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玉蜓生活的那個時代,如果一個武林人士到了陌生的地方,想要打聽點什麽江湖傳聞,茶樓和酒館是最佳的情報機構,店小二是就首席情報官。


    這些地方常年匯聚著來往的客商、鏢師和行走江湖之人,他們不經意的談話總能被跑堂的店小二不經意地記在心裏,店小二為了討幾個賞錢,也會向假裝不經意問他事情的客人不經意地透露他所知道的消息。久而久之,“店小二為您的江湖之行保駕護航”就成為了茶樓酒館的一塊金字招牌。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起初他驚訝於程旭在電腦上一頓操作就能從數據庫中調取各種信息,想打聽什麽消息不再需要跟店小二耗費口舌,也無需打賞小費,著實方便快捷安全可靠。


    但是現在他發現,數據庫也有找不到的東西,比如這個雙瞳公會,除了一個名字就再找不到任何隻言片語,不知是太過機密沒有收錄到,還是太過敏感早就被清除,反而是身邊的宋琪瑰不知為何了解一點有關情報,看來有些消息還得靠江湖人士的口口相傳才能在世間留下點故事。


    於是唐玉蜓決定還是用老辦法,雖然這裏沒有酒館,茶館也隻是影視布景,但是酒吧多得是,酒吧四舍五入就是酒館,吧台看場子的酒保四舍五入就是店小二,他們見過的江湖人士一定不少,聽過的吹牛打屁一定非常多,多到日夜都想跟別人分享心中的秘密。


    唐玉蜓計劃跟宋琪瑰一起,繼續以兄妹的身份實施泡吧行動,從酒保的嘴中打聽一下這些江湖裏的秘密。


    娛樂城裏的酒吧大大小小有幾十家之多,大部分開在商業街的兩側,也有少數在街道拐角和各景區裏。


    為了不引人懷疑,他們不能一家挨一家的問,況且他們的酒量也不允許。在這些氛圍各異,規模差距頗大的酒吧中,如何選擇哪一家打聽是個問題。


    商業街兩邊那些大店客流量大,接受的信息也多,但是店裏可能藏著不知屬於哪個勢力的眼線,巡查員也經常去巡邏,有些店裏由於工作量過大還用了完全沒有情報價值的機器人酒保,這些店並不適合打探消息。


    唐玉蜓把目光放在了位置相對偏僻的一家街角酒吧,透過蠍峰宮大酒店的窗戶,可以看到那家店昏昏暗暗的門麵。


    至於金有財,手裏應該掌握了不少內幕,唐玉蜓決定在他後天進貨回來的時候,趁他在航空港還沒進城就截住他,把他抓到鐵錘號上拷問。


    宋琪瑰覺得這個計劃很可行,隻是她擔心金有財會不會趁這兩天跑掉,唐玉蜓說不會,他們的交易還沒完成,隻要不去驚動他,他會老老實實繼續呆在遊樂場的那個射擊攤位上。


    “我穿好了,咱們這就走。”宋琪瑰說道。她還是穿著那條短裙。


    “你穿衣的風格略顯保守了些。”唐玉蜓說。


    “啊?前兩天是誰說好看的!”宋琪瑰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說道。


    聯想到昨天在影視園古裝區的茶館裏當人肉背景牆時,她穿的這件衣服居然被當作古裝無人理睬,她決定要買衣服,今天就買!


    唐玉蜓選定的這家酒吧開在距離蠍峰宮不遠的地方,在商業街的一處拐角巷子裏,酒吧招牌的燈光在商業街耀眼光流的掩蓋下無力地殘喘著,如果不是正對著它的方向,很少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然而這樣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卻起了個中二爆發的名字——屠龍酒吧。


    酒吧裏麵的擺設既古樸魔幻,又賽博朋克。仿木的桌椅,仿木的吧台,仿木的酒櫃,牆上還掛著一幅勇者與巨龍戰鬥的仿木雕畫。但是屋裏又裝飾著流動效果的燈帶,幽藍色的燈光流過地麵和牆壁,一條一條匯聚在吧台上,酒杯的底座噴射著白汽,像是隨時要起飛。遺憾的是這麽精心的裝扮卻沒有幾個客人前來欣賞,隻有零散的兩三桌有人在默默地打牌。留著兩撇八字胡,頭頂一叢雞冠黃毛的酒保,百無聊賴地擦著杯子。


    “小二,來壺好酒。”唐玉蜓坐在吧台對酒保說。


    “你別理他,我哥腦子有病。”宋琪瑰說,“你這都有什麽?”


