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啊,預測幹預,你打破了嗎?”


    丁遙期待地望著他。


    薛問均神色複雜:“我想,已經打破了。”


    而且從目前看來,被更改的東西並不會跟她的記憶共存,就好像拖入同一文件夾的同名文件,??創建日期靠後的默認替換靠前的,並且不會出現任何提示。


    丁遙作為當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


    那些細節的不同跟已有的過往想融合,形成了一段全新的過往。在這段新的記憶裏,林川一直在她跟吳遠航對峙、試探的餘光裏,他被動地告知了吳遠航是自己舅舅的朋友,又主動坦白了徐偉麗已經不在的真相。


    幸運的是,薛問均這點尺度拿捏的比較好,並沒有因此影響到丁遙有關自己的記憶。


    “所以,我之前想起來的那些小時候有關你的記憶,其實也是你篡改的?”丁遙稍頓,“不對,篡改的記憶我是意識不到的,但關於你,卻是我猛然間想起來的。所以,那不是篡改,是你憑空造出來的。你特地去找過我,對嗎?”


    薛問均沒有否認。


    假如不知道小寸頭就是丁遙,自己是不會在她麵前反複出現的,他們之間隻會有那場小學活動的一麵之緣。


    事實上,剛認識時,他跟 2009 年的丁遙還沒有過交集,所以丁遙對他完全沒有印象,看到他跟林川長得一模一樣以後,也第一時間懷疑起平行宇宙。後來,是他的貿然靠近,才讓十年後的她“想了起來”。隻是那時候,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些是連鎖反應裏的一環。


    如果把現在的情況比喻成一個裝滿程度的電腦,那麽相機首次連接時,電腦裏所有的軟件都是出廠自帶的 1.0 版本,而薛問均所做的事情,好比下載新的軟件和將其中一個舊軟件升級到 2.0。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丁遙卻欣喜若狂。


    但同時,她也沒有忘記現在的重點——確保薛問均躲過謀殺,順利活下來。


    她必須要解決另一個問題,錄像,日漸消失的錄像。


    經過丁滔那麽一摔,通訊的時長日益縮短,錄像徹底消失後會不會再次出現也成為了未知。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個猜測嗎?你此刻的舉動會影響到你的未來的。”


    因為電子日曆的變動而恢複清晰的預知錄像就是最好的證明,而現在錄像又快消失了,這需要他再去做一些更改。


    “我明天就會出院。”薛問均道,“到時候,我會把房間東西換一換之類的,反正,最遲後天你就可以看到錄像了。”


    丁遙答應了下來,但並沒有因此就放棄繼續看錄像的習慣。第二天她仍早早起床打開相機,也正因如此,她才意識到薛問均即將要做的改變是什麽。


    陽光落在電子日曆上,將上麵的數字映襯得極為暗淡,無論她怎麽看都看不清楚。


    薛問均身上的傷全部消失不見了,他坐在桌前,脫掉累贅的羽絨服,整個人一下子就單薄了起來。


    桌上放著一杯水,一個厚厚的紙包。他將那紙包拆開,倒出許多小小白白的圓片。


    陽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薛問均抬起臉,看了一眼窗外,隨後不再遲疑,將那些圓片全部塞到嘴裏,舉起水杯一飲而盡。接著他拉開抽屜,找到 cd 機,抱著它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隨著播放鍵的按下,cd 機旋轉不停,流淌出的歌詞,已經代表了他想說的一切。


    「too long we''ve been denying


    now we''re both tired of trying


    太長時間的否定,現在我們都厭煩嚐試了」


    「we hit a wall and we can''t get over it


    我們推倒牆但是還是無法通過」


    「nothing to relive it''s


    沒有什麽能夠重生 」


    44.靈光


    1.


    出院之後,薛問均在吳佩瑩的陪同下回學校拿了東西。


    他平時在班上不愛說話,人緣也一般,但光是那優異的成績,存在感就強得要死,更別提他這次還是“見義勇為”之後的首次露麵,不少人都偷偷打量著他。


    趙曉霜昨天撲了個空,今天看他纏著繃帶的模樣,有心想問他怎麽樣了,卻找不到什麽機會。


    休學還有不少手續要弄,薛問均不準備繼續等,收拾了幾套卷子什麽的,直接離開。剛走到樓梯口,趙曉霜叫住了他。


    “你,還好吧?”趙曉霜磕磕絆絆地問。


    薛問均表情淡漠,“嗯。”


    “對了,查勇亮的事情謝謝你。”趙曉霜說,“我一直想跟你當麵道謝的。”


    “我也沒做什麽。”薛問均頓了頓,“他已經沒事了嗎?”


