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遇見了一名修真者,他……”梨花瞧見小怪的眼睛不敢說了,說多了對它就是二度傷害了。


    她就看大叔怎麽對待者小怪吧,她這長腿大叔輕柔一伸手,將小怪物整個都攏到他身前,那小怪驚恐萬分很怕被即刻製裁,張開了翅膀。


    梨花急忙過來:“大叔,不要!”


    中年大叔的手法向來很快又無形,小怪翅膀還張著,但大叔已離開它身前,小怪眼中恐懼逐漸沒有了。


    大叔重新動手攏著他披在肩頭的黑發,目光冷清,語調平淡整理著衣襟說:“它就是個半人的丫頭,血格強勁,可惜是那怪物生的,它的命就會十分的多舛。”


    中年男子憐惜之態悠然於眼中,看著小怪問梨花:“讓你去查看的活兒,做成了沒有?”


    “那物已被我拿住。”梨花說的幾乎沒有了聲音,就怕小怪物聽見了。對她的大叔低語:“它似乎是無辜的怪物,本來是活著的,但被那暗黑修真者挖了修煉的玄珠。”


    梨花畢竟是心善的,那觸目驚心的怪物被挖走玄珠時,那副可憐樣兒讓她很想哭。


    “你們很壞,還以為我母親會活著讓我看到在你們這裏,原來不是的!”小怪已經聽見了,憤恨不已,張開黑翅膀,尖著嘴,原來她是蒙它的。


    “請原諒,不是這樣的……”梨花說出這些話,難受到有些哽咽,她愧對大怪物的死。


    她打開戒指空間,取出束靈環將大怪物身軀放出來給小怪物看。


    那就是它母親,那身軀它很熟悉。


    它的翅膀張開來整個身軀變得很大,直端端地捧走了戒指,飛竄出去打開門走了。


    梨花眼睜睜地看著小怪搶了她的戒指,中年大叔也看著她,她難過地說:“它的母親原本還活著的。”


    若不是她衝過去對那大怪物糾纏,它是能逃離的,可能就安然無憂地回到橋頭底下,那個石洞中照護著它的女兒。


    中年大叔卻幽幽說道:“這大的名叫青耕,是深林中益禽幻化的,京都的主子心裏有數,這紅塵中的機緣都是天命所為,梨花你沒有違抗天命,就不要難過。”中年大叔的說教,總是能讓她心服口服,雖然她也不是很懂。


    “大叔,京都的精怪們總該是有數的吧?我想給這大怪記個名號!”梨花難過悲哀到痛心疾首。


    “京城府尹都傳出口令了,你去時候謹慎,帶上用的物品。”她的中年大叔說話時還坐的筆直,靠在墊子上捧了本書看著。


    梨花是很無奈了,跑出去看那小怪物捧著她的空間戒指去了哪裏。


    “對啦,梨花。”斜靠著眼睛才從書本上移開的大叔,慢悠悠開口:“山下胭脂店內我的帳目,記得幫我墊付喔。”


    梨花倒抽一口冷氣,很不情願帶著劍離去了。


    她尋覓著它那樣的小怪還能去哪裏,來到橋頭,抬頭自前方怪石嶙峋的半山腰就看見了,大怪物的身軀被蓋上了羽毛動物皮,但都是很舊的。


    小怪居然能打開她的空間戒指?


    小怪就坐在大怪物的遺體旁,大翅膀相疊著依偎上去,它在進行著告別儀式。 梨花雖然避開在一定的距離外,也還是聽見了。


    “母親,女兒喝了粥很香很香的呢,那是我沒有吃過的核桃粥,吃的很快,就忘了給母親留下一份……”


    “夜裏你離開的時候我都知道,那些昆蟲都是我捉的,知道母親最喜歡吃蜻蜓豆娘還有它們的殼,那些人類的事兒我會忘記的,我們是異類,我不會再說人語,也不聽了。”


    它自語著竟然就咬它自個的舌頭,似乎是憤恨無比又無奈。


    舌頭被咬破了疼的不敢再咬了,又繼續說:“父親他很不好,我偷著出去遠遠地看見了他,他被人從大大的鐵籠子裏放出來,用刀戳到很難看……你歇息夠了,到時候我們母女都去看父親。”


    梨花剛才看它咬舌頭,她就想去製止了,此刻心裏悶的慌,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第3章 虞郎妙華【3】