    酒保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一手撐著台麵,一手的大拇指蹭蹭自己的八字胡,眯起三角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們。


    “龍焰烈酒,龍血甜酒,龍尿啤酒。”酒保說道,“這位客官裝扮不錯,真有點古裝劇的感覺。”


    宋琪瑰皺著眉頭看看酒保又看看唐玉蜓,他們好像挺有共同語言的。


    “我不要這些化工合成的妖豔賤貨,給我拿最好的來。”唐玉蜓忽然想起程旭請他喝酒時如何形容酒吧裏的合成酒。


    唐玉蜓覺得要想跟酒保開聊,就得一擊戳穿他的心髒,讓他認為自己很識貨,才能有共同語言。


    果然,酒保聽到他這句話之後兩眼放光,知音啊!果然最了解男人的還得是男人。


    他從台麵下的冰桶裏抽出一支細長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吧台,那支瓶子如水晶般通透,掛著晶瑩的小水珠,在藍色流光中閃耀著寶石光彩,仿佛蘊含著無限能量。


    “龍之淚,使用純土豆古法精製的伏特加,不添加一滴化工原料,”酒保湊近唐玉蜓,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敢說,全太陽係都沒有比這更好的酒。”


    也許是遇到識貨的客人不容易,也許是有炫耀的成分在裏麵,總之酒保直接搬出鎮店之寶的行為,讓唐玉蜓很滿意,接下來隻需要稍加引導,他相信酒保肚子裏的情報就會源源不斷地倒出來。


    唐玉蜓示意酒保給他們倒上兩杯,酒保拿出兩個小小的子彈杯放在發光的底座上,把清澈的酒液輕輕倒進杯子。酒液剛碰到杯壁,就升起一縷薄紗般的煙霧。


    唐玉蜓端起酒杯,把那杯龍之淚一口悶進喉嚨。果然這伏特加還是寡淡,他想道,但是不敢那麽說,要誇獎才行。


    “柔和如水,猛烈如火。”唐玉蜓說道。


    酒保的三角眼笑得眯成一條縫。


    有這麽好喝?宋琪瑰半信半疑地嘬了一小口。


    其實這世界的伏特加,洶湧猛烈不輸於生命之水,隻是過於純淨沒有一絲雜味,比酒櫃上擺的那些工業合成酒清澈不知多少倍,而且唐玉蜓也確實太能喝,他更喜歡刺激性強一些的味道。


    宋琪瑰就不行了,那小小的一口初入喉嚨時溫潤得像水一樣,但馬上就讓她感覺從舌尖到腸胃都在焚燒,咳了兩聲之後酒勁上竄到頭頂,兩眼一黑斷了片,腦門又要往桌子上磕。唐玉蜓一手撈起她的腦門,另一手抱住她肩膀,把她腦袋靠在自己肩上讓她睡著。


    “厲害。”唐玉蜓說道。


    “客人你也厲害,我這小店來客不多,第一次見到能扛得住龍之淚的豪傑。”酒保恭維道。


    “酒確實是好酒,不過也沒你說的那麽誇張吧。像這個情況,”唐玉蜓指著斷片的宋琪瑰說,“就是女人酒量不行。”


    “客人你這就偏見了啊。她可能沒喝過什麽酒才這樣,女人的酒量那真是大的嚇人啊,就比如說我們這有一個叫阿荊的……”


    “阿荊?”唐玉蜓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震,他暗中壓製著躁動,表麵假裝很好奇,繼續問道,“阿荊是誰?她酒量很大嗎?”


    “是啊,大到嚇人……當然也是我聽說,但確有其事。”酒保說,“她一次可以吹兩瓶,沒有男人能比得過她,她在我們這行裏是個傳說級的人物。”


    “哦?女中豪傑啊。”唐玉蜓用手指捏著酒杯,回想阿荊以墨蘭的身份跟他相處的日子,卻一滴酒都沒有沾過。“她就住這嗎?”他問道。


    “她以前住這附近,後來跟了師父之後就很少回來了,最近幾年一直沒人見過她。哎,要說她也是個苦命的人,不知道從哪來的,也不知道父母是誰,小時候孤苦伶仃一個人在蠍峰城,到處打零工、做雜事賺錢糊口。”酒保說。


    “她跟的師父是什麽師父,教她怎麽喝酒的嗎?”唐玉蜓故意打岔道。


    “她的師父啊,隻知道是個功夫很厲害的人,給常家做事的,就是蠍峰城的城主那個常家,好像叫荒島吧還是什麽。這個荒島,看中了阿荊力量過人的天賦,就把她收到身邊,教她的應該也是功夫吧,喝酒這個怎麽教,都是天生的。”酒保說。