    “沒事了,他去集訓了,畢竟明年就體考了。”


    “集訓?在南巢還是......”


    “南巢,他們是封閉管理,偶爾放假什麽的。”


    薛問均垂眸:“我知道了。”


    “然後現在都是我爸媽接我放學了,沒出過什麽問題,路口那兒也裝了燈......”趙曉霜糾結地勾著手指,“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上課?”


    “下學期吧。”


    “啊?這麽久?那你高考會影響嗎?”


    “不會。”


    趙曉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也是哦。你成績那麽好。”


    薛問均不知道怎麽接話,停了一會兒,見她話已說完,便說:“那我先走了。”


    “對了。”趙曉霜忙道,“劉東他不是故意的。”


    薛問均頓住腳,“劉東跟你說了什麽?”


    “沒,沒什麽啊,就是跟我講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趙曉霜被他眼神一看,頓時有種回到派出所的感覺。


    “他為什麽會告訴你?”


    趙曉霜“啊”了聲,“我們是發小啊。”


    她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可你們看起來不是很熟。”尤其是他跟劉東同桌了三年,一點都沒發現。


    甚至劉東在提到她的時候,也一直用一個局外人的語氣去聊。


    趙曉霜一頓,撓了撓頭,有些難以啟齒,“那是因為,因為......”


    他是她的軍師啊。


    2.


    丁遙快瘋掉了。


    不管那些圓片是什麽藥,那成堆的吞下去,不是死還能是什麽?


    她不懂薛問均是犯得什麽病,為什麽不按照說好的計劃來。


    縱有一萬句罵人的話,她也還是沒有亂,一個電話打給林川。


    林川睡得還迷糊,冷不丁被她這麽一問,半天才緩過來勁兒,說:“啊?是刀啊,咱們不是都討論老長時間了嗎?你一直沒在意?”


    丁遙懸著心放下,道,“哦,沒事了。”


    這麽看來,就算薛問均改變了主意,隻要沒有付出行動,就不會改變現狀。那她還有機會。


    林川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我的天呐,這麽早,你是沒睡還是剛醒啊?”


    “都不是。”丁遙在本子上記著東西,敷衍地回答著。“上次吳老師是不是說要到薛問均生日了?說要去給他掃墓?”


    “對啊,下周一,怎麽了?”


    “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啊,你想去啊?”林川倒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行嗎?”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覺得怪怪的。


    丁遙其實想的是另一件事:“吳阿姨會回來嗎?”


    “都說了,是姨奶奶!”林川糾正她,又說,“不回來。”


    時間可以衝淡一切關係,沒什麽是例外的。


    薛問均活著的時候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死後記得那些特殊日子的也隻有吳遠航和林川。


    “我很好奇,為什麽吳阿姨他們不回來。”丁遙疑惑道,“就算他們對薛問均感情一般,那薛衡呢?就他們那個在意的勁兒,連薛衡都不管了?”


    另一端的林川啞口無言,良久才道:“你咋知道的這麽多?”


    丁遙謊扯得很自然:“哦,薛問均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也讓我寫日記了。”


    “也讓你拿著去換錢嗎?”林川笑了聲,情緒卻低下去,自嘲道,“我還以為隻有我會信。他就是個騙子。”


    丁遙仔細望著這天翻地覆的一個多月裏留下的全部信息,喃喃道:“是啊。”


    大騙子。


    3.


    “老舅,為啥今天又是你來接我啊?”小林川不解地問。


    薛問均把視線從一邊洗東西的小丁遙身上挪開,回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我閑不行嗎?”


    “哦,好吧。”小林川不情不願地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那我們走吧。”


    “嗯。”薛問均又看一眼那倔強的後腦勺,到底沒再說什麽。


    從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產生影響未來之後,丁遙就對他耳提麵命,再三警告他不要再去找小時候的自己。


    畢竟他們誰都不知道會不會再觸發什麽隱藏的關卡,萬一徹底將丁遙從這場遊戲裏踢走,那就麻煩了。


    等出了校門口,薛問均才問小林川,她剛是在洗什麽。


    “她的鋼筆漏水了。”小林川啃著糖葫蘆,糯米紙糊了一臉。


    “你怎麽不教她用。”


    “是筆壞了,不是她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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