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怕裏麵會遇上令到她心中戰栗的事兒,她走出來迅速拉起來阿芍的手,對裴英韶無心說:“你們先過去西屋,這裏,我們想進去看看織布紡紗的,很有意思的。”覺得拉一個人不夠,還看著明火母子:“你們要來嗎?這裏是人家的繡樓,學學女紅對我將來有用吧,況且我長這麽大,還沒有真正的見過紡紗和織布呢!”


    裴英韶盛無心是很識得人間禮數的,他們沒有跟著進來,也沒多加以阻攔,明火母子是有些勉強地被梨花招呼著進去了。


    紫荷主要是對裴英韶盛無心都有些忌憚,換個氛圍,女人多的地方,能讓她想完整下一步該不該信任盛無心。


    這裏一樓是書房和掛衣裳布匹的地方,那些繡花的鞋麵,鑲嵌珠子的外裳領子,看起來是嫁妝繡衣。王大娘神情冷淡,也還存留著哀傷在眼中,凝視梨花的態度也是沒有驚訝,仿佛女兒的死去已經是烙印,改變不了。


    梨花沒有多停留在一樓,扶著樓梯跟在王大娘身後。


    相距三尺,跟著阿芍紫荷與明火,明火很不情願來這樣女子的居所,但看他母親執意,他也隻好隨著來了。


    梨花對著身後的明火說:“這裏的器物都保存的很好呢,咱們要小心地走,不要觸碰上了才合適。”


    明火無語,這裏很舊也很壓抑,要不是她們幾個女人,他才懶得跟著上來呢。


    “這兒真的很細致,讓我想起來我的親娘。”梨花是不停地遐想著,非要說出來她的念想不可,就是要說給王大娘聽的,但這位大娘也太是心腸硬了。她跟著一手撫摸織布機:“明火,你看,深閨中的女子大多如此簡單過日子呢,之於國的好不好?都是自個知道。”


    紫荷是對織布繡花這些事兒一竅不通的,她聽了梨花的自語,不免微笑看她一眼,這裏是人家深閨中女兒的繡樓,進來就最好少說話唄。


    梨花是對紫荷還不熟悉也沒轍了,王大娘不顯示心緒,也不多說話,她隻好對這織布機和紡紗機雙掌合十道:“我,我也希望我能有一雙巧手,到了我出家的時候,也能親手紡紗織布繡嫁衣。我那尊貴的少將軍大哥,他這會兒沒準就在西屋笑著我的想法呢,我這就是進來這裏取經的,取得賢惠的經書!”


    隔壁西屋裏的裴英韶,碰巧忍不住上麵二樓塵封已久的氣味,鼻子過敏打了個大聲的噴嚏。


    這邊北屋二樓,梨花說了這麽多,王大娘雷打不動地沉默著,她便拽過明火:“明火,你說我取得賢惠經書應該是不錯的喔,是不是啊?”


    阿芍是覺得她再這樣人前自語下去,會被人笑的更厲害的。她隻好出生安慰她:“梨花你能的,你那麽機智!要學會賢惠,也就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多謝阿芍的鼓勵!咱們姐妹,互相勉勵喔。”梨花是真心地誇讚阿芍,這小家夥真心地學得快,也算是聰明了很多。


    明火白了她們二人各一眼,緊跟著他母親紫荷,紫荷含笑不語,他便對阿芍低聲說:“你少跟著梨花起哄了!”


    阿芍被明火的眼神嚇到了,轉身就走下樓去,很快就到了西屋找裴英韶和盛無心,她覺得待在梨花和明火身邊不夠安心。


    明火是真心的討厭這北邊屋子裏的氛圍,這是非常壓抑的死人氣味,但為了他母親紫荷,他還是跟著了。


    梨花暗地裏笑明火,就算是很討厭這裏,他不也繼續跟著了嗎?


    “你怎麽不跟著去西屋呢?”梨花問明火。


    “嗯,我也隻跟隨你進來說是心上人家的繡活和女紅的。”明火是很無奈,但又不願意說是為了她的母親紫荷,他母親紫荷的腳步朝著哪裏,他便也跟著到哪裏。


    梨花就不明白了,但也無所謂他的態度這般不明確。


    “喂!我說你看夠了沒有?夠了咱就過去那邊的西屋。”明火輕聲地靠近紫荷,挽著胳膊,就打算先離開了,這裏可是為了遷就她梨花才進來的呢。


    “先別走,我還在看呢,我要找到類似我親娘的氛圍!”梨花依然麵上帶著笑意,對王大娘有期待,不如說是對繡樓這裏有期待感。


    這裏真的就是親娘王素春的臥室,還有起居室,她是不能說話的人,能和歲月相對的就是不停地做女紅,日子在被動中尋得主動掌握自身宿命的機會,最後哪怕是遇上人妖隔閡這麽大的俗世藩籬,她依然堅定地去奔赴她的選擇。


    梨花走著走著,忍不住撫摸起一麵紡織布料。


    明火見狀就說:“你呀,差不多這裏的布料都被你摸了一遍了吧?”


