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玄妙的律動自某一點蕩開?。


    世間仿佛有一瞬間的靜止。


    隨即,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咫尺間傾瀉的冰雪以一種近乎悖於常理的姿態向天際倒灌。


    不知何時?,片狀的雪花凝滯在半空,寒川積攢了上萬年的雪色自地麵升起,於半空匯聚。


    三人失神地看著眼前堪稱神跡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漫天的冰雪中?,一道影子緩緩浮現。


    冰雪為肌玉作骨。


    不是仙人,勝似仙人。


    無?盡寒川於她掌心匯聚,化為一柄泠冽刺骨的冰劍。


    劍名——


    “飲山雪。”


    於累累汙名中?,他們看見了神明。


    -


    近來四?境事端頻出,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鬧得各地人心惶惶。


    “如今各派齊聚浮空殿,連皇室都一反往日不介入任何修真門派事務的態度,特意派人前去吊唁,你說,這天下不會真要?大亂了吧?”一道顯耳的聲音從街邊茶肆傳來。


    “那可是天底下最後一位聖人,即便身死,能一睹遺容也是好的,多些人又有什麽奇怪。而?且我聽說啊,那天樞老人是因為窺探天機遭到反噬,這才……”男子壓低聲音,隱晦地做了個動作,“所以,說是吊唁,其?中?也未必沒?有探究的意思。”


    “就是,隻要?那些門派別自己打起來,還能怎麽亂?總不可能魔族入侵吧。”旁邊的人無?所謂地笑笑,一臉不以為意。


    “也不是不可能啊,不然你說離火道那麽多魔物?是哪來的。”


    “說起來寒川也出現了怪事,那麽厚的冰層,眨眼之間全部融化了,至今沒?有一點雪花落下,那可是極北之地啊!這世界不會真要?完了吧?”


    “管他呢,天塌了自有高個頂著,要?那些修士都無?能無?力,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是安心等死好了。”背對著大街坐著的人擺擺手,一副看透生死的透徹模樣?。


    其?他人被他裝得一臉牙疼,下一秒就見對方一哆嗦,打了個毫無?形象噴嚏。


    男人雙手抱臂不解:“怎麽突然這麽冷?”


    一抹白影自他身後悄無?聲息地掠過,沒?入人群。


    “任師姐,你在看什麽呢?”


    一道略微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語氣?中?帶著疑惑。


    任瑤收回?視線,看著眼前同峰的方師弟,笑著搖了搖頭:“方才有個人影瞧著有些眼熟,大概是我認錯了。”


    對麵的人見她笑得溫柔不自覺開?始臉紅。


    “方師弟找我是有什麽事嗎?”任瑤主動詢問。


    “哦,對對對!”師弟連忙回?神,臉上更?臊,“浮空殿通道開?啟了,謝堂主讓我們過去匯合。”


    任瑤點了點頭。


    “走吧。”


    方姓師弟走在她身旁,不動聲色地看了任瑤好幾眼,暗暗在心裏打氣?,斟酌著挑了個自認為最有吸引力的話題,做好心理準備,側過頭神情自若地開?口:“這幾日不是有傳言說寒川的冰雪融化了嘛,如今終於聯係上其?中?一位前往寒川的同門了,你猜怎麽著……”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虞初羽回?頭,若有所覺地望向來時?的方向。


    沒?等她發現什麽,懷中?的白團子動了動,露出粉嫩的鼻尖,隨即,一雙幽藍色獸瞳緩緩睜開?,帶著些許迷茫望著眼前陌生的街景。


    “醒了?”虞初羽輕聲道,抬手順了順它?身上睡糟的毛。


    白團愣愣抬頭,看清人臉後眼睛一亮,爪子拽著衣領幾步爬上肩頭,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往她臉上蹭,然而?沒?蹭兩下,恍若擋不住突如其?來的困意,眸子一閉,險些憑空栽了下去。


    虞初羽像是早有預料,適時?伸手接住,輕手將其?放回?懷中?,長睫之下,是同雪色一致的冷意。


    右手不自覺落到腰間的飲山雪上,摩挲著其?上的紋路,掌心一點點收緊。


    第115章 第 115 章


    天?山腳下, 有一片常年被雲霧籠罩的幽靜之地,林中央是一方偌大的寒潭。


    白日裏,寒潭之上總是氤氳著?縷縷白氣, 然而每及子時,其上的霧氣總是莫名其妙地褪去,潭水如鏡,倒映著?皎潔的月光,仿佛連通著另一個世界的門戶,故得名棲月潭。


    幾日前, 那道響徹四境的鍾聲過後?,此地的雲霧毫無征兆地散去, 與此同時, 一道石碑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寒潭邊。


