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白曉嗎？”
話鋒一轉，我問起龍季這個。
龍溱說，我和他的那位故人簡直一模一樣，可那位故人叫白曉。
龍季點頭，“知道啊，當然知道。”
“我哥當年欽定的嫂子，雖然我還沒見過。”
“不過......等我回東海時，人早沒了。”
“你哥就沒和你說過些別的？”我追問。
龍季露出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很無奈道，“我哪敢多問？”
也是哦。
龍溱，太凶了。
對弟弟們似乎也很嚴厲。
不太討喜。
到了龍家的宅邸，龍季便被龍溱喚走，獨留我們這些客人在這宅子中參觀。
“東海第一商賈，果然不同凡響。”
沐城打量著豪華的龍家宅邸，感歎道。
“東海第一商賈？”倒是第一次聽見龍家的消息，我忍不住還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
“每一片領域都有一個界，也就是屬於不同生靈的世界。”
“好比你夫君的秦嶺，進了秦嶺，便是秦嶺的世界，別院，街道，商鋪，動物仙和小妖們在那修煉棲息，也會有各種職業，商人，居民，侍衛......”
沐城和我解釋道：“同理，我的豐都也是一樣的。”
“東海廣闊，海底世界幾乎被東海龍族掌控，往下，便是東海生靈。”
“龍溱他們家族雖然不是東海王族，但是富可敵國，且他的姑姑還嫁給了東海龍王。”
“東海遍地珍寶，龍家把東海的奇珍異寶銷往三界，東海第一商賈，因此聞名。”
我天？
“那龍溱豈不是那種坐擁商業帝國的霸道總裁？”我的心聲脫口而出。
寡言淡漠，高冷，長得帥，專一，長情，富可敵國。
完美貼合少女心中霸道總裁的人設啊！那位叫白曉的姑娘運氣可真好，可惜命不好，死得早，沒能好好享受一番。
江卿宴掐了掐我的後脖頸，聲音悠悠，“我呢？”
我回頭撩了一下他的下巴，笑道：
“你.....”
“我的愛寵？”
依稀記得，他從前的兩句話，‘在幫你我就是狗。’‘那也是你的狗。’
嘖，這可是他說的。
“哼。”江卿宴傲嬌的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我。
沐城扇了扇子，搖搖頭，有些無語的扯著嘴角。“沒眼看......”
等龍溱再回來時，已經是傍晚。
他手上提著一盞青色的蓮花燈，一閃一閃的，燈光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滅了似的。
“久等。”
龍溱眸中帶光，和先前的他比起來，看起來鮮活了不少。
“沒事，是現在就去？”我的眼神落在那盞蓮花燈上，本以為他會讓我們先留宿一夜，所以才等到天黑，但看著他手上提著的蓮花燈，我大概也能猜到，他是要夜晚出發。
龍溱點頭確認，“嗯。”
“下麵路況複雜，但夜晚時更好進入，還是現在出發吧。”
下麵？
這島下麵？
雖然沒太明白，但我還是應聲，“好。”
可龍溱卻對江卿宴和沐城道，“兩位，此去隻有柳姑娘能陪同，你們還是留在島上吧。”
江卿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眸子半眯，目光中帶著審視，“嗯？”
龍溱解釋道，“隻是和柳姑娘去見一位故人罷了，不到清晨，我便會把柳姑娘送回你身邊。”
我扯了扯江卿宴的衣袖，“得了吧，阿宴，也不會有什麽事。”
畢竟龍溱也不是什麽壞人啊，他何必多疑？怕人家把我拐走了？？
“走吧。”我走到龍溱身後，讓他帶路。
龍溱轉身帶著我往外走。
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島上燈火通明，龍溱卻帶著我往一條小路走。
越往裏走，越昏暗，直至到了一片黑色沙灘。
龍溱拿出一顆白色的小珠子，遞給我，“避水珠。”
這是要下海？
我接過，毫不猶豫的吞下了。
龍溱抓著我的胳膊，便把我拉進了海裏。
海水冰冷刺骨，我就像掉進了冰窟似的，龍溱手上的蓮花燈格外的亮，比在陸地上還要亮好幾十倍，照亮了我們的周邊。
