拂麵而過。


    李熙螓伸手攤在崔四郎麵前,道:“四郎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沒想把那個荷包贈你,隻是想著丟棄,好在相夫人不知道是我送的,不然誤會自會更深。你還是把它還我,畢竟掛在身上怪難看的。”


    崔四郎看著她素白玉潤的手掌心,笑道:“沒關係,我不嫌棄。”而後又說,“隻要不是你已經有了喜歡之人,而這個荷包是想給他人繡的就行了。”


    李熙螓看到崔四郎懇切的樣子,不知她若是點頭說是繡給屬意之人,他會不會聯想到繡的醜不敢給他?


    這樣她就越發說不清了。


    相夫人之前對他說的話言猶在耳,話外之音就是她如此刻意安排,就是叫四郎定要把握機會,三郎成親之後就輪到他。


    李熙螓想著不該叫人心存幻想,從根源就得掐斷,遂又謊言道:“這個荷包我是想繡給屬意之人,太醜沒送出去,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為你繡一個,但是出於朋友的寓意哦。”


    崔四郎聞之一頓,眼神黯了黯,“實在抱歉,我不知你已經有了屬意之人。”


    李熙螓無異道:“是怪我大意了。”


    他長指捏了捏這個醜荷包,頗有些不舍,“既然要丟,那這個荷包還是贈我吧,用了兩天習慣了它掛在身上,也就當是出於朋友的寓意,我不把它顯露在外便是。”


    一個醜陋的荷包,說明了意義便失去了它的價值,他開口要便給他就是。


    她看到他眼中看她的那抹光似乎慢慢熄滅,抿了抿唇不禁無謂道:“沒想到你如此勤儉,我自愧不如,既然不嫌棄,那便拿去用吧。”


    “謝謝了。”


    “不客氣呢。”


    善落聽著上述對話,隻是替他們尷尬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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