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式太熟悉了,以至於,遊景瑤一聽到就想起了之前那句話——


    “瑤瑤,你不願和我?成親,是……不喜歡我??”


    “不是!”遊景瑤立即堅決地應了聲。


    月塵卿原本應該因她的回?答而歡喜,剛要雀躍,卻意識到什麽。她的語速依然和從前一樣快,隻要討論到“愛與不愛”,她總是這樣又?急又?快地說?“愛”,可行動?上,卻還?是一次次將他推給別人。


    對了。這件事,還?從未解決。


    瑤瑤要撮合自己和宮雪映的這件事,他還?未曉得緣由。


    方才沉溺在?成親的喜悅中,月塵卿竟忘記了這麽重要的事——遊景瑤是真的逃婚了,真真切切地逃婚了,她逃得那麽堅決,還?留下了一封長長的信和他之前給的香囊,看上去絕不打算再回?來了。


    就算後來知道了她是去歸墟采混沌魂胎草,但整件事的邏輯,也很奇怪。


    遊景瑤是先逃婚,再去采那株草的。


    若要采仙草救他,瑤瑤根本無需逃婚,甚至不用自己去。仙草就好端端長在?歸墟,隻需要遣一行侍衛去就行了。


    如此說?來。


    月塵卿眼中柔情蜜意淡了下去。


    她逃婚這件事是真的。


    或許隻是後麵知道了自己熾毒爆發?,怕自己真的因此出事,於心?有?愧,才去歸墟采仙草救他。


    遊景瑤是真的要離開自己,至少在?離開王宮那一刻,她是這麽想的。


    一瞬間,萬般不解、不安,難舍難分地湧上心?頭,月塵卿眼中情緒破碎,就這麽俯身看著榻上的遊景瑤,嘴唇翕動?幾許,最後低低出聲:


    “瑤瑤,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成親。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遊景瑤被這語氣嚇了一跳:“什、什麽事?你盡管說?……”


    話音未落,月塵卿已兩臂撐在?她耳畔,傾身壓下。一對紫眸逆著光,長睫投下濃密陰影,像攏在?陰霾中的晶石。


    遊景瑤雙眸顫顫,戰栗著縮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否在?撮合我?與別人?”他肅聲問。


    遊景瑤喉嚨像被扼住似的一瞬間啞口無聲。是的,可那已經成了過去,但她決不能承認:“沒有?。”


    “當真?”月塵卿祈盼地湊得更近了些?。


    “當然!否則我?現?在?怎麽還?會與你成親?”遊景瑤逼出一身浩然正氣,為自己增勢。


    “那你為何逃婚?”


    “我?……我?隻是一時昏了頭,”遊景瑤低眸,迅速想好了說?辭,“我?從前一直覺得我?與少主你的身份地位不相配,宮姐姐又?在?我?們身邊,論條件,自然是你與她更相配嘛。”


    月塵卿根本不認可,隱忍多時,問了最後一句:


    “你究竟愛我?嗎?”


    他盯住她的眼,那一瞬的神情像極了雪域白狼,眼中滿是侵略性和滔天的占有?欲。


    “我?愛呀!我?不是每次都說?愛你嗎?”遊景瑤瞪大杏眼回?複道。


    她說?得很大聲,生怕月塵卿不信似的,即使現?在?說?“愛”和從前說?“愛”的性質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是月塵卿聽不出來。


    他全然不信,眸色更深:“瑤瑤,我?不要嘴上說?。”


    不要嘴上說?……遊景瑤不明所以,也跟著急了,手足無措,正意圖解釋,下一刻,他鬆開了撐在?她兩側的雙臂,整個人覆了下來。


    “做出來,”他熾熱吐息,“給我?看。”


    ……


    紅燭搖曳,銀屏光影顫動?。


    宮鈴搖晃不休,直至子時。


    一襲頎長身影抱著嬌小身軀步入淨池。


    “疼麽?”月塵卿憐惜道。


    一捧捧溫熱的水淋在?身上,遊景瑤脫力,依偎在?他懷裏,乖巧應聲:“不疼,就是很累。”


    “真的?”月塵卿認為這定然不是真話。他也是沒個節製,初嚐……這些?,就鬧了半宿。


    小犬妖這麽嬌弱,如何能承受,他下次定然不能再如此毫無拘束。


    誰知遊景瑤伸手捉住了他的頭發?,認真地扯了扯:“真的不痛,真的,要是痛我?當然會說?了,騙你我?是小狗。”


    遊景瑤沒有?騙他,真的不疼。


    月塵卿說?話力道看似又?重又?狠,實際上,卻是顫著五指將她殷紅裙擺推上去的。


    他的每一步都極盡溫柔,無微不至地考慮她的感受,就像對待脆弱瓷器,生怕破了碎了,甚至到壓製不住的時候,也先獲得她的許可,才肯脫韁。


    全程怕她冷著,更是覆著被褥,半點也沒著風。


    想著想著,遊景瑤臉上又?燒燙了起來,小臉都要埋進?池子裏去。


    月塵卿望著,一顆心?更是軟成水沫,正欲愛憐地揉揉她的腦袋,被小家夥眼疾手快拍開手:“哎呀,你手濕的,別揉!我?今日不想洗頭呢。”