    狹窄河岸不足兩米,在那怪石嶙峋的對麵山壁上,小怪物進行著對大怪物的告別式。


    春日夕陽的光輝消失在層巒疊嶂的山頂,這小怪用皮毛鳥羽裹纏住大怪物的遺體,飛奔在岩壁陡峭處封存懸掛住了。


    它看起來瘦弱無力,做起這些事兒也夠嗆,梨花想搭把手去。


    “你請不要參與!”這小怪物居然話說的這麽工整有規矩,但這口氣很不客氣還存在著怨恨。


    它扛著肩頭的是它母親的遺體,包裹起來十分的費事,散開來,它又穩定身形在陡峭岩壁上包裹好,反複多次才做好包裹和懸掛的順序。


    梨花在岩洞外,看著它在對麵河岸的山壁上一路折騰它的體力,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暮色來臨,天光漏掉的縫隙間,依然留存了血紅霞光一縷。


    小怪物徘徊在岩壁上,望著懸掛的遺體肅穆哀鳴,一個白日裏它是很安靜的,到了此刻哀聲就隱沒在沉沉的暮色中了。


    它母親的性子很執拗,對待它的教養也很不一樣,最初想學會人類的語言是它的意願,但被母親製止了。那麽未來,它那執拗的母親就再也見不到它了,也許母親的製止是對的,但如今似乎又不重要了。


    梨花朝它招手:“我帶著你,你就和我過吧。”


    小怪物不做任何回應,抹幹淚水怔怔地發呆。


    “喂,你說的你父親從大鐵籠子裏放出來,那我陪你去帶他回來。”


    “……”小怪物不做聲。


    就這樣吧,梨花打算先走,她的事情很多,過了今夜再來看看。


    趁著天未全黑,她回來城郊十二時辰前的那石板地。


    夜幕街道依然蕭索,星星很多而璀璨,冷風呼嘯著地麵的樹葉。那些鮮紅帶著白的腦髓都不見了,那名黑衣黑冠修真者的身影絕跡了,似乎這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那肉與紅色的液體依然有跡可循。


    忽地,梨花聽見翅膀飛撲的聲音,接著又是合上翅膀換成腳步聲走過來,梨花凝住呼吸聽著。斜刺裏,小怪物梳著雙環發髻的腦袋,很大方地望住她,似乎是對她信任了。


    她拉住它酷似人類但很柔軟無骨的手。


    它淒厲的低嚎著,慢慢地蹲下身,顫抖的下頜,頭微微搖擺著。


    梨花沒有見過小怪物這麽恐懼過,它那麽堅強地懸葬它的母親,怎麽這會兒這是……


    “我不會傷害你的!”梨花慢慢地鬆開手,對著小怪物溫和一笑。


    夜色沉沉下的街心,來自人類微弱時候的呼吸似乎留存在這裏過,清冷星光照耀下,小怪物看著地麵仰視道:“上午,父親在這裏被鎖上脖子,他的手,還斷了一個。”


    手斷了?梨花瞬間僵住了。


    那個怪物吞噬的正是它人類夫君的軀體。


    夜影中星芒疏冷,從樹梢自上而下,不亮的光暈映上小怪物的臉,這街上孤寂到讓人驚恐連連。


    “就是我父親,是我父親的一隻手臂。”小怪物陰著眸子,恐懼感不曾消失。


    梨花把那梳子遞給小怪物的時候,它哆嗦著,哭泣聲問:“著梳子是我父親送給母親的,你……”


    “是你母親讓我從它身上取的。”梨花說。


    大怪物與死去的那具身軀,原來是一對啊,而它是他們的後代。


    好幾起嗜血的事件是誰做的,還有那虛無中吐水泡的錦鯉,是怎麽回事?京都中可還有別的怪物,白日長眠,入夜後竄出來一等無人時尋找目標,然後再刨腹嗜肉。


    一枚落葉悄悄掉入梨花脖頸,那冷絲絲的觸感讓她被嚇的差點沒站穩。


    “我們遠處走著看吧!”梨花拽著小怪物的衣襟,疾步越上樹梢行走在頂端。


    此時暗黑氛圍下,小怪物的翅膀並沒有完全張開,梨花抓著它的手,它的手仿佛很少活動而顯得嬌弱,此刻行進在呼嘯的風中很不好受,它要是張開翅膀,首先就能甩下抓著它的人類,可那其實很不穩定,如果行走不當,還可能就落地不踏實,掉下去連心跳都沒有了呢。