    “嗯,這裏很像我娘紡紗以後混著織的布料,我覺得相似感是絕對的。”


    梨花似乎說的像是真的,還撫摸著布料貼近她的麵龐,特意長開布料的一麵給紫荷看,也給明火看著。


    這會兒,窗外樓台的斜陽明朗透過紗窗照進來,這裏的桌椅,睡榻,地墊上,織布機上,牆上掛滿的梭子上都是焦黃的金色。


    這道光芒讓梨花睜不開眼睛,忽略了身邊還有這麽些人的存在,她雙手合十弓腰作揖:“仙女在上,我不是多麽聰慧的女子,也是很喜愛這裏的陳設,如果冥冥之中是我親密的人,我期待能給予我以後的順遂,能和我想的人攜手共行,也讓另一個世界的他們得以安心。”


    斜陽璀璨又奪目,梨花說完這些話,不經意地往大娘哪個方向看一眼,卻看到了明火的訝異目光。


    梨花頓是麵上羞澀,立即對他表示:“我是對我往生的爹娘說的祝福的話,別誤會啊!”


    明火輕聲:“額!”一下,又看著王大娘似乎不耐煩地冷漠。他催促她:“你看夠了,咱們就下樓去西屋,你師父和裴大哥都等著咱們呢!”


    梨花似乎故意的,脫口而出:“我師父本來就不存在的,你說的盛無心,他是我未來定親的人。”


    明火當下一怔,不多說話,但又不想讓紫荷知道他心裏所想的,微微搖頭再也不說了,就跟著。


    這邊西屋,王老爹帶著無心裴英韶從樓上下來,就等在了這正北屋的樓下門外,人家王老爹往生女兒的昔日繡樓,是他們成年男子該止步的所在。


    “無心!裴大哥!”梨花已經看過她母親生前的居所了,下了樓就奔了出來,她看到的不能立刻說出來,但是很興奮就對了。


    她脖子上的點翠瓔珞,比她還要興奮地顫抖在她的鎖骨上。


    明火聽見她這樣喊著外麵那二位,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加上身上所中的蠱毒隱隱地疼,這種古怪到發澀的感覺很難熬,比剛在著繡樓內的沉悶妖難受到氣血湧動。


    若不是母親紫荷在場,他會忍不住靠近了問一下梨花的意思,其實也不能多問,感覺此刻人家心裏的想法讓他摸不透了。


    梨花弓腰對著身後的王大娘致謝:“大娘,多謝您允許我參觀令愛的繡樓!”


    王大娘嘴角帶動牽強的薄笑,不說話。看著盛無心好一會兒才說:“我說呢,原來你是和她定親的。”


    梨花麵色頓時麻木,她和盛無心訂親事隨口說出來的,為了掏出大娘的心事但沒結果,現在當著盛無心的麵這一問,被盛無心知道她的極度渴望是多麽丟人哪!


    無心,我不是有意這麽愛炫耀你我的戀,這是我太渴望知道我父母的事兒了!


    既然這樣,梨花隻好諂媚這問王大娘:“大娘是很早就認識他?他是很厲害的仙道子弟呢,就是平日習慣了窮講究,愛穿整齊的衣裳愛捯飭個頭臉。”


    她說出這些話時候,連她自個也感到錯愕,這兒她明知所有的情況,都是盛無心比她先知道。


    王大娘臉上不為所動,很牽強地嘴角扯了扯:“嗯,無心是頂厲害的仙道者,我們相識十七年多了,到了這個月正好就是第十八年。”


    梨花臉上難堪,裴英韶看著很不好受,就對王大娘王老爹說:“盛無心看來是藏著掖著他的本事啊!既然和掌櫃的一家是老相識,那麽也就別讓梨花這會兒睹物思人,看錯了。”


    梨花的少女矜持,使得她不敢多說話了,她剛才就算是睹物思人,也已經造作的足夠了。


    她拽過來阿芍,蹭著她比她矮上半個頭的臉龐,又瞥一眼紫荷。


    那神情略有撒癔症的味兒:“我們今晚就在這裏湊合著宿一晚上,希望我爹和我娘,能給我夜裏托夢,還讓我傾訴這思念的滋味。”


    阿芍疼愛地撫摸著她的手,把頭挨著梨花:“梨花,你怎地就想起你爹娘了呢?我很少聽你說起過你的爹娘呢!”