一直往下潛，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海底有個小洞口，龍溱把我塞了進去。
那小洞口中別有洞天。
我們仿佛來到了另一片海域。
這下麵還是一片海。
奇怪，我們剛剛那不算是潛到底了嗎？怎麽下麵還有一片海？
龍溱還抓著我不斷往下遊。
越往下遊，就看到更多平時在海裏沒見過的生物。
不，其實說難聽點，叫怪物。
長得並不好看。
長了兩個腦袋的巨型章魚，或者是滿嘴獠牙的小醜魚，還有一個腦袋兩個身子的龍蝦......總的來說，這片海域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壓抑，古怪。
“你要帶我去見的人就在這？”我忍不住發聲。
龍溱回應，“嗯，他性子比較怪異，喜歡居住在這種地方。”
一直潛到底，海底的沙子居然也是黑色的，而正前方，出現了一個洞穴，洞口還有一扇像橫七豎八的大石頭門。
龍溱輕輕揮手，大門開了。
往裏去，裏麵居然亮堂堂的，與外麵壓抑的海底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洞穴深處，一個滿頭白發，身形臃腫的老頭背對著我們，正在搗藥，“咚咚咚”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洞穴內。
“楊苦。”
龍溱喚了他一聲。
楊苦回頭，見到龍溱，很是開心，那雙快被鬆弛的雙眼皮蓋住的雙眼狠狠的眨巴兩下，緊接著“哈哈哈”大笑幾聲，“小溱，你最近忙什麽呢？現在才來。”
但楊苦的目光移動在我身上的時候，顯然愣住了，“這這這.......”他的牙齒上下抖了幾下，嘟嘟囔囔道，“你總不能因為太傷心去找了個替身吧？不過你找的確實很像.......”
龍溱拉著我走近，把我推到他麵前，道，“你會探魂之術。”
“楊苦，你知道我想幹什麽。”
啥意思啊？？？
這是要讓這楊苦看看我的魂？想檢查檢查我的前世中是不是有白曉？
可我不都說了麽？我連前世上千年的記憶都記得起來，若是中途轉世變成了白曉，這段記憶我應該也會記得的呀。
龍溱還真就是執著。
楊苦打量著我，又抬眼看了看龍溱，有些不可置信，“你懷疑她是白曉的轉世？”
龍溱點頭。
我尷尬的笑了笑，“先說好哈，我是個擁有上千年記憶的人，你們口中的那位白小姐出生的可比我晚不少。”
“更何況，我魂飛魄散過一次，還是我夫君自散修為才換我轉世一生。”
“我若真是你們口中那人的轉世，我應該會保留一段她的記憶才是。”
楊苦讚成我的想法，笑道，“這位姑娘說的一點也沒錯，小溱啊，你是不是思念過度了？”
龍溱依舊沒有改變想法，堅持道，“何須多言？先探一探就知道了。”
好好好....世間癡情人少之又少，龍溱這種癡情人，我真敬佩。
這種帥氣多金的男人根本就不缺女人，卻思念那位白小姐將近瘋魔。
不就是探個魂？
如果我不是，也就能打消他的疑慮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楊苦道：“來吧。”
“咦惹，小姑娘，勇氣可嘉啊。”楊苦用那種刮目相看的眼神看著我，道，“可能有些痛哦。”
“嗯，來吧。”痛我倒是不怕，但可別操作不當，給我整失憶了。
楊苦讓我躺在他的石板床上，接著拿來了一碗烏漆嘛黑的藥，“喝吧，起碼這樣沒那麽疼。”
我將那藥喝下後，便閉上了雙眼。
一陣淡淡的涼意直衝天靈蓋，也正是這時，楊苦開始嘟嘟囔囔的念叨著一些咒語，雙手放在我的太陽穴上緩慢揉捏著。
漸漸的漸漸的，眼前的烏黑一片變成了曾經的回憶。
奇怪的是，不隻是前世的回憶。
還有前前世的。
也就是巫眠的。
那是笛修和巫眠的記憶。
兩人的初遇，相識，相知，巫眠的表白，月下偷吻，等等一係列的記憶都浮現在了我的腦海.......
“膽小鬼，不就是狼嗎？”
“別愛我沒結果，不過看你那麽喜歡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
“阿眠，曠野才是我們的歸宿....”
“阿眠別鬧，梨子酥要被你晃掉了......”
“阿眠你怎麽又哭了，那麽愛哭，想要用眼淚把昆侖淹了嗎.....”
“老太婆又要掉小珍珠咯......”
