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蜓和程旭見麵的秘密小屋在程旭打工的酒吧後街一處隱蔽的酒窖裏。程旭借著替店長打理酒窖的機會在裏麵造了一個暗室,作為自己的秘密基地。


    唐玉蜓一路飛奔到酒窖,在門口再次確認沒有人跟蹤後,鑽了進去,程旭已經等在那裏。他顧不上說話,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抓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裏麵是什麽,一仰脖全都灌進了嘴裏。


    還沒等程旭開口說話,唐玉蜓就沙啞著嗓子說道:“屋頭遭劫老。婆娘不見老。有個臭蝦子暗算老子,被老子打跑老。”


    程旭聽後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老婆被劫走了?”


    “不曉得撒,她給我留了個紙飛飛兒,但是啥子都沒寫。”唐玉蜓從兜裏掏出那張空白的紙條拍在桌上。


    “你別急,你把情況詳細說說,咱分析分析。”程旭說著給他又倒了一杯水。


    “搞點酒嘛。”唐玉蜓喝完水說。


    在酒精的催動下,唐玉蜓紅著脖梗子把自己從在導航塔裏被抓、逃離黑船、交班回家到發現家裏被翻個底朝天,再到跟黑影人打架仔仔細細講了一遍,他情緒激動,邊講邊把桌子拍得砰砰響,話裏麵夾雜的禮貌用語比講正事還多。


    程旭聽完後感覺事出蹊蹺,唐玉蜓作為一個苟在廢土中的穿越者,除了他老婆的生意來往之外,跟其他太空城沒有任何聯係,家裏不可能有什麽秘密值得被翻個遍,“間諜罪”這種高帽子更是毫無來由。


    “你知道抓你的人是誰嗎,你怎麽會得罪他們啊。”程旭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信息對唐玉蜓說。


    “不可能撒,我一直就按你說嘞,‘跟別人打交道要和善,盡量說標準語,大方敞亮不斤斤計較’,跟工友們關係都好得很,完全沒敢得罪過哪路胎神。”唐玉蜓說著看向電腦。


    電腦上顯示著黑船的登記信息——中型飛船:台風眼號,隸屬組織:烈風堂,使用人:審訊組。


    “哦,怪不得看著眼熟,就是老放在航空港那艘占著茅坑不拉屎的黑魚魚嘛。”唐玉蜓說,“哎不對,我連他們審訊組是公是母都不曉得,啷個會惹到他們撒。”


    “惹到他們的如果不是你,那可能就是你老婆了。”程旭說,“如果你同意,我現在就從烈風堂的數據庫裏搜一下她的信息。”


    “啥子?我婆娘?錘子!一個倒騰瓶瓶罐罐嘞幺妹兒,啷個會惹到烈風堂。”唐玉蜓連連擺手。


    唐玉蜓一開始還支支吾吾不願意,但程旭問起她的過去,唐玉蜓卻說不出來,隻知道她三年前開了家古董店,她的身世從來沒跟唐玉蜓講過。這下程旭更加堅持要查查看,唐玉蜓不情願地同意了。


    唐玉蜓的老婆叫墨蘭,26歲,程旭用她的名字在魚陽城的網絡中搜索,搜出的信息卻令人意外,網絡中有大量的相關信息,但每一條都跟她對不上號。從“魚陽城廣播電台成立,第一批播音員脫穎而出”到“最受歡迎的播音員被授予‘魚陽最美聲音’稱號”,再到“廣播電台播出最後一期‘最美聲音’揮別聽眾”,最後是“‘最美聲音’墨蘭女士晚年遭遇車禍不幸去世”,有成千上萬條類似的信息,但是這個“播音員墨蘭”的年齡明顯比唐玉蜓的老婆大得多,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是重名嗎?為了方便管理,烈風堂命令魚陽城的居民登記戶口時不許有重名的情況,除非……


    “除非這個名字已經沒有人用了。”程旭說,“播音員墨蘭去世的消息是三年前發布的,也就是說,你剛認識你老婆的時候,正是她剛剛把名字改成墨蘭的時候。”


    “看人家名字好嘛,改過去有啥子要不得。”唐玉蜓嘴上這麽說,心裏已經打起了鼓。他以前跟老婆聊天的時候不止一次想要了解一下老婆的過去,但每次都被巧妙地轉移話題。因為感情很好,而且他自己的穿越身份也一直沒有告訴老婆,每個人保留一點小秘密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沒在意過。


    “老唐,這個事裏麵有幾個疑點,咱們順一順。我先做個假設,假定是烈風堂的人要找的是墨蘭或者她手裏的東西,而墨蘭由於某種原因已經提前跑路,於是烈風堂的人翻遍了你們家裏,似乎並沒有得手,他們又派人去導航塔抓你,被你逃脫。於是在你家埋伏下人手,等你或者墨蘭回家的時候進行偷襲。”程旭向唐玉蜓分析道。