    他趕緊縮手回?去,做錯事的模樣。


    遊景瑤看著月塵卿縮手的樣子,沒來由地發?笑,笑得咯咯響:“你像小貓。”


    “好,小貓。”月塵卿也眼尾彎彎地笑。


    ……


    從淨室出來,天都快亮了。


    兩人沉沉地合眼眯了會兒,天才初曉,門外卻傳來“篤篤”的敲門聲,一聲聲敲得又?輕又?克製,卻十分緊促,仿佛有?什麽急事待傳達。


    月塵卿睡眠淺,恰好被吵醒,心?中掠過一絲電流——


    任誰都不會在?青丘尊上大婚的第一天就趕來敲門。


    直覺讓他翻身而起,動?作不忘放到最輕,生怕吵醒了身旁酣睡的小犬妖。


    披上大氅,他來到殿前親自開門。


    門外暗衛一見尊上就“砰”地跪了下來,月塵卿一滯,立即邁出去,旋即將殿門合攏。


    “何事?”月塵卿率先開口。


    暗衛抬首,直到月塵卿向來不喜歡下屬多餘的解釋,他直接繞過了“屬下無意打擾尊上”等客套話,直接報備情況:


    “尊上,昨夜青丘西部邊疆傳來異動?,似乎有?人要強闖結界。”


    強闖結界?


    月塵卿神色懨懨地摁了摁眉心?,眼底倒是溢出兩縷新?鮮顏色,“強闖青丘結界的,好像百年來都沒有?一個了吧。”


    “可查到是誰?”


    “回?尊上,我?等昨夜聞訊就迅速趕去了西部查看,隻在?結界周圍找到了這個。”


    暗衛獻上一方木匣,掀開盒蓋。


    裏麵赫然躺著一片紅豔豔的羽毛,根部還?染著血,血跡甚至沒有?幹涸,泛著濕漉漉的水光。


    月塵卿的眼神在?觸及那一片羽毛之時,眼底寸寸結霜。


    這羽毛,還?有?誰能比他更熟悉。


    那年戰場上,這樣鮮紅的羽毛和暗紅的血痕鋪了一地,他看都要看膩了。


    月塵卿兩指拾起那片紅羽,端詳起來。


    此乃玄鳥族身上的羽毛,這樣的形狀,貌似還?是從翅膀上摘的,脆生生地嫩,好像剛長出來沒多久。


    玄鳥族全族已經在?百年前被滅了個幹淨,當時,整座朱雀峰漫山遍野都是熊熊火焰,一切植被都燒成了灰,整座朱雀峰也成了寸草不生的死山,根本不可能剩下什麽羽毛來。


    如今卻出現?了這麽一片,新?鮮的,還?帶著點血漬的羽毛。


    這未幹涸的血漬當然是刻意為之,為的就是讓月塵卿知道,這根羽毛是被人刻意遺留在?那裏的,而且,那人還?好好地活著。


    還?極有?可能,是玄鳥族的遺孤。


    第51章 遺孤


    玄鳥族竟還剩了遺孤?


    月塵卿感到很是新奇。


    那年?, 他可是用一小節指骨做引,親手將往日聲勢浩大的朱雀山脈燒了個煙銷灰滅。


    狐火是玄界三大?靈焰之?一,就算最普通的狐族子民隨意吐出的一口狐息, 也要比人間用於煉鐵的凡火精粹數十倍。月塵卿作為狐族之?尊, 他的狐火更是足以焚天煮海的存在?, 隻要出手,全無意外,一切全看?他想不想做絕。


    那一次, 月塵卿自認做絕了。


    奈何朱雀山脈比青丘大?了接近一倍, 地勢複雜,他也不能確定當年?是否還留下活口,或許真有那麽一條漏網之?魚苟活到?現在?, 也未可知。


    月塵卿拾起這片火紅細羽, 夾在?指尖細細撚磨,目光玩味,似乎念及什麽往日痼疾, 長睫冷垂。


    ——


    彼時。


    年?少的月塵卿渾身掛著妖物黏糊糊的鮮血,抬步邁出禁製。少年?一頭漂亮的銀發滿沾著汙血,黑紅腥臭,他抬手欲將臉抹幹淨,卻越抹越髒, 最後索性認命地收了手。


    子?夜高天,連鳥鳴聲都歇了。


    結界外空蕩一片, 無人迎接,隻有冷寂的月光照在?月塵卿身上, 他抬眸望望那輪弦月,仿佛這輪月亮是唯一陪著自己的友人。


    不過?他也早習慣了, 哪一日不是這樣,每天結束這場長達九個時辰的折磨,隻有一輪月亮在?這兒等他。


    狐後不允許任何一位侍者在?此接應,進去時他一個人,出來時,依舊形單影隻。


    形單影隻也好,正巧,他也不願讓人瞧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掛了一身血的糟踐模樣。


    月塵卿攏了攏已成?了血皮子?的外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他的衣袂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血點子?。不多時,就有許多血蟻前來吸食,連成?一路密密麻麻的黑線,詭譎萬分。


    夜空中刮起綿綿雪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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