畫麵一轉，便是被部落居民綁在柱子上，活活打死的畫麵。
“妖！我小時候就見過她了！隻有妖才能活那麽久！快殺了她！”
再之後，畫麵黑了。
一轉，我便到了下一世。
被祭司救，成為神女......與江卿宴相遇......救了斷尾狐狸，取名君陌.....昆侖滅鬼遇絕色紅衣少年......一起雲遊四方。
最後眾叛親離，魂飛魄散。
再一轉，我還以為會轉到我這一世。
但萬萬沒想到，一段極其陌生的記憶出現了。
生在漁村，取名白招娣，離家出走後給自己改名白曉。
女扮男裝在海盜船上當小嘍囉混口飯吃，海盜船沉，被衝上荒島，遇見一黑衣男子在清泉中沐浴。
偷看被抓，相識。
纏著男子帶她回大陸，沒想到男子跳入海中沒了身影。
再次相遇，是餓極了，到海裏捕魚，結果差點把自己溺死，男子相救。
後來知道，男子叫龍溱。
島上來了妖怪，追著喊著要吃人。
又被龍溱救了。
“龍溱，你就帶我離開吧，我想回大陸。”
龍溱搖頭拒絕，丟下一些食物便又離開了。
往複半年。
白曉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故意不帶我走？”
龍溱怔了怔，不說話，又走了。
半個月後，龍溱臉色漲紅渾身發熱出現。
強吻。
春宵一夜。
白曉說，“我可不會負責，是你霸王硬上弓的。”
龍溱壞笑，“我負全責。”
一艘船停靠在了島邊，一名人類少年發現了白曉，並答應帶她回大陸。
船翻了。
白曉被龍溱帶回了海底。
囚禁。
他說，“你隻屬於我，留在東海吧，曉曉，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白曉很老實。
但是覺得海底日日暗淡，她不喜歡。
龍溱為白曉舉族搬遷島上，他們初遇的島。
在龍溱身上找到了家的溫暖。
很依賴龍溱。
五月初五，懷孕了。
七月初一，被人下藥。
七月初二，孩子沒保住。
八月初一，抑鬱了。
八月初九，想看海上的煙火大會，和龍溱說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海上漫天煙火燦爛，依偎在愛人懷裏，龍溱的側臉倒映眸中，閉眼後即是永別。
無聲無息，沒有原因，沒有前兆。
短短一段時間，白曉的一生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隻覺得腦袋一陣不適，我猛然睜開眼。
楊苦的表情變幻很多，先是震驚，再是落寞，緊接著眸子中居然帶著一絲憐憫。
緊接著楊苦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神情，“我現在是應該叫你白姑娘還是柳姑娘呢？”
我：“......”
問題出在哪呢？
我還真就在中途轉世過了一次？！
可我為什麽會沒有記憶？！
而且若是我的轉世，為什麽江卿宴沒有在那個時候找到我？！
一堆謎團在我腦海中旋轉，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真是白曉轉世....那......
我緩緩抬頭，看向一臉神情嚴肅的龍溱。
隻見他看我的眼神晦澀難懂，意味不明，猜不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
“嘖嘖嘖.....”楊苦眉頭皺了起來，但很快，他突然一拍手掌，“哦！”
“你說你魂飛魄散過一次？！”楊苦抓著我的肩膀，使勁晃我。
“嗯......”我的表情也不見得比哭好看。
楊苦興奮的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有沒有一種可能....白姑娘是你靈魂碎片的衍生？！不小心入了輪回！所以白小姐的靈魂隻是你魂魄中的一部分？！”
我：“！”
還真有這種可能！
不完整的魂魄是無法繼承記憶的。
若那白小姐是我的靈魂碎片誤入輪回，那就解釋得通了......
難怪，當初江卿宴會一直收集不全我的靈魂碎片...原來是誤入輪回去了！
那白曉的突然離去，該不會就是因為當初江卿宴自散修為和天道換我一次轉世的機會的原因吧？靈魂碎片強行收回....而白曉就是在那時候，靈魂被抽去，回到了我的魂魄中。
說來說去，我確實是白曉的轉世。
不可否認。
“......”
“那什麽.....”我抬眼看向龍溱，一股心慌感莫名出現。
“嗯？”龍溱挑眉，看著我，似在等我把話說完。
“我......”
“嗯.....我.......”
說不出口啊！
我有江卿宴了。
可若我把想說的話說出口，癡情人必定會傷心。
“小溱你聽我說。”楊苦咬了咬下唇，便小跑到龍溱身邊，將龍溱拉到了我看不到的角落。
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但是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生怕我聽見似的。
最終，楊苦邁著小碎步離開了洞穴，留下龍溱在這。
整個空間寂靜無聲，安靜到我那略微慌亂的呼吸聲都要成為我們的背景音了。
龍溱神色漠然，一步一步朝我走來，不緊不慢，腳步輕盈，但越是這樣我越緊張。
“龍溱.....”