    “我們家有啥子值得烈風堂派人下手的嘛。”唐玉蜓不解地說。


    “現在咱還不知道,但是墨蘭這個名字,很大程度上為人所熟知,並且名字的擁有者已死,在數據庫裏搜索,隻能發現原來那個人的信息,改成這個名字,可以有效隱藏自己的過去,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所以關鍵問題還是在墨蘭身上。”程旭繼續說。


    “那就不能是巧合嘛,覺得自己名字不好聽,改一哈很自然。”唐玉蜓說。


    “那她之前叫什麽?”程旭追問道。


    唐玉蜓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來。


    先不論唐玉蜓的老婆墨蘭究竟是什麽身份,她的去向還是一個謎。


    程旭決定到他家再找找線索,現場凶險,很可能還有埋伏,他當然不是親自去,而是釋放出一隻帶著攝像頭的仿生蟑螂,操縱它飛到唐玉蜓家裏掃描整個現場,試圖從雜亂的屋子裏尋找出蛛絲馬跡。


    屋子的門半開著,保持了唐玉蜓離開時的樣子。屋裏遍地狼藉,散落著砸破的家具和被褥,窗簾被扯下丟在一邊,桌子的抽屜被抽出,兩三疊紙幣和幾小塊白銀扔在桌子旁邊的地板上。程旭操縱攝像頭向牆壁和屋頂看,牆上似乎有幾個腳印。和地上的腳印做比對後,可以確定闖入唐玉蜓家找東西的和襲擊他的是同一個人,腳印小而修長,似乎是個女人。


    “你看清那個人長相了嗎?”程旭用軟件分析那隻腳,軟件從腳印的尺寸、步幅距離、清晰程度和踩在布料上的痕跡推測,此人身高約160厘米,體重在45至55公斤之間,年齡20歲上下。


    “屋子裏黑漆嗎哄,龜兒子又蒙著臉,看球不到。”唐玉蜓說。


    程旭操縱仿生蟑螂搜索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避免漏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他在靠近門口的牆角發現一柄匕首,那是襲擊者丟下的凶器。他把畫麵放大,匕首的細節呈現在屏幕上。


    “那個應該是龜兒子拿的刀刀兒,被我打脫,落在那裏。”唐玉蜓指著屏幕上的匕首說。


    在魚陽城裏,普通人家裏連菜刀都有編號,利器更是嚴格管控,不允許持有。這柄匕首,刀身兩邊開刃,鋒利挺直,刀柄用黑色膠帶纏繞,柄頭露著一截金屬,上麵刻著一串數字,說明這件武器也是有編號的。


    帶編號的武器,魚陽城隻有一個組織會配發這種東西,那就是烈風堂。


    “老唐,看來抄你家的和抓你的確實是同一撥人,就是烈風堂幹的。”


    正在說話間,畫麵裏那柄匕首突然被人撿起。程旭連忙抬起攝像頭,一個隻露出雙眼的黑衣蒙麵女子出現在畫麵中,是那個襲擊者專門回來取武器。那蒙麵女看到仿生蟑螂,抬起腳踩了個稀爛,程旭這邊的監控畫麵消失了。


    唐玉蜓和程旭在黑屏的電腦前大眼瞪小眼。


    “你看到她長相沒?”程旭說。


    “些微看到她眼角有顆小痣。”唐玉蜓指著腦門說,“腦殼還鼓起個餅崩,應該是被我砸到。”


    “你認識她嗎?”程旭問。


    唐玉蜓眯著眼想了半天,憋出一個詞:“情敵?”


    程旭瞥了他一眼說:“那你說說看,是你的情敵還是你老婆的情敵啊?”


    “當然是我婆娘……我亂講哈,嘞個瘋扯扯哩母夜叉我啷個會認得。”唐玉蜓說。


    程旭再次仔細分析了仿生蟑螂發回來的現場圖像,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好像想起點什麽,對唐玉蜓說:“你那張紙條我看看。”


    唐玉蜓從地上找到被他拍飛的紙條遞給程旭,說:“就是這個,啥子都沒寫。”


    程旭接過紙條,想在火下麵烤一烤,翻翻身上找不到火種,他看了一圈房間裏的擺設,最後把紙條捂在電腦顯示器後麵,試圖用那點熱氣烘烤紙條。


    過了一會兒,紙條上果然顯現出淡藍色的字跡。唐玉蜓搶過字條湊在眼前仔細盯著看,上麵的字跡確實是老婆寫的。


    “寫的啥?”程旭問道。


    唐玉蜓不做聲,隻是呆呆地看著。程旭湊過去看那字條,上麵寫著四個字。


    “不要找我”


    再看唐玉蜓,他捧著那張字條,臉上的表情痛苦扭曲,豆大的淚珠子從眼眶裏湧出來,吧嗒吧嗒掉落在腳邊。


    程旭歎了口氣,給唐玉蜓再倒上了一杯酒,說道:“間諜用的隱形墨水……老唐,看來你的老婆,她不是一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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