    “嘖,說不定是他看上了小姑娘的美貌。”唐玉蜓說。


    “那就不知道了。總之呢,她跟了師父之後,生活算是有著落了。不過她好像不怎麽高興,因為早些年的時候,有一次荒島帶她去個酒吧談事情,是哪個酒吧我就不說了啊,聽那邊朋友講的,荒島總是罵她,她沉著臉一句話不說。然後荒島進包間去談事,她就在外麵點了兩瓶酒,我那個朋友親眼見她雙手各拿一瓶,咕咚咕咚就往嘴裏灌啊,跟喝水一樣。”酒保說著拿起兩個酒瓶做了個灌酒的動作。


    唐玉蜓知道,這種喝法並不是什麽女中豪傑,而是心中苦悶尋求麻醉。“看來她這師父挺不是東西。跟了這種人,未必生活就好到哪裏去。”他說。


    “誰說不是呢。一個人無依無靠,受了委屈也沒地方說。”酒保輕輕歎口氣,就像在同情她的命運,然後湊近唐玉蜓又說,“聽說常家少爺喜歡她。”


    “嗯?”唐玉蜓聽到這句覺得很意外,問道,“常家少爺?就是常焰秋?”


    “對,就是常總經理,現任城主。”酒保說。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個富家子弟,又身居高位,怎麽可能喜歡一個手下打工仔的養女,他沒見過女人嗎。”唐玉蜓擺擺手表示懷疑。


    “感情的事誰說的清楚,說不定少爺身邊天天美女環繞,什麽巴結奉承他都看膩了,就喜歡這種性子倔的女人呢。”酒保說著又給唐玉蜓滿上一杯。


    莫名其妙得到一個霸總情敵,原本美好的回憶變成了一段糾葛情史,這讓唐玉蜓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他再一想,人家倆人從小都在這裏長大,相伴度過的青澀年華,人家才是青梅竹馬,自己反而像個從中作梗的人從天而降,心裏的滋味更加糾結。他捏起麵前那杯烈酒,一仰脖又悶了下去,嘴裏吐出幾個字,“男人真賤。”


    “男人嘛,賤點正常。”酒保給他倒上了第三杯。


    唐玉蜓拿起酒杯,看了看又放下了。“來點下酒的嘛。”他對酒保說。


    “有。”酒保從一個看似很高級的箱子裏取出一個小碟子,碟子裏裝著十幾粒烤黃豆,“頂級好酒就得配頂級食材,這烤黃豆雖然貴點,但是真香。”


    唐玉蜓抬頭看看酒櫃上頭的價目表,這一碟烤黃豆居然賣到了10塊錢,差不多一塊錢一粒,看來太空城農業發展空間很大啊。


    “這是要戰豆到底嘛。”唐玉蜓說。


    “哈哈,諧音笑話,隻有在古裝劇裏才會有,客人我看你應該是個專業演員,請問都演過什麽劇目?”酒保說。


    “《霸總情史就由我來斬斷》”唐玉蜓瞎編了一個劇目。


    “聽上去挺不錯。”酒保說。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演員,就像現在,有人在演酒保,有人在演客人,都在扮演自己人生裏的角色,隻是有人看得透,有人在夢中罷了。”唐玉蜓說,他把盛滿酒的杯子舉到眼前,“看得透的人,也是有人天生,有人需要借助這個。”


    “客人你講話好有深意。我就看不透。”酒保說。


    “凡人的眼睛怎麽能輕易看得透,據說隻有天生雙瞳,才能看透一切。”唐玉蜓說。


    “雙瞳啊,好像在哪聽說過,讓我想想啊。”酒保望著天花板搜索腦中的回憶。


    看來他真知道點什麽,唐玉蜓迅速吃光了黃豆,指著碟子說:“再來一份。”


    酒保又拿了一份黃豆出來,然後胳膊肘架在台麵上,靠近唐玉蜓說:“我想起來了,就是阿荊表現酒量的那次,我那個朋友說,他好像聽到荒島在包間裏說了關於雙瞳的話,還說那位雙瞳的大人什麽都能洞察,不要試圖蒙騙之類的。”


    “是嘛,還真有雙瞳的人啊,我一直以為那是個比喻。有機會真想見見那個雙瞳人,那個眼珠子到底是橫著兩個,還是豎著兩個。”唐玉蜓說。


    “那就難了,鬼知道那個雙瞳人住什麽地方。”酒保說。


    不知聊了多久,宋琪瑰悠悠轉轉地醒了過來。


    “醒了?醒了就走吧,還有好多地方沒逛,出去走走。”唐玉蜓對她說。


    “歡迎再來。”酒保收了錢,開心地說道。


    走出酒吧,宋琪瑰頭還有點發暈,她緊緊抓住唐玉蜓的胳膊,腳下一走一絆蒜。


    “你們都聊什麽了,聊得熱火朝天的。”宋琪瑰問道。


    “等會兒慢慢跟你講。”唐玉蜓說,“現在回去?”


    “不,我要買衣服。”宋琪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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