我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眸子都暗淡了不少。
其實就在剛剛那段回憶中，我就明白了龍溱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刻意不幫白曉離島，一夜春宵後的壞笑，破壞船隻不讓白曉離開和...囚禁。
我不傻。
龍溱，大概就是個表麵正經嚴肅，但是內心麵中其實是個腹黑病嬌.......
他先前在我麵前表現出來的正經，都是因為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白曉，也就是正常對待無關緊要的人的態度。
偶爾對我的善意和好，是因為對我抱有希望。
現在，他已經完全確認我是白曉的轉世了。
那他還會像從前那樣表現得那麽冷漠淡然嗎？！
龍溱已經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床上傻愣的我。
“該回去了.....”我不死心的試探了一句，還扯出了一個不算太好看的笑臉，
龍溱眉眼間的神色變化很大，就連氣場都變了。不似剛剛那般嚴肅，相反，有一股邪勁，很是像瘋子發瘋前的穩定狀態。
他輕挑眉毛，那雙玉目盯著我的臉，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龐，涼涼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卻讓我膽戰心驚。
“去哪？”
“曉曉，歡迎回家。”
冷汗直流。
龍溱，原來你才是那個最能裝的......
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我慌了。
上一秒還在可憐他是個癡情人，可這一秒，我還是可憐可憐我自己吧！
我的劍沒有帶下來...這裏是海中海嗎？估計江卿宴他們很難找到，而且...這裏是東海。
心中隻有兩個字：玩完。
“龍溱...我是柳眠啊......曉曉沒了。”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莫名的害怕感讓我說話吞吞吐吐，不利索。
龍溱俯身將我圈進懷裏，淡淡檀香的味環繞身邊，他的腦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我的脖頸，深吸一口氣之後，一種很心滿意足的語氣，“柳眠就是曉曉，不對嗎？生生世世，你都擺脫不了你是白曉這個身份。”
不對！
根本就不一樣！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再續前緣的！
前世是前世，今生今世我還會不會愛上同一個人，那是另外的事。
我抗拒的想將他推開，可我越掙紮他抱的越緊。
“龍溱，我已經有夫君了。”
“你放了我，好嗎？”
我無奈，也隻能用平靜的語氣和他講道理。
但龍溱似乎不想和我講道理。
他給我來了一記手刀。
我就這麽暈了。
當我睜眼時，我就被關在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裏。
房間很大，有很多東西，書籍，樂器，玩具，和各種消遣玩意，唯獨沒有剪刀這種利器。
我的雙腳上還被戴了腳銬。
還是純金的。
長度剛好是床上到門口的距離。
我欲哭無淚。
囚禁，這是我死也沒想到的。
毫無自由可言，腳上的枷鎖更是讓我感到窒息。
最可怕的還是，這裏用不了法力，任憑我怎麽傳喚，怎麽念咒也無濟於事。
龍溱！
我真是看走眼啊。
什麽冷漠淡然人設...明明就一腹黑。
“叩叩叩——”
“白姑娘，我進來了哈！”
聽聲音，應該是楊苦。
楊苦端了一堆菜進來，笑容滿麵，對我更是客氣，“三菜一湯，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小溱還說了，要看著你吃完我才能走。”
看著麵前的糖醋排骨青椒炒肉蛋炒苦瓜和海帶湯......我毫無食欲。
其實我很討厭苦瓜.....
喜歡這些的是白曉，不是我......
我：“......”
沉默片刻，我還是老老實實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楊苦，現在是柳眠，不是白曉了。”我一臉無奈。
楊苦回應我的也就是笑嘻嘻，很無所謂道，“管他什麽白曉柳眠，小溱喜歡就好了。”
“起碼你不算是替身啊！正主轉世，哈哈哈。”
我否認道，“不不不，你要明白，我始終和白曉有所不同，不是嗎？白曉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更何況，我有夫君了，龍溱這叫奪人所愛啊！”
楊苦擺擺手，“和我說沒有用噠！小溱這孩子，活著也不容易，你就讓讓他吧！”
我無語。
那誰來讓讓我啊....