    “啊!”明火難忍氣血湧動到抽搐渾身的疼,他支撐不住倒地了。


    第74章 梨花無心【12】


    明火這是蠱毒發作了,同時的紫荷也兩腿戰栗,麵門焦黑,她即可用頭紗遮掩住了伏地喚她兒子。


    盛無心蹲下身兩指捏訣,封住他們母子的心脈,不讓這蠱毒傷及最深,紫荷疼痛難忍到雙目赤紅,懇求無心為他們找個必經的所在止住這毒。


    王老爹也著急,這些人都到了這內院深處了,那就索性讓他們在這西屋吧,王大娘找來清掃的家什灑水,掃頂梁,又給燒了一個小鐵爐子,才讓室內恢複了安穩。


    這蠱毒的前期是腹脹,梨花在過去的書裏研學過,但這次麵門焦黑算是特殊的,明火先前就是鼻子上烏黑不退,現在那團烏黑都讓他成了鼻子以上像個燒炭的,而他母親紫荷則是臉像燒炭的,雙眸是狐狸精的本體特征。


    這次行好有無心在這裏,若是隻有梨花就很難收拾場麵了,她見盛無心捏訣完了,又對著他們母子運氣做法逼出蠱毒。


    他仙道術比她強上很多倍,又十分的機智,根據夢裏的指示以及部分信息,梨花知道很早時候對付梨浮塵,盛無心也是除了最多的壞點子,那是站在針對的角度上。


    原本,他的師兄妹們說是妖將梨花的爹焚燒成樹樁子,還是他數出梨浮塵的很多仁義之處,盛無心那掌門師妹才決定封閉梨樹灣的山溪小島,讓梨花的爹娘的一再人間度過最美好的時光,也才有了梨花的誕生。


    梨花現在不想那麽清楚明白,她隻要想到這是她和無心的緣分,這不是平白無故就出現的。


    看他涔涔汗水兩鬢角,這般舍己助人的姿態,這才叫一個帥氣正義。


    “明火,你母親和你都一樣的麵門發燙,口氣腥臭啊!”梨花就是觀望著,驚訝之下說了出來:“無心,那我們該怎麽徹底解決這毒?是要換血吧。”


    “不能換血。”盛無心也是用盡了法力,沒能徹底將蠱毒逼出明火身體,尤其是他母親紫荷似乎本來就身上有蠱毒。他運氣恢複了自個的精力:“我隻能維持住明火的心神,我看就是九尾狐的伎倆。”


    梨花看著紫荷的赤紅眸恢複了原先的褐色,人都虛弱伏在地毯上,她忙將她扶住,明火感激看她一眼,並沒有在意她剛大嘴巴說他口內腥臭,剛才他疼的意識快沒有了,顧不上別的。


    盛無心帶著她到了心安鎮,這感覺還真的不一樣啊,這個院子裏就是親娘生前的深閨居所,現在這屋子二樓也是她當年啟蒙的所在。


    如果換做是她,剛才不可能那麽帥就把他們母子的心神護住,況且場麵上人一多,氛圍複雜也就震懾力不足。


    阿芍是見都沒見過這種情況,就望著裴英韶,裴英韶就坐在二樓的窗邊,雖然是個凡人,他也主動擔負起室內三人的護法。


    眼瞧著這對母子身邊團花地毯上,幾撮毛的顏色非常雪白,梨花問紫荷:“這些毛,和你無關吧?我記得明火每次和我一道捉妖,他偶爾會施一個一撮毛的法子。”


    “嗯,不是。”紫荷臉上還是餘有焦黑分布在兩鬢,蔓延上顴骨顯得她妖嬈。明火用的是她傳授的獨門,這裏當然不能說了。她諂笑:“梨花姑娘,火兒他今日遭逢這個都是因為我。”


    裴英韶是最見不得女人難過的人,九尾狐是個啥?就是過氣的老魔頭而已,真正可怕的從來都不是她。


    明火呼吸有些急促,感受到初次的脆弱,這就是對於他的母親他還知道的不夠多,她究竟要做什麽?


