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景瑤心覺不對,趕緊探出身子揪住了他?的袖袍:“少主?!”


    他?一滯,堪堪回過?神來?,低頭睨了一眼揪著他?的小臂的爪子,渙散雙眸中尋回一絲清醒的光。


    見月塵卿略微回神,惘然的視線投向她,遊景瑤反而又莫名退縮,飛快地鬆開了抓住他?袖子的手,心有餘悸地埋進被子裏。


    過?去兩息。


    “還冷嗎?”


    耳邊傳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詢問,語調依然平直冷淡,不像關心,像審問。他?說話向來?這樣,尾調天生就抬不起來?似的,問句也當成陳述句來?說,叫人捉摸不透。


    “不……不冷了。”遊景瑤心虛地看看他?。


    月塵卿立於榻邊,注視火紅床褥裏那一隻雪白小狗,眼神不知道落在哪裏,飄忽不定。


    她實在是?很小很小。這麽不大不小的榻,她睡在中間,像一顆豆子落在汪洋裏,要被這些褥子淹過?去似的。


    遊景瑤知道月塵卿在打量自己的原形,她對自己的小體格向來?有些不太自信,很不適應在他?人麵前?露出原形。


    方?才以小狗形態被月塵卿這麽明晃晃地抱出去,遊景瑤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了,現在這屋子裏就他?們兩人,她不太想繼續保持著這隻豆丁大點小狗的模樣。


    “少主?,我……我想變回人形,可以嗎?”她糯糯詢問道。


    月塵卿側了側眼,轉過?身去,不看她,似乎是?讓她趕緊變回來?的意思。


    遊景瑤吞了口唾沫,心神一動,埋在火紅錦衾裏的小狗逐漸褪去渾身雪絨,在柔光中化為一具少女軀體。


    隻是?完全變回來?的那一刻,她忽然雙臂環抱,大驚失色地“呀”了一聲,直接破音。


    月塵卿被她這麽一喊,回頭望去,卻瞥見眼前?是?這樣一幕——


    隻見少女半蓋著火紅錦衾,被褥褪至鎖骨,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從脖頸往下沁出一片粉嫩。


    她沒穿衣服。


    月塵卿當即雙耳嗡鳴,觸電一般猛地轉過?頭去。


    遊景瑤瞬間將被子扯起來?蓋過?頭頂:“對、對不起!少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從犬妖形態換回來?,沒有衣服……”


    她越說越羞恥,兩頰紅得幾乎要滴血。


    月塵卿背著身,神色風雨欲來?,喉頭滾了又滾,最後用類似警告的語氣說:“你把被子蓋好。”


    誰知聲線啞得驚人,說出來?像斷線琵琶似的嘶黯燒耳。


    “好、好。”


    遊景瑤連聲應答,急忙忙把自己整個裹緊四層棉被裏。奈何這四層被子即便在晚秋也實在太熱,她被悶得臉頰更燙,整個人燒成了一隻紅蘋果。


    月塵卿背對著她,數次咽喉滾動,直到耳邊簌簌的整理被褥聲結束後,他?才徐徐轉過?身來?。


    遊景瑤在被子裏悄悄喘氣,畏怯回望。


    一時間寢殿裏安靜地出奇。


    月塵卿看著遊景瑤熱得紅紅的雙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一團淡淡殷紅的毒焰正在他?掌心燒著。


    遊景瑤也看到了,想也不想就張口說:“少……少主?,要不你過?來?再咬我一口,吸點冰藤元氣,總不能……就這樣燒下去呀。”


    少女膽怯地掀開一點點被褥,露出頸窩上他?之前?齧咬出來?的血痕,白皙的肌膚襯著那兩道咬痕,看得月塵卿心驚肉跳。


    整座寢殿靜得可怕,影影綽綽燭光搖曳,連帶著四周溫度好像又無端上升幾分。


    還沒完,她著急地點了點自己左側脖頸上那一處還沒完全愈合的咬痕,將半張臉埋在被窩裏,小聲催促道:“熾毒要是?燒旺了,我真就壓製不住了……”


    月塵卿心髒又猛跳兩下,十?分納罕地抽了抽眼皮,在原地闃靜幾秒,竟是?真的邁動步子踱了過?去。


    遊景瑤看著他?往床邊走?,忽然回神,隨即如遭雷劈——等等,自己現在衣不蔽體,怎麽給月塵卿療傷?!