“我也不容易....”我戳了戳飯碗，憋屈的喃喃道。
楊苦繼續道，“小溱呢，其實不壞，他隻是太珍視白姑娘了，我看著他長大，他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我都心疼他！”
我繼續反駁，“東海第一商賈，還是家主，富可敵國，姑姑嫁給了東海龍王，他不容易？那把錢分我一半吧，我想看看多不容易。”
話鋒一轉，我問起龍季這個。
龍溱說，我和他的那位故人簡直一模一樣，可那位故人叫白曉。
龍季點頭，“知道啊，當然知道。”
“我哥當年欽定的嫂子，雖然我還沒見過。”
“不過......等我回東海時，人早沒了。”
“你哥就沒和你說過些別的？”我追問。
龍季露出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很無奈道，“我哪敢多問？”
也是哦。
龍溱，太凶了。
對弟弟們似乎也很嚴厲。
不太討喜。
到了龍家的宅邸，龍季便被龍溱喚走，獨留我們這些客人在這宅子中參觀。
“東海第一商賈，果然不同凡響。”
沐城打量著豪華的龍家宅邸，感歎道。
“東海第一商賈？”倒是第一次聽見龍家的消息，我忍不住還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
“每一片領域都有一個界，也就是屬於不同生靈的世界。”
“好比你夫君的秦嶺，進了秦嶺，便是秦嶺的世界，別院，街道，商鋪，動物仙和小妖們在那修煉棲息，也會有各種職業，商人，居民，侍衛......”
沐城和我解釋道：“同理，我的豐都也是一樣的。”
“東海廣闊，海底世界幾乎被東海龍族掌控，往下，便是東海生靈。”
“龍溱他們家族雖然不是東海王族，但是富可敵國，且他的姑姑還嫁給了東海龍王。”
“東海遍地珍寶，龍家把東海的奇珍異寶銷往三界，東海第一商賈，因此聞名。”
我天？
“那龍溱豈不是那種坐擁商業帝國的霸道總裁？”我的心聲脫口而出。
寡言淡漠，高冷，長得帥，專一，長情，富可敵國。
完美貼合少女心中霸道總裁的人設啊！那位叫白曉的姑娘運氣可真好，可惜命不好，死得早，沒能好好享受一番。
江卿宴掐了掐我的後脖頸，聲音悠悠，“我呢？”
我回頭撩了一下他的下巴，笑道：
“你.....”
“我的愛寵？”
依稀記得，他從前的兩句話，‘在幫你我就是狗。’‘那也是你的狗。’
嘖，這可是他說的。
“哼。”江卿宴傲嬌的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我。
沐城扇了扇子，搖搖頭，有些無語的扯著嘴角。“沒眼看......”
等龍溱再回來時，已經是傍晚。
他手上提著一盞青色的蓮花燈，一閃一閃的，燈光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滅了似的。
“久等。”
龍溱眸中帶光，和先前的他比起來，看起來鮮活了不少。
“沒事，是現在就去？”我的眼神落在那盞蓮花燈上，本以為他會讓我們先留宿一夜，所以才等到天黑，但看著他手上提著的蓮花燈，我大概也能猜到，他是要夜晚出發。
龍溱點頭確認，“嗯。”
“下麵路況複雜，但夜晚時更好進入，還是現在出發吧。”
下麵？
這島下麵？
雖然沒太明白，但我還是應聲，“好。”
可龍溱卻對江卿宴和沐城道，“兩位，此去隻有柳姑娘能陪同，你們還是留在島上吧。”
江卿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眸子半眯，目光中帶著審視，“嗯？”
龍溱解釋道，“隻是和柳姑娘去見一位故人罷了，不到清晨，我便會把柳姑娘送回你身邊。”
我扯了扯江卿宴的衣袖，“得了吧，阿宴，也不會有什麽事。”
畢竟龍溱也不是什麽壞人啊，他何必多疑？怕人家把我拐走了？？
“走吧。”我走到龍溱身後，讓他帶路。
龍溱轉身帶著我往外走。
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島上燈火通明，龍溱卻帶著我往一條小路走。
越往裏走，越昏暗，直至到了一片黑色沙灘。
龍溱拿出一顆白色的小珠子，遞給我，“避水珠。”
這是要下海？
我接過，毫不猶豫的吞下了。
龍溱抓著我的胳膊，便把我拉進了海裏。
海水冰冷刺骨，我就像掉進了冰窟似的，龍溱手上的蓮花燈格外的亮，比在陸地上還要亮好幾十倍，照亮了我們的周邊。
一直往下潛，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見海底有個小洞口，龍溱把我塞了進去。
那小洞口中別有洞天。
我們仿佛來到了另一片海域。
這下麵還是一片海。
奇怪，我們剛剛那不算是潛到底了嗎？怎麽下麵還有一片海？
龍溱還抓著我不斷往下遊。
越往下遊，就看到更多平時在海裏沒見過的生物。
不，其實說難聽點，叫怪物。
長得並不好看。
長了兩個腦袋的巨型章魚，或者是滿嘴獠牙的小醜魚，還有一個腦袋兩個身子的龍蝦......總的來說，這片海域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壓抑，古怪。
“你要帶我去見的人就在這？”我忍不住發聲。
龍溱回應，“嗯，他性子比較怪異，喜歡居住在這種地方。”
一直潛到底，海底的沙子居然也是黑色的，而正前方，出現了一個洞穴，洞口還有一扇像橫七豎八的大石頭門。
龍溱輕輕揮手，大門開了。
往裏去，裏麵居然亮堂堂的，與外麵壓抑的海底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洞穴深處，一個滿頭白發，身形臃腫的老頭背對著我們，正在搗藥，“咚咚咚”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洞穴內。
“楊苦。”
龍溱喚了他一聲。
楊苦回頭，見到龍溱，很是開心，那雙快被鬆弛的雙眼皮蓋住的雙眼狠狠的眨巴兩下，緊接著“哈哈哈”大笑幾聲，“小溱，你最近忙什麽呢？現在才來。”
但楊苦的目光移動在我身上的時候，顯然愣住了，“這這這.......”他的牙齒上下抖了幾下，嘟嘟囔囔道，“你總不能因為太傷心去找了個替身吧？不過你找的確實很像.......”
