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夕點點頭,反而鬆了手,獨留宋雲棠一人愣住,“雖然你不怎麽坦誠,但我還是要放過你。”


    宋雲棠見她眼底的殺意收放自如,將信將疑看著她:“你說什麽?”


    “走吧。”今夕擺了擺手,一臉欣慰地看著她,“走了,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宋雲棠一時無法理解這個瘋子。


    要麽是今夕留了什麽後招,要麽是今夕腦子確實是壞掉了。


    不過無論今夕留了什麽後招,她現在都別無選擇。


    “今夕。”宋雲棠最後看了她一眼,“我真是不想再見到你這災星了。”


    今夕暗中散出一絲魔氣。


    “祝你願望成真。”


    ……


    沈清客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入過夢了。


    更別提,會夢見今夕。


    這夢做得真實,卻又無不彰顯著虛幻的荒誕。


    夢裏,他如一隻沒有實感的地縛靈,生生看著人穿過他的魂體。夢外,脖頸似繞著一圈細繩,慢慢絞緊,帶給他迫近死亡的窒息感。


    他額角沁出冷汗,緊鎖著眉,做出鬥爭,可魂體卻死死吸附在這虛幻的夢裏,怎麽也醒不過來。


    人來人往,無數次有人影從他左右穿過,他看到的卻是虛無。


    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臉,但有那麽幾次,他能切實地感覺到,自己是認得這個人的。


    是誰?


    終於,他視線清明起來,看到了那女子。


    她眉心生出一道妖冶的紅紋,襯著淡色的衣著,鮮活中散出戾氣。


    “今夕。”沈清客用以往慣用的語氣喚她。


    這一次,今夕沒有任何回應。


    她聽不見,更看不見,哪怕沈清客恰站在她身旁,那一處也被她自然而然視作空氣。


    在沈清客的視角中,今夕正像逗弄一個傻子一般與麵前的青年交談。


    “許公子,他們可都說,你是我的狗,你確定還要繼續跟著我?”


    許寧見了她,仿若見了天上月,眼底盡是癡迷:“聖女妹妹,我願背負無盡罵名,隻為與你結為連理。”


    “啊,原來你這麽喜歡我。”今夕輕笑,指尖描繪著他鬢邊的輪廓,“既如此,我們明日就成親吧。”


    “明天,也太早了點。”許寧驚愕多於欣喜,神情凝在麵上。


    “怎麽你不願意麽?”今夕湊得更近了些,溫聲細語清淅地傳進他耳邊,“我可是個很重視情感的人。”


    世間最動聽的琴音也不過如此,青年著了迷,也隻疑惑一瞬,神色立刻堅定,“好,那好,明天就明天,你且等著,我一定來娶你。”


    “隻是。”今夕撇嘴,稍有感傷地看著許寧,“我生來命格帶煞,娶了我,全家都要跟著遭殃的。”


    “那些都是騙人的,誰說你命格帶煞?”許寧喉結湧動,“遇見你,才是我三生有幸。”


    “啊,那太好了。”今夕掩麵一笑,“那你明日就來娶我吧。”


    沈清客本想叫住今夕,提醒一句:“此人作奸犯科,無惡不作,非你的良人。”


    卻在今夕穿過他的魂體時,聽到一個聲音:“人渣,娶我是要拿全家的命做聘禮的。”


    沈清客猛地轉過身。


    今夕沒有開口,眼中也沒有他。


    沈清客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尾隨在今夕身後,看著整條街上的人為她讓路,看著她像一個避之不及的瘟疫,叫人望而生畏。


    一路跟著今夕走進魔域,他並不怎麽意外。


    性情大變的今夕如紮根於血中的花,開得絢麗卻枯朽,哀怨侵蝕著她,由身至心。


    沈清客便猜到,她墮了魔。


    一切如他所想。


    他的平靜也隻維持在,這屋內第二個男人出現之前。


    “聽說你明天成親,新郎不是我。”


    樓也徑直越過沈清客的魂體,於背後環住今夕,下頜抵在她的肩膀。


    沈清客為這模糊掉男女界限的動作驚愕,更為今夕接下來的話驚愕。


    “我們的關係已經足夠穩定,何須一紙婚書那種東西束縛我們?”今夕站著沒動,輕快地說出毫無道德底線的話。


    樓也笑著搖頭,扳過她的肩膀:“聖女,我們可以稍微講一下人倫。”


    “人倫?”今夕對這個詞稍有輕蔑,她輕輕拍了拍樓也的臉,“真要講人倫,你我這對狗男女豈不是要被天打雷劈?”


    樓也笑了一下:“當真要嫁他?”


    “當真。”今夕點頭,順便補充一句,“不會太久。”


    “不會太久又是多久?一天?兩天?三天?”樓也低聲細數,“阿夕,你對婚姻可真是不重視,真是個風流的女人。”


    “你明知我這個風流的女人明日成親,今日還跑來和風流的我私會。”今夕抬起環住她腰身的那隻手,輕輕一甩,“如此看來,王子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個。”


    “我還沒說完。”樓也輕笑,“都是你那師尊沒教好你,怎麽會是你的錯呢?”


    今夕笑著頷首:“你也比我師尊討人喜歡多了。”


    沈清客:“……”


    窗外風雨交加,初秋裏陰涼的風穿過雨幕,撲進窗扉的縫隙。


    雨珠順著風勢被攜帶進屋內,點點滴滴濺在床榻上,地上,桌案上,攪得屋內淩亂不堪。


    “外麵打雷了,阿夕。”樓也抽出時間,抬頭看向窗外,“該不會是上蒼動了怒?”


    “誰知道呢?”今夕瞥了一眼天幕中的雷電,不以為意,“被劈死算你我倒黴。”


    室內有二人,一魂。


    沈清客如一尊石化的人像,靜立其間。


    他真是……巴不得自戳雙目,自廢雙耳,也不要看見這髒了耳目的一幕。


    偏偏他的魂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束縛,繩索的另一端連著今夕,他竟是想走都走不得,老老實實看完了全程。


    此刻倒背如流的清心決也無法清除他腦海中無數個疑問。


    這是今夕?


    這是那個不愛說話,怕見外人的孩子?


    他最沉默寡言的徒弟怎麽變成了這種輕浮的模樣?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就走了?”


    “嗯。”今夕整理好衣襟,回頭對樓也囑咐一句,“最近別總來魔域,枕越正看你不順眼呢。”


    今夕一走,他的魂也要跟著過去。


    沈清客鬆了口氣。


    一路上,魔域的人對今夕畢恭畢敬,沈清客不難看出,他這徒弟不僅墮魔,還混到了高層。


    他倒要看看今夕還有多少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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