    “不是?……少主?,等等!”她整顆腦袋探出來?試圖遏止,越喊越大聲,敲鑼打鼓似的鼓噪,“我先穿件衣服再給你壓製熾毒,好嗎?”


    可月塵卿卻置若罔聞,無視她的叫喊,步步走?到床沿邊,隨即雙膝彎曲,半跪在那大紅的床褥上。


    遊景瑤耳邊嗡嗡響,漿糊在腦袋裏打轉,他?忽地傾身,兩臂撐在遊景瑤身旁,將她整隻圈在了自己身下。


    這一刻,看著他?正正俯壓在自己上空的身形,遊景瑤心神徹底糅成一鍋粥。


    一發不可收拾了。


    好奇怪的氛圍。


    好奇怪的姿勢。


    全部都好奇怪,像是?……


    像疾風驟雨前?的死?寂,雲雨向歡前?的黑雲壓陣。


    不!她在心底狠狠抽打自己不該有的想法,一鞭子一鞭子地把僭越的思緒醜回去,又怪自己蠢得可以,衣服都忘記穿就急著給他?壓製熾毒,真笨,真笨!


    算了,隻是?療傷而已,隻是?療傷而已,沒有別?的!


    這可是?男主?角,從始至終對自己都不會?有分外之想,再說,人家?青丘尊上見過?多少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她這一副粗陋的犬妖身子,對他?來?說能有什麽吸引力呀?


    更何況書裏寫的言之鑿鑿,月塵卿從頭到尾都嫌棄墨瑤瑤來?著呢。


    可是?無論遊景瑤在心裏怎麽安撫自己,心跳卻依舊突突地跳個不停,她原本不相信月塵卿會?對自己做什麽,卻見月塵卿做出了更“出格”的動作?。


    他?單手撥開銀發,撩到一邊,將頭慢慢地靠近她的脖頸左側。


    遊景瑤抖得像風中稻草,在錦被裏掐著自己的手指,幾乎要生生掐破皮來?,腦海中隻有兩個字——越界。


    她是?女配,本不該和男主?角這般親密的,自始至終都應該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可是?現在是?怎樣,他?幾乎要覆在自己身上了,兩人間的距離隻剩可憐的半寸。


    她緊張得腦仁兒疼。


    銀發堪堪垂落,掃在她的鎖骨,酥癢難耐,惹得她的心肝肺腑都一起抽動起來?,幾乎躍出皮肉,咚咚咚地震得整個人都在抖。


    已經預料到那一處傷口將會?被再次咬破,遊景瑤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隻是?,當他?的唇即將觸及那一處還未結痂的皮膚,卻聽得月塵卿在她耳邊慢聲問:


    “現在告訴我,你究竟害怕什麽?”


    第32章 夢魘


    窗外夜色旖旎, 有?風卷起秋葉,交錯升空,簌簌飛舞。


    她望著他幾近透明又含著血色的眸, 一時間?心?神顫動。


    “我……”遊景瑤本能要偏過頭回避。


    誰知臉頰卻被他伸手擺正, 月塵卿直視著她, 就隔著那麽幾寸距離,認真問道:


    “你說你不止是怕黑,不是黑, 是什麽。”


    他的語調顯見地糅進?了溫柔, 是真真切切的詢問,隻是遊景瑤不敢看?他的眼睛,隻覺得他垂覆睫毛之下的目光如同一柄溫柔刀, 要?把她的心?防都戳裂開來。


    這是月塵卿第一次麵對麵地問她問題, 這般不依不饒,不得回答不罷休的架勢。


    隻是……問這些做什麽呢?