龍溱拉著我走近，把我推到他麵前，道，“你會探魂之術。”
“楊苦，你知道我想幹什麽。”
啥意思啊？？？
這是要讓這楊苦看看我的魂？想檢查檢查我的前世中是不是有白曉？
可我不都說了麽？我連前世上千年的記憶都記得起來，若是中途轉世變成了白曉，這段記憶我應該也會記得的呀。
龍溱還真就是執著。
楊苦打量著我，又抬眼看了看龍溱，有些不可置信，“你懷疑她是白曉的轉世？”
龍溱點頭。
我尷尬的笑了笑，“先說好哈，我是個擁有上千年記憶的人，你們口中的那位白小姐出生的可比我晚不少。”
“更何況，我魂飛魄散過一次，還是我夫君自散修為才換我轉世一生。”
“我若真是你們口中那人的轉世，我應該會保留一段她的記憶才是。”
楊苦讚成我的想法，笑道，“這位姑娘說的一點也沒錯，小溱啊，你是不是思念過度了？”
龍溱依舊沒有改變想法，堅持道，“何須多言？先探一探就知道了。”
好好好....世間癡情人少之又少，龍溱這種癡情人，我真敬佩。
這種帥氣多金的男人根本就不缺女人，卻思念那位白小姐將近瘋魔。
不就是探個魂？
如果我不是，也就能打消他的疑慮了。
我深吸一口氣，對楊苦道：“來吧。”
“咦惹，小姑娘，勇氣可嘉啊。”楊苦用那種刮目相看的眼神看著我，道，“可能有些痛哦。”
“嗯，來吧。”痛我倒是不怕，但可別操作不當，給我整失憶了。
楊苦讓我躺在他的石板床上，接著拿來了一碗烏漆嘛黑的藥，“喝吧，起碼這樣沒那麽疼。”
我將那藥喝下後，便閉上了雙眼。
一陣淡淡的涼意直衝天靈蓋，也正是這時，楊苦開始嘟嘟囔囔的念叨著一些咒語，雙手放在我的太陽穴上緩慢揉捏著。
漸漸的漸漸的，眼前的烏黑一片變成了曾經的回憶。
奇怪的是，不隻是前世的回憶。
還有前前世的。
也就是巫眠的。
那是笛修和巫眠的記憶。
兩人的初遇，相識，相知，巫眠的表白，月下偷吻，等等一係列的記憶都浮現在了我的腦海.......
“膽小鬼，不就是狼嗎？”
“別愛我沒結果，不過看你那麽喜歡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吧......”
“阿眠，曠野才是我們的歸宿....”
“阿眠別鬧，梨子酥要被你晃掉了......”
“阿眠你怎麽又哭了，那麽愛哭，想要用眼淚把昆侖淹了嗎.....”
“老太婆又要掉小珍珠咯......”
