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最近發瘋的毛病越來越不穩定了。


    盯著那漸漸攏起的青絲看了會兒,顧子傅便失了興趣,踱步走了出去。


    宮內禁止信封道士、鬼神之類的迷信的東西,能夠在皇家威嚴之下,公然請了道士來做場法事,恐怕也就七爺敢做第一人是了。


    他出去的時候,溫淩舟正好帶著唐汝言走進來。


    這人一如春風,隻有額角有著一小塊擦傷,想必是昨日留下的。


    “七爺。”唐汝言拱手道。


    顧子傅沒搭理他,反而是對著蘇世笙招了招手。


    蘇世笙瞪大了眼,似乎是不相信聽到的話,他下意識看向唐汝言,見他點頭,才小心翼翼過去,“七爺。”


    “唔,你不是討厭你阿姐麽,昨夜怎麽還求我救她。”


    蘇世笙咬牙,“可她是我阿姐,我不能不救。”


    顧子傅“哦”了聲,並沒有因著他的話產生多大情緒波動,“那你可真笨,要我是你,為了自己以後能夠活下來,不管是誰死在我麵前都不會眨一眼。”


    “七爺,笙兒他還隻是個孩子……”溫淩舟聽著這話皺眉,正要上前,卻被唐汝言拉住,沖他搖了搖頭。


    蘇世笙仰起頭,一臉倔強,“阿姐就是阿姐,不是別人。”


    “那你可真是個乖孩子。”說罷,顧子傅輕“嘖”了兩聲,轉身望著桌上擺著供奉的東西,臉上閃過好奇。


    蘇世笙低頭,緊咬著唇,攏在袖裏的手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攥在一起微微顫抖著。


    鈴鐺被人拿在手裏撥弄了幾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世笙盯著他的身影,咬牙道:“七爺說的對,我若是想要在宮裏活下去,就必須狠得下心,不該對任何人心軟。”說罷,他頓了頓,清澈的眸子裏滿是堅定,“可是,阿姐就是阿姐,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姐。哪怕將來有一天我走上不歸路,麵對荊棘時一去不復返,但我相信,隻要我回頭,就會看見阿姐站在我身後。七爺,我不會後悔的。”


    說完,他抬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蘇卿,撓了撓頭,露出一抹靦腆的笑,旋即走到唐汝言身邊,道:“唐大人,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想讓您幫我參謀一下。”


    唐汝言溫和一笑,道:“臣樂意至極。”


    話落,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見芷殿。


    溫淩舟望著二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之前拜託唐汝言照顧這姐弟二人,就是怕先帝走後,他們在宮裏宮外無人照應,平白落了欺負。等到笙兒無憂無慮活到成年,按照朝中規定,便可以封王,有著屬於自己的府邸和領土。可如今看來,事情卻與他當初設想的有差入,甚至是……完全背道而馳……


    顧子傅玩了會鈴鐺,抬頭,看向那邊的蘇卿,笑的明媚,道:“卿卿,你該喝藥了。”


    “……”蘇卿跟著一抖。


    半晌,她坐在桌前,手腕被人緊緊攥著,容不得半絲掙紮。


    烏黑黑的藥汁散發著熱氣。


    夏風一吹,濃重的藥香味撲麵而來。


    她不想喝。


    蘇卿皺著眉,動了動手腕,掙紮兩下卻無事於補。


    “七爺,我不想喝……”


    “嘖,不是你當初勸我喝藥的時候了。”顧子傅摩挲著她的腕骨,幸災樂禍道。


    小氣!


    蘇卿心裏暗暗罵了句,她猶猶豫豫伸出指尖,在離藥碗還有半指距離時停下,抬眸,眼巴巴的看向坐在對麵的溫淩舟,“表哥,藥好苦……”


    為了不喝藥,她可是連麵子都豁出去了。


    溫淩舟挑挑眉,似是有些訝然,可轉而看見蘇卿委屈巴巴的樣子,壓在心底的惡趣味陡然冒了出來。


    他伸出手,將藥碗往前推了推正好到了蘇卿指尖能夠碰著的地方,樂道:“表妹,表哥相信你。”


    所以,你還是喝吧。


    蘇卿眨著眼,看看兩人,將最後期望落在春桃身上。


    她這一轉頭,那兩人也跟著看過來。


    顧子傅笑的溫和。


    春桃頭皮發麻,別過臉,支支吾吾道:“……殿下,良藥苦口利於病,您、您還是喝了吧奴婢這就去拿鬆子糖……”說罷,便似逃竄般狼狽的跑了出去。


    “……”她真的不想喝。


    算了。


    蘇卿咬咬牙,道:“七爺,您把手鬆開。”


    “哦,你喝藥,喝幹淨。”顧子傅眼底含著壞笑。


    蘇卿深吸了一口氣,端起碗,苦澀的藥味直鑽鼻尖,她便捏住鼻子,一飲而盡。


    顧子傅見她這般喝藥也愣了下,奇道:“這不挺能喝的嗎?”


    “咳咳,咳咳——”蘇卿嗆的臉色通紅。


    你能喝,你也來試試。


    正好春桃端著鬆子糖進來,蘇卿忙不迭撚了顆塞進嘴裏,直到含著等甜膩味入了口,嘴裏的苦澀味才緩和了不少。


    她看了眼碗裏還剩下的一點,小臉緊緊揪成一團,連忙端起塞到春桃手裏,眼角輕抬,示意她趕快將這惹人厭惡的東西拿走。


    溫淩舟在旁看的好笑,道:“表妹,我就住在將軍府,若是以後不想在顧府住了,我那兒隨時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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