    於是小怪物的翅膀合著,它都不知道底下是哪裏,樹木影子黑漆漆,水域經過時候清朗明亮,稀疏光芒下可見隱藏水裏的錦鯉吐著水泡泡,那水裏彌漫著濃濃血腥味。


    河穀山巒之間流星的光芒瞬時劃過又消逝,梨花鬆開小怪物,小怪物降落時候被一個“小樹”給卡住了,下不來。


    它羞憤,想毀壞這樹。


    又是一束流星的光芒瞬時劃過來,照了下那所謂的“小樹”,那根本就是一副人的軀體,骨節分明無定點肉在上麵。


    這都是烏鴉群的傑作,這些禽類專等死去的血肉軀體,梨花一過來,這些禽類就飛離開到對麵的山巒去了,但看那些鳥影子似乎又不確定是烏鴉,又很像是那種長嘴帶頰囊的黑鷺。


    小怪物渾身發抖個沒停,站在上麵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你怎麽這麽沒用啊,連你的同類也驚!”梨花覺得大怪物照護它很周到,千金小姐也就是這般嬌貴不經曆風雨了,連個同類都能驚嚇到它。


    “怎麽會碰上骨頭架啊?”小怪兩腳哆嗦著,依然半閉眼睛。


    “這就是百姓塚,無名之輩無來由的死後都在這裏了。”梨花說的很詳細,她走著無視前方林立的小骨頭堆。


    小怪物終於壯著膽子跳下來,推倒那副樹立的人骨架子,還回頭弓腰致意,但對梨花時候有些慍怒:“我們是來找父親的,幹嘛走這裏呀?”


    它又疑惑地打量著梨花,她樣子娟秀,雖然穿著樸素竟然和她這副好膽識不很匹配呢。


    “我們或許很快就能看到你父親了!”


    它說的它父親被人從籠子裏提出來,手都斷了一隻,想必也已經殞命在此 了。


    那副死樣不應該是凡人所為,京城都尉署會讓內中的人步步追查,仵作驗屍之後才會公布情況給所有的百姓們知道,害怕的人不少,骸骨都集中起來堆放在臨時的地方。


    梨花心中最明白不過了。


    這些日子裏,京都內外統計起來有四個人死後找不到骸骨,如今高調抓捕替罪的犯了小事兒的人,官官相護,事情的推諉到最後就會不了了之。


    小怪物聽明白了,沉默安靜了下來,它父親死的很冤,那些官署的人直接判罪斬殺連個申訴翻供的機會都不給。


    梨花過來攥住它沒有溫度的小手,僅僅是一夜又半日,它父母雙亡,小怪物它未來連何去何從都成了問題,它這樣嬌弱。


    這時,小怪物攏了攏它的翅膀“外袍“蹣跚走過去骸骨堆。


    骸骨堆裏血腥味蔓延,這裏都是親人不明或者尋獲不到的亡者。心善念佛的人會集資為他們捐建個帶有墓碑的墳堆,或者在一間廟堂小小的供奉上靈位在內,這是運氣好的。若是性情差的卒子們,破壞了骸骨,就那麽赤裸裸的丟著的,連內中誰是誰都分不清楚了。


    她與小怪物仔細地翻看核對著骨架,裏麵少隻手臂的就沒有看到。


    無人會到這樣陰風陣陣的地方來,墳堆子都不會修,骸骨連整齊的一副都沒有,刺蝟鑽過來連聞都不聞的,皮肉模糊到腐爛不堪,昨夜裏下雪被雨水融化之後髒亂不堪,內中完整的骸骨很少很少。


    亡者生前如何,走過陽間一趟也就如此下場。


    梨花找的很仔細,越找越納悶,小怪物它父親的骸骨究竟在哪裏?


    霎時間,附近滾動過來陣陣草腥味,梨花按住小怪物的頭,她和它都掩藏著。


    小怪物還不明白地想張望,被她一根指頭按在嘴唇:“聽!”


    梨花湊近骸骨縫隙間,尋思著那味道的方向來源。


    那搖曳軀體擺動著,衝進去骸骨中間,那姿勢像是劃水,真切點來說就是一條魚。


    梨花很安靜地沉下呼吸留意著,就見那魚供著嘴在骸骨中找著什麽,還很仔細到不停止。


    拱了好一陣都沒有找出來什麽。


    梨花猛地站起身,很想抓這魚怪質問,她對小怪物交代:“你等著我。”


    魚怪也感覺到了別的身影,它不動了,魚身影搖擺著就來攻擊梨花。


    魚怪身子很滑溜,搖擺是個凶猛的習慣,梨花的戒指空間內對付精怪們的法器不多,取出來一件網子套住了魚,卻被它身上光芒刺射到眼睛,梨花轉身再來看時,這魚精用它的鱗片割破了網子,騰空而起在夜空中帶著一團煙霧。


    這怪顯示出了真麵目,它就是一條成精的金色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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