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聽說過蟲洞嗎?我懷疑因為相機這個蟲洞載體導致我們兩個時空產生了交集。具體的原理解釋起來很複雜,但是請你相信我。不管怎樣,請記住 12 月 26 號的關鍵日期,保護好自己。


    丁遙。」


    蟲洞?


    薛問均覺得熟悉,很快拿起床頭櫃上的書,翻到序言,那裏赫然寫著——


    超空間可能提供了一種穿越空間和時間的途徑。......但是物理學家們正在嚴肅地分析‘蛀洞’的性質。這些‘蛀洞’是連接互相遠離的各部分空間和時間的隧道。


    很明顯,紙條上寫的跟書上表述的是一回事兒。


    薛問均莫名覺得好笑。


    這惡作劇弄得還挺有科學基礎的。


    至於電腦,他房間裏沒有,不過有個電視。索尼的有機 el 電視,不大,21 寸,閑置放在了角落裏,就在他書桌左側台燈背後。


    他隨手將紙條揣進書包,想著今天務必要找到這個同學,好好問問她究竟有什麽目的。


    3.


    吳佩瑩正將小菜擺到餐桌上,見到他,招呼道:“洗手沒?”


    薛問均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吳佩瑩說:“你爸一大早就去上班了,走之前還跟我說晚點叫你,估計你夜裏沒怎麽睡好。”


    他敷衍地應了??聲,攪和著麵前的粥。


    “你們倆什麽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吳佩瑩掰了油條扔進豆漿裏,“屁大點事兒,就是學不會好好說話。”


    “這不是屁大點事。”薛問均反駁。


    “那是在你倆個榆木腦袋的認知裏不是。”吳佩瑩說,“實際上呢,這世上除了生死,其餘的都是屁大點事兒。”


    薛問均眼皮一跳,突然想到那張寫了自己死期的“詛咒”一般的紙條。


    這個丁遙,不會是夜裏偷偷爬自己窗戶了吧?四樓的高度可不算低,鬼知道她是怎麽上來又怎麽把紙條放在他房間的。


    從字跡上來看還是個女孩子呢,怎麽會想出這樣的點子來?


    薛問均腦子裏冒出個不愉快的念頭——這個丁遙,別真是個變態吧?


    吳佩瑩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一如既往地擔當起和稀泥的角色:“你爸就是嘴欠。當初,市裏中學來學校招人,要不是他非讓你去試試,你這會兒估計在縣一中念書吧,看看這幾年一中的升學率都垮成什麽樣了?一個清北都沒出,別說保送了,它連保送的資格都沒有。你要是去了,還能在這兒跟你爸吵吵走保送還是高考嗎?”


    在教育方麵,薛誌鵬嚴格是一回事,高瞻遠矚又是另一回事。


    雖說餘江靠近南巢市區,騎車上下學也就幾公裏,但就是這幾公裏的距離,餘江一中的教育質量就差了市區一大截。


    薛問均是市高中招收下屬縣學生的最後一屆,從他之後,餘江縣裏任哪一個學生中考成績再好,也隻能在餘江一中讀書,去不了市裏。


    “跟我爸離婚吧。我跟你,正好趁著還沒上大學,我再把名字改了,改跟你姓吳。”薛問均建議道。


    吳佩瑩眼一斜:“說什麽瞎話呢?好好的誰盼著父母離婚的?”


    “我沒說瞎話。你要是擔心單親家庭影響我以後搞對象,我可以不搞對象。”薛問均認真地說。


    “你爸就是嘴硬,他心裏是為你好的。”見他不像是玩笑,吳佩瑩勸道,“你也別總是跟他頂嘴,昨天你吵那一遭,他昨晚一晚沒睡著。為人子女的不能這樣。”


    “你現在就是年紀小,做父母的哪個不是為了孩子好啊,他做法是不好,但心思絕對沒問題。你看從小到大,什麽要求他沒滿足過?那年冬天下大雪,你都燒糊塗了,你爸他......”


    薛問均沉默地聽著,等她說完各種用在小學作文裏千篇一律的感人素材,才開口:“這些不是給我的。”


    吳佩瑩沒聽明白。


    “是給薛衡的。”薛問均抬起頭,眼底漆黑一片,“我過了薛衡的人生,他覺得可惜。”


    “你怎麽會這麽想?”吳佩瑩愣住了。


    “事實就是這樣的。”


    吳佩瑩深吸一口氣:“不是的,你還小,不懂我們大人之間的......含蓄。衡衡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身體又不好,他頭一次當爹,注意力——”


    薛問均放下碗,輕輕地打斷她:“我不是小孩兒了。”


    薛衡是家裏第一個孩子,也是薛誌鵬心裏唯一的孩子。


    而他隻是“繼承”了薛衡的未來、必須要帶著薛衡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替代品。


    4.