    她可是配角呀。


    他那麽恨墨瑤瑤,恨她破壞了他與宮雪映的感情, 今夜為什麽又非要?對她究根問底呢?


    這些時日月塵卿和宮姐姐一同遊山玩水,他理應趁熱打鐵,多花時間?陪宮姐姐才是,現在反而要?了解她的過去,豈不是浪費時間?。


    “這對少主來說重要?嗎?”遊景瑤緩聲問道。


    明明問出這句話的初衷是為了拖延時間?, 誰知道當話真的說出口,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讓遊景瑤莫名有?些緊張。


    月塵卿眸色晦暗不明,沉寂許久, 他點點頭,並沒有?直接回答重不重要?, 而是說:


    “想知道。”


    三個字說的淺,輕羽點水似的,卻猛地擊碎了遊景瑤心?中的防線。她胃部無端湧起一陣酸澀絞痛,無聲揪緊了床單。


    “我……不是怕黑。”遊景瑤自嘲地將紅透了的臉轉向一邊,說到自揭傷疤的事情,就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原本燥熱的身子也慢慢褪下了熱度。


    “不是怕黑,是怕冷?”他有?來有?回地勾著問。


    當時在霰雪峰內,寒氣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撲在人身上,在儲冰室裏也是一樣地冷。他是這麽推斷的。


    “也不是,”遊景瑤眼眸低低,“是怕……”


    她難忍地頓了頓,用力?咬著下唇,在短暫兩秒內決定要?不要?說,最終認命地泄了力?。


    “怕幽閉。”


    “我怕狹小?陰暗的空間?。更怕這個狹小?陰暗的空間?裏……隻有?我一個人。”


    她說話的聲音低到幾乎要?融進?窗外?沙沙風聲,月塵卿卻一字不落都聽進?了耳朵,眼神一瞬間?收攏,電光石火間?流露出堪稱憐惜的神色——隻不過背過身的遊景瑤並沒有?看?見。


    原來她怕的是幽閉。


    那時冰晶宮內,她瘋了似的紮進?他懷中氣喘汗流,虛弱到像一碰就碎的浮沫。


    那時候冰晶宮裏還?有?他在,起碼還?有?他在。


    可是儲冰室真真正正地隻有?她一個人,那是玄冰礦砌成的四方厚牆,即便大聲喊叫,外?頭也不會聽見分毫,對遊景瑤來說幾乎是為她打造的一座專屬牢籠。


    原來連露珠般清澈純粹的遊景瑤也有?陳年舊傷,那每日笑得虎牙亮晶晶的笑臉之下,竟然埋葬著不為人知的隱痛。


    月塵卿望著她蜷縮的背影,羽睫顫得厲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他不會安慰人,或許是自小?就未曾得到過誰的安慰,連拍背安撫的動作?都是跟遊景瑤學?的。


    遊景瑤感受到背上被人安撫似的一下又一下輕拍,氣咽聲絲,背過身幾欲落淚。


    “是什麽讓你變成這樣?”他薄聲詢問,聲線明顯地帶著試探與小?心?翼翼,像捏著纖長嫩草去喂一隻傷痕累累的兔子。


    遊景瑤被這話勾起了什麽,那是一個時辰前被鎖在儲冰室裏,眼前來來回回交錯播放的記憶。


    “我曾經?……”她咽聲,想到現代的事不能說出口,不忘轉換說辭,“我的親生父母待我不好,從前他們會在我麵前爭吵不休,甚至打起來。他們動手的時候,母親為了保護我就會將我鎖進?櫃子裏,他們便在我麵前廝打不休……”


    月塵卿眼底溢出一縷憤怒:“他們怎能這樣對你?”


    說完,他忽然收了聲,想到自己的父母。


    先狐主,先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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