畫麵一轉，便是被部落居民綁在柱子上，活活打死的畫麵。
“妖！我小時候就見過她了！隻有妖才能活那麽久！快殺了她！”
再之後，畫麵黑了。
一轉，我便到了下一世。
被祭司救，成為神女......與江卿宴相遇......救了斷尾狐狸，取名君陌.....昆侖滅鬼遇絕色紅衣少年......一起雲遊四方。
最後眾叛親離，魂飛魄散。
再一轉，我還以為會轉到我這一世。
但萬萬沒想到，一段極其陌生的記憶出現了。
生在漁村，取名白招娣，離家出走後給自己改名白曉。
女扮男裝在海盜船上當小嘍囉混口飯吃，海盜船沉，被衝上荒島，遇見一黑衣男子在清泉中沐浴。
偷看被抓，相識。
纏著男子帶她回大陸，沒想到男子跳入海中沒了身影。
再次相遇，是餓極了，到海裏捕魚，結果差點把自己溺死，男子相救。
後來知道，男子叫龍溱。
島上來了妖怪，追著喊著要吃人。
又被龍溱救了。
“龍溱，你就帶我離開吧，我想回大陸。”
龍溱搖頭拒絕，丟下一些食物便又離開了。
往複半年。
白曉突然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故意不帶我走？”
龍溱怔了怔，不說話，又走了。
半個月後，龍溱臉色漲紅渾身發熱出現。
強吻。
春宵一夜。
白曉說，“我可不會負責，是你霸王硬上弓的。”
龍溱壞笑，“我負全責。”
一艘船停靠在了島邊，一名人類少年發現了白曉，並答應帶她回大陸。
船翻了。
白曉被龍溱帶回了海底。
囚禁。
他說，“你隻屬於我，留在東海吧，曉曉，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白曉很老實。
但是覺得海底日日暗淡，她不喜歡。
龍溱為白曉舉族搬遷島上，他們初遇的島。
在龍溱身上找到了家的溫暖。
很依賴龍溱。
五月初五，懷孕了。
七月初一，被人下藥。
七月初二，孩子沒保住。
八月初一，抑鬱了。
八月初九，想看海上的煙火大會，和龍溱說了。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海上漫天煙火燦爛，依偎在愛人懷裏，龍溱的側臉倒映眸中，閉眼後即是永別。
無聲無息，沒有原因，沒有前兆。
短短一段時間，白曉的一生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隻覺得腦袋一陣不適，我猛然睜開眼。
楊苦的表情變幻很多，先是震驚，再是落寞，緊接著眸子中居然帶著一絲憐憫。
緊接著楊苦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神情，“我現在是應該叫你白姑娘還是柳姑娘呢？”
我：“......”
問題出在哪呢？
我還真就在中途轉世過了一次？！
可我為什麽會沒有記憶？！
而且若是我的轉世，為什麽江卿宴沒有在那個時候找到我？！
一堆謎團在我腦海中旋轉，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真是白曉轉世....那......
我緩緩抬頭，看向一臉神情嚴肅的龍溱。
隻見他看我的眼神晦澀難懂，意味不明，猜不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
“嘖嘖嘖.....”楊苦眉頭皺了起來，但很快，他突然一拍手掌，“哦！”
“你說你魂飛魄散過一次？！”楊苦抓著我的肩膀，使勁晃我。
“嗯......”我的表情也不見得比哭好看。
楊苦興奮的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有沒有一種可能....白姑娘是你靈魂碎片的衍生？！不小心入了輪回！所以白小姐的靈魂隻是你魂魄中的一部分？！”
我：“！”
還真有這種可能！
不完整的魂魄是無法繼承記憶的。
若那白小姐是我的靈魂碎片誤入輪回，那就解釋得通了......
難怪，當初江卿宴會一直收集不全我的靈魂碎片...原來是誤入輪回去了！
那白曉的突然離去，該不會就是因為當初江卿宴自散修為和天道換我一次轉世的機會的原因吧？靈魂碎片強行收回....而白曉就是在那時候，靈魂被抽去，回到了我的魂魄中。
說來說去，我確實是白曉的轉世。
不可否認。
“......”
“那什麽.....”我抬眼看向龍溱，一股心慌感莫名出現。
“嗯？”龍溱挑眉，看著我，似在等我把話說完。
“我......”
“嗯.....我.......”
說不出口啊！
我有江卿宴了。
可若我把想說的話說出口，癡情人必定會傷心。
“小溱你聽我說。”楊苦咬了咬下唇，便小跑到龍溱身邊，將龍溱拉到了我看不到的角落。
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但是聲音越來越小，像是生怕我聽見似的。
最終，楊苦邁著小碎步離開了洞穴，留下龍溱在這。
整個空間寂靜無聲，安靜到我那略微慌亂的呼吸聲都要成為我們的背景音了。
龍溱神色漠然，一步一步朝我走來，不緊不慢，腳步輕盈，但越是這樣我越緊張。
“龍溱.....”