    薛問均在學校公告欄成績榜前轉悠了一天,從高一看到高三,別說丁遙了,連姓丁的都沒見到幾個。


    劉東問他發的什麽瘋,是不是昨晚被老楊一通說,今天開始自暴自棄了。


    “不會。”薛問均扭開水龍頭,慢條斯理地洗著手。


    “那你這是做什麽?”劉東好奇地說。


    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薛問均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之前信息課上,同學們在 qq 群裏的轉發消息,類似於什麽“轉發 x 個人,可以 xxx”的格式。


    恐嚇威脅,似乎也是這麽幹的,就好像恐怖電影裏的情況一樣。


    薛問均後背一陣發涼,不想讓劉東知道這麽晦氣的事情,幹脆胡說:“樣本調查。突然想統計學校裏什麽姓人數最少。”


    “啊?”劉東一臉懵。


    “下自習去書店嗎?”薛問均隨意地轉移話題。


    “又去書店?你卷子又做完了?”


    他點點頭。


    劉曉東又羨慕又嫉妒,看著他的背影嘀咕道:“什麽腦子啊。”


    下晚自習已有一會兒,書店送別了一波人潮,老板娘撐著腦袋在櫃台裏打瞌睡,不遠處的夥計踩著梯子忙著給書架上貨。


    掀開厚重的塑料門簾,暖意撲麵而來。劉東眼鏡片上瞬間結成霧氣,他拽出一片衣角,邊擦鏡片,邊問:“你買啥卷子?又是物理?”


    “不買卷子。”薛問均視線極快地在書架上跳躍著,轉眼就抽了好幾本。


    劉東擦幹淨眼鏡湊過去看:“宇宙的琴弦、時空本性、黑洞與時間彎曲......你這是要幹嘛呀?”


    “研究一下。”


    “感興趣?”


    “嗯。”薛問均沒否認。他可指著這些東西翻身呢。


    “什麽翻身?你又在計劃什麽?”劉東警惕地說。


    “沒計劃什麽,公平競爭。”


    劉東想了想,說:“你不會又跟上次參加競賽隊一樣,悄默聲地就把事情弄了吧?”


    薛問均在書架上掃視著,說:“我準備寫論文。”


    劉東被雷劈了下:“你瘋了?”


    “沒瘋。”


    薛問均抬手取下最高架上的大部頭,吹掉上麵的浮塵。


    這是他綜合各方麵因素找到的、可以最快從一眾保送生裏脫穎而出的辦法。


    “你知道論文的格式嗎?你都沒寫過。”


    “我讀過。”


    “那有什麽用。二月份就要提交材料了,你就算現在寫了,能發嗎?學校不認怎麽辦?”劉東語氣擔憂,“不然,你還是老老實實競賽吧,雖然後半年比賽不多了,但是你去的話,拿幾個成績回來也是可以的。”


    薛問均搖搖頭:“跟你們比,我毫無優勢。”


    天賦固然重要,落下的努力也不是靠短時間可以彌補的。


    他在清北官網上找到了物理係老師的聯係方式,連續發了很多郵件,前幾天已經收到了回複,雖然內容不多,但說了覺得他的想法不錯,可以寫寫試試。


    劉東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計劃的?”


    薛問均語氣很淡:“從第一次物理競賽。”


    薛誌鵬懂得高瞻遠矚,他薛問均也會,並且不比誰差。


    劉東搓了搓臉,“嘖嘖”兩聲,感歎道:“太可怕了你。”


    選了幾本書後,薛問均又捎帶著拿了兩套英語卷子一起結賬,劉東陪在他身後。


    老板娘強打起精神,拉開錢櫃邊打哈欠邊隨手一指說:“流沙畫你們要不要看一下的?玻璃的,很漂亮的,還能當夜燈。”


    薛問均順勢看過去,立起來的玻璃夾片裏閃爍著藍色,瑩瑩亮亮的,形狀是山。


    劉東伸出手指敲了敲殼子,說:“呀,姐姐,你這業務做得還挺廣啊。”


    “哎喲,借錢出去遭人騙咯,給了一堆這個抵賬。你們要是喜歡,便宜拿走。”老板娘“啪”地合上抽屜,說,“正好零錢不夠啦,差十塊,這樣吧,算你一個十塊錢行不行?”


    劉東說:“別了,您把錢給我們,我們去隔壁兩元店買不是一樣的嗎?”


    “我再送你們兩節電池。”老板娘說著,將櫃台裏的電池拍在桌麵。


    劉東還要拒絕:“我們不......”


    薛問均將那流沙畫拿起來,“我們要了。”


    劉東恨鐵不成鋼,小聲說:“缺心眼兒啊你?這種話你都信?明顯是為了賣東西瞎扯呢!”


    “沒事。反正也就十塊錢。”


    薛問均將書放進塑料袋裏,至於流沙畫則另外放到了書包裏。


    “老楊說的大部分都是廢話。”出了門,薛問均將其中一套英語卷子遞過去,“但有一句沒錯,我們都該做好兩手準備。”


    劉東笑了聲,接過卷子,道:“謝啦。”


    5.


    興許是故意拖延起了效果,又興許是昨晚不愉快的交談讓人心有餘悸,今晚家裏無人等待,隻有走廊亮著幾盞燈。


    薛問均將書跟流沙畫全部放好。桌上又出現一張紙條,前後不過一天的功夫,他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覺了。


    “我在 5 月 8 號,我看見你的條件是在相機取景框裏呆滿 7 分 2 秒,不如你也試試好嗎?


    丁遙”


    瞎扯。


    如果說前幾次還有邏輯可循,這次就是純靠玄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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