    他是知道裴英韶的天緣,也知道他的能耐和盛無心的能耐。


    他對裴英韶恭敬地說:“裴將軍,我想請閣下為我們母子想個轍子,我母親是善良的婦人,誤入歧途都是為人利用,我這做兒子的不能眼看著,她這等善類被那九尾狐一再操控住心智。”


    盛無心表示他理解,點頭對明火說:“很慶幸你能認識到這點,你母親身上的蠱毒本來就種下去的,這是九尾狐為了控製住身邊聚集的妖,企圖一心為她效力,而且你母親一直被她暗中所知一切。”


    梨花感到驚愕,這九尾狐的妖力四千年果然不弱,竟有這等妖異能力。她低頭看著鎖骨,她那點翠瓔珞上的翠色忽閃了一下,她訝異地挽住紫荷:“那你們做什麽,她就都知道的明白又清楚,包括明火和我說的話?”


    盛無心又不得不在此給梨花遞去一個警惕的眼神,這丫頭怎麽說話這麽不長眼,他不在時候還能謹慎又矜持的,這會兒人一多就成人來瘋了。


    裴英韶在想,他該不該給天界朋友傳個消息,或者讓人給心星狐帶個話上去,讓她將她那顆棋子九尾狐給收拾一頓。她擺下這魔後的妖物陣營,僅僅是為了應付她在人間的後代登基,其實她不至於這樣做的。人間的局麵早就有人部署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天意,未來是李隆基當皇,世間人們眾望所歸的,不能因為你心星狐的主觀想法,就能把天意扭轉。


    阿芍這會兒看著室內所有人都在沉思,她到前院找王大娘去了,過了會兒從王大娘那裏要了一盤子粥和四個小菜,還有烤白薯一大盤。


    這梨花似乎是對她的師父情有獨鍾了,她那師傅也太年輕了,比之前初次看到時候還有親和力,也更青春朝氣,很般配嘛!那麽她就該跟著紫荷阿姨,她覺得紫荷身上有她母親的影子,就憑她對待明火那個惡劣的家夥那樣。就能看出來,她,應該對她這樣乖巧可愛的的小丫頭也不排斥的。


    看著他們母子對他投來感謝的笑意,忽然她又想起來明火是弄死她娘的人,哼!這種人,疼著活該。


    她漸漸地走著,奔到樓梯拐角傷心地嚶嚶嚶去了,明火有媽,梨花有師父還變成了戀人,就那眉眼中帶出來的親密感,她是看出來的。


    倒是她,親生的娘到臨死前還惦記著利用她呢。


    這種時候了,梨花感到不解的是,小怪物阿芍居然像青春期的少女那樣鬧別扭,她下來拽著她上來二樓了,她認為很快就會等到盛無心的決定。


    盛無心也沒心情在乎阿芍的別扭,他對梨花說:“你要看好裴少將軍和明火母子,還有你和阿芍,不要離開這裏半步,我去泰山返回仙門一趟,很快就回來。”


    裴英韶拔下他的玉指環,打算讓無心帶著當盤纏,盛無心笑對他道:“放心,這裏是我的老相識了,暫時讓你們住著一個月都足夠的,再說了,我可是不會很慢的腳程呢。”


    “好,那我也尋覓我在此處的朋友!”


    盛無心當然也知道裴英韶的朋友,都是在心安鎮的城隍,或者地神之類的那些需要焚香禱告才能請出來顯靈。


    裴英韶想到他們總共用了不到兩日就抵達千裏,這要不是他那法寶‘風雨帳的燃氣火力,他們沒那樣簡單就來到這心安鎮的。


    雖說這西屋上下共有四間房,梨花他們這一夜在盛無心乘坐‘風雨帳’離去之後各自在地毯上圍著火爐而眠。


    初次抵達異地的疲憊,機上身中蠱毒,明火母子就靠在地毯上和衣而眠,裴英韶在內室打坐完就睡下了。


    梨花和阿芍在火爐邊的小床上躺著了,墊子很鬆軟,很好入睡。


    初冬的夜裏風聲低吼,寒鴉伴隨貓頭鷹類似斑鳩的單音叫聲,街上更夫敲著梆子帶著沉重的哈欠:“荒雞!”


    這聲的打更過了一刻鍾,王家宅子上空星辰隱入雲層,雪白瑩亮如紙鳶樣的身影領銜著一群,各色衣衫的妖物飛行而來。


    到了王家宅子上空,徐徐降落在內院房頂上,雪白瑩亮的身影乃是四千年老妖魔九尾狐玉妲,一想到十七年前的斷尾之恨,那個梨樹精不愧為黎山老母的身邊物,她的那條尾巴養了十七年都沒回複元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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