我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眸子都暗淡了不少。
其實就在剛剛那段回憶中，我就明白了龍溱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
刻意不幫白曉離島，一夜春宵後的壞笑，破壞船隻不讓白曉離開和...囚禁。
我不傻。
龍溱，大概就是個表麵正經嚴肅，但是內心麵中其實是個腹黑病嬌.......
他先前在我麵前表現出來的正經，都是因為不確定我到底是不是白曉，也就是正常對待無關緊要的人的態度。
偶爾對我的善意和好，是因為對我抱有希望。
現在，他已經完全確認我是白曉的轉世了。
那他還會像從前那樣表現得那麽冷漠淡然嗎？！
龍溱已經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床上傻愣的我。
“該回去了.....”我不死心的試探了一句，還扯出了一個不算太好看的笑臉，
龍溱眉眼間的神色變化很大，就連氣場都變了。不似剛剛那般嚴肅，相反，有一股邪勁，很是像瘋子發瘋前的穩定狀態。
他輕挑眉毛，那雙玉目盯著我的臉，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龐，涼涼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卻讓我膽戰心驚。
“去哪？”
“曉曉，歡迎回家。”
冷汗直流。
龍溱，原來你才是那個最能裝的......
心髒撲通撲通的跳。
我慌了。
上一秒還在可憐他是個癡情人，可這一秒，我還是可憐可憐我自己吧！
我的劍沒有帶下來...這裏是海中海嗎？估計江卿宴他們很難找到，而且...這裏是東海。
心中隻有兩個字：玩完。
“龍溱...我是柳眠啊......曉曉沒了。”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莫名的害怕感讓我說話吞吞吐吐，不利索。
龍溱俯身將我圈進懷裏，淡淡檀香的味環繞身邊，他的腦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蹭了蹭我的脖頸，深吸一口氣之後，一種很心滿意足的語氣，“柳眠就是曉曉，不對嗎？生生世世，你都擺脫不了你是白曉這個身份。”
不對！
根本就不一樣！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再續前緣的！
前世是前世，今生今世我還會不會愛上同一個人，那是另外的事。
我抗拒的想將他推開，可我越掙紮他抱的越緊。
“龍溱，我已經有夫君了。”
“你放了我，好嗎？”
我無奈，也隻能用平靜的語氣和他講道理。
但龍溱似乎不想和我講道理。
他給我來了一記手刀。
我就這麽暈了。
當我睜眼時，我就被關在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裏。
房間很大，有很多東西，書籍，樂器，玩具，和各種消遣玩意，唯獨沒有剪刀這種利器。
我的雙腳上還被戴了腳銬。
還是純金的。
長度剛好是床上到門口的距離。
我欲哭無淚。
囚禁，這是我死也沒想到的。
毫無自由可言，腳上的枷鎖更是讓我感到窒息。
最可怕的還是，這裏用不了法力，任憑我怎麽傳喚，怎麽念咒也無濟於事。
龍溱！
我真是看走眼啊。
什麽冷漠淡然人設...明明就一腹黑。
“叩叩叩——”
“白姑娘，我進來了哈！”
聽聲音，應該是楊苦。
楊苦端了一堆菜進來，笑容滿麵，對我更是客氣，“三菜一湯，都是你以前愛吃的，小溱還說了，要看著你吃完我才能走。”
看著麵前的糖醋排骨青椒炒肉蛋炒苦瓜和海帶湯......我毫無食欲。
其實我很討厭苦瓜.....
喜歡這些的是白曉，不是我......
我：“......”
沉默片刻，我還是老老實實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楊苦，現在是柳眠，不是白曉了。”我一臉無奈。
楊苦回應我的也就是笑嘻嘻，很無所謂道，“管他什麽白曉柳眠，小溱喜歡就好了。”
“起碼你不算是替身啊！正主轉世，哈哈哈。”
我否認道，“不不不，你要明白，我始終和白曉有所不同，不是嗎？白曉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更何況，我有夫君了，龍溱這叫奪人所愛啊！”
楊苦擺擺手，“和我說沒有用噠！小溱這孩子，活著也不容易，你就讓讓他吧！”
我無語。
那誰來讓讓我啊....
“我也不容易....”我戳了戳飯碗，憋屈的喃喃道。
楊苦繼續道，“小溱呢，其實不壞，他隻是太珍視白姑娘了，我看著他長大，他一路走來，太不容易了，我都心疼他！”
我繼續反駁，“東海第一商賈，還是家主，富可敵國，姑姑嫁給了東海龍王，他不容易？那把錢分我一半吧，我想看看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