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星稀,蒼雲宗內燭火數點,照亮黑夜。


    這個夜晚,有人喜,有人憂,亦有人注定徹夜難眠。


    次日清晨,天空飄起了細密的小雨,蘇若瑤已在煉丹室外早早等候。


    隨著門軸轉動聲響起,室門打開,一股熱浪湧出,驅散了清晨的涼意。


    蘇若瑤秀鼻輕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夾雜著細微的精純能量。


    “蘇師叔,這麽早你就來了,裏麵有些雜亂,就不請你進來了。”


    逸無夜從昏暗的房中走出,緩緩說道。


    此時的他,精神略顯疲憊,臉上透著一絲倦意。


    雖說煉丹過程中,他無需擔憂靈力是否充足的問題,但體力和意誌終究有限,再深厚的修為,也難以承受長期高度集中的消耗。


    “無夜,你辛苦了,其實你不必如此勞累,即便蒼雲宗無法恢複往昔,宗門上下也不會有人責怪你。”


    蘇若瑤眼中滿是疼惜,忍不住伸手,輕輕將逸無夜額前淩亂的發絲撫平,又輕撫他的臉頰。


    感受著臉頰上的溫暖,逸無夜頓感身心舒暢,不由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


    “師叔,我不累,這是我想做的事,況且你和大家不也都在努力嗎?”


    逸無夜的話,瞬間觸動了蘇若瑤的心弦,她再也無法抑製,淚水奪眶而出,全然不顧逸無夜就在眼前。


    這些年來,她為宗門付出了太多,其中辛酸,沒有幾人能真正理解,所以聽到這話,那股酸楚一下就從心底翻湧了上來。


    逸無夜輕輕握住臉頰上的手,緩緩放下,將另一隻手上的瓷瓶放了進去。


    “師叔,這一切不會持續太久,不僅本就屬於我們的會拿回來,我們還要收回一些利息。”


    將蘇若瑤捂住瓷瓶的手輕輕推到她麵前,逸無夜一臉鄭重地說道。


    瓷瓶表麵沒有封印,蘇若瑤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龐大能量。


    神識一掃,蘇若瑤大驚。


    “化神丹,這麽多,你怎麽會有這麽多化神丹?”


    很快,蘇若瑤意識到了什麽,她更是難以置信道:“難道說,這丹藥是你一晚上煉製出來的?”


    逸無夜微笑著點了點頭,他覺得這並沒有什麽,隻要有材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可他卻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擁有這麽多功法和見識。


    化神境一夜之間,煉製數十枚化神丹,別說是秋月大陸,就算是仙界,說出來都是天方夜譚。


    “這,這……我不是在做夢吧!”


    蘇若瑤看著手中的瓷瓶,怔怔出神,多少年來,她以及蒼雲宗其他長老,不能步入化神境,就是因為這麽小小一顆丹藥。


    突然間,手中一下有了這麽多,換做任何一個困在元嬰巔峰多年的修士,也會難以接受。


    等蘇若瑤慢慢恢複平靜,逸無夜才說道:“師叔,這些丹藥,就由你來分配,如果有人問起來源,就說是我帶回來的,至於我如何得到的,你就說不知道。”


    蘇若瑤有好多事想問,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點了點頭,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自然也非常清楚。


    “我是否來得不合時宜,早知蘇長老在這,我便晚些時候再來,要不我先離開一下。”


    此時,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入兩人耳中。


    不遠處的石板路上,安娣燕身著墨綠色長裙,徐徐走來,麵帶微笑,並未有真要折返回去的意思。


    蘇若瑤反應迅捷,她輕甩衣袖,將瓷瓶收入納戒之中。借著整理額前發絲的動作,抹去了臉頰上的淚痕,微笑著轉過身來。


    “原來是安姑娘,剛才無夜還提及你呢!”


    “提及我,當真?”


    安娣燕麵露驚喜之色,她也是剛來,並不知曉兩人剛才所言何事。


    蘇若瑤微微一笑,說道:“我這邊已無要事,先行離開,你們聊。”


    言罷,蘇若瑤便緩緩離去。


    安娣燕來到逸無夜跟前,一同目送蘇若瑤離開後,扭頭笑道:“你剛才與你師叔,果真提及了我,說了些什麽啊?”


    看著安娣燕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逸無夜頗為無奈。


    “自然是說你修為高深,天賦異稟,聰慧過人,說你們家舍棄了至高無上的權力,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之類的。”


    “就這些?”


    安娣燕一臉失望,但她很快就被房間裏飄出的香氣所吸引。


    “昨夜整晚,你都在煉丹,看來我今日若是再來遲一些,想要見到你,恐怕又要等上許久。”


    安娣燕看向昏暗的煉丹室,語氣中帶著一絲惆悵。


    “為什麽要這麽說?”


    逸無夜問道。


    “難道你今日不打算離開嗎?”


    安娣燕看向遠方,高山被層層雨霧所遮蔽,交替縱橫的霧氣中,一抹抹綠色若隱若現,很是朦朧,就如他們二人彼此的內心一般。


    逸無夜想要勉強擠出微笑,但他笑不出來,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力,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他知道,安娣燕昨晚肯定來找過他。


    麵對一個聰明人,任何情感上的解釋或謊言都顯得無力,更不用說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了。


    “你看看,我這身衣服是漂不漂亮,自從買來,就從未穿過,以後我就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拘泥於各種規矩,想穿什麽就穿什麽。”


    安娣燕說道,在逸無夜麵前轉了一圈,墨綠色的裙擺如盛開的花朵般綻放,再加上那絕美的容顏,她整個人仿佛是從畫中走出。


    看著眼前的佳人,逸無夜心情放鬆了許多,他點了點頭,真誠地說道:“漂亮,非常漂亮,你很美。”


    得到想要的答案,安娣燕的心情也愉悅起來。


    “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麽,但肯定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無論何時,我都會在這裏等你。”


    安娣燕停下說道,目光堅定,其中夾雜著許多柔情。


    對於她和逸無夜的關係,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麽樣的,屬於哪一種,到了什麽階段?


    眼看氣氛又有些沉重,安娣燕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揮手,兩個漆黑的酒壇出現在手中。


    “這是我從北苑帶來的,這個時候,你需要它。”


    看到酒壇,逸無夜心中的壓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把接過,撕開泥紙,猛灌了一口。


    北苑烈酒獨特的辛辣,如火焰一般從喉嚨中流過,直至胃腹。


    強烈的刺激,讓逸無夜精神一振,疲憊和心中的壓力減輕了不少。


    安娣燕也撕開泥紙,兩人碰了碰酒壇,一同暢飲。


    “對了,你給我兩壇,日後我好送與他人。”


    逸無夜突然想到了雲中天和白英,上次喝北苑烈酒時,白英也在。


    安娣燕也不多言,一揮手,房簷下整齊地擺放了十幾壇,都是上等的美酒。


    就這樣,兩人靠在屋簷邊,看著雨幕,沒有過多的言語,隻是默默地喝著酒。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安娣燕來的方向,身著鵝黃色長裙的雪媚娘,正靜靜地凝視著這邊。


    雪媚娘神情沉穩,眼神中情感複雜,靜靜地佇立在原地許久。


    不知是雨天的涼意,還是不願破壞這難得的寧靜,最終這抹鵝黃色的身影轉身離去,消失在了石板路的盡頭。


    “你不去看看她?”


    “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有緣自會再見,未來的路還很長。”


    “若是換做我,你也是這般想法嗎?”


    逸無夜啞然,他猛灌一口酒,才說道:“喝酒吧,莫要再說,待我飲盡,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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