    應許道。


    顧名思義, 一條通往浮空殿的應許之路。


    此刻的棲月潭一改往日的冷寂, 各方勢力齊聚於此,環著?清幽的寒潭相對而立, 一向獨來獨往的散修眼下也三五成群地抱團取暖, 有些加入無妄樓的陣營, 爭取一席之地。


    “這浮空殿如今都隻剩一個人了,架子還擺這麽大, 是真不怕得罪人啊。”樹梢遮擋間, 隱約可見一抹紫色,嬌俏的嗤笑聲傳來, 語氣中滿是嘲弄。


    “急什麽, 沒見那幾位都沒開口嘛。”樹下的人聞言搭話, 視線不住往旁邊的幾大門派為首之人掃去。


    最初開口的人語氣裏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朝某一方向揚了揚頭:“那些各派砥柱自?恃身分不予計較, 不過有人怕是坐不住了。”


    “區區一個聲名不顯的小門派,竟然讓本王空等這麽久!”一眾冷麵持刀的大內侍衛包圍中,一個穿著?親王冠服的男子眼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戾氣。


    “去,給本王掀了那石碑!既然通道遲遲不現,本王就自?己掘出一條道來!”


    為首的侍衛長正要接令,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緩步而來。


    “王爺。”


    侍衛長見來人擺手?,斂眉無聲退下。


    發令者?眯了眯眼,神色不善地看向來人:“何家主?這是什麽意思?”


    “王爺見諒,此行意義非凡,陛下令臣督促殿下,莫要衝動行事。”何逐風好脾氣地拱手?。


    但這幅姿態落在對方眼中似乎適得其反。


    “若是本王不答應,你待如何?”一道裹挾著?森然怒氣的聲音,冷冷開口。


    數米開外,謝鼎之斜撐著?手?閑閑倚靠在烏漆木椅,闔上的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朝嘈雜處望去。


    旁邊的弟子見狀頗有眼力見地上前一步,俯身說明?:“堂主?,那是皇室此次派來的凜王,當今天?子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有天?子撐腰,平日裏在皇城行事不忌,此人驕縱慣了,如今怕是覺得被浮空殿下了麵子。”


    “好歹是來吊唁的,如今的王朝到底根基太淺。”謝鼎之聲音聽不出起伏。


    弟子揣測著?他?話裏的意思:“堂主?,可要派人阻止?”


    “不必了,別忘了此行的目的,”謝鼎之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寒潭之上,抬了抬下巴,“而且,通道這不是就開了嘛。”


    一道漣漪自?寒潭中心漾開,所有人意有所感地抬頭。


    隻見原本的寒潭化?為星河模樣,自?上而下望去,如身立九天?,一股墜空之感自?心頭蔓延。


    一道宛若水流鑄成的階梯自?星河中心憑空出現,向下延展,深不見底,仿佛通往九幽之地。


    有人看著?眼前這堪比仙家手?段,眸光閃爍。


    “通道開了……”


    最開始動的是散修,三兩?步邁入其中,順著?階梯而下。


    漸漸地,有人發現其中的玄妙之處。


    明?明?是向下的階梯,不知不覺間,竟欺瞞過他?們自?身的意識,變成了向上的趨勢,漫步星河之中,倒真有種“登天?”的感覺,不愧是浮空殿。


    其餘勢力本來還抱著?觀望的態度,就見那些散修方走三四台階便徹底消失在眾人眼中。


    “莫非是空間陣法?”一人滿眼驚豔,撫著?下巴喃喃道。


    -


    穿過星河長階,眼前豁然一亮。


    帶看清眼前一幕,眾人皆是心神一震。


    無邊天?際被分為兩?半,左手?三日臨空,右手?星月同輝,交界處彼此侵蝕,此消彼長,如同一個偌大的太極盤。


    陰陽割昏曉。


    在這宏偉的奇觀下,佇立著?座座殿宇。


    瓊樓玉宇,莫不如是。


    眾人麵麵相覷,正想動腳朝遠處的殿宇而去,下一瞬,天?旋地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一座大殿之內,旁邊是同樣驚魂未定的同伴。


    從彼此的眼神中,不難發現,原本的輕視均已蕩然無存。


    這就是浮空殿的底蘊嗎?


    “這就是所謂的浮空殿?看上去也不怎樣,盡耍這些糊弄人的把戲。”一片寂靜中,一道毫不客氣的聲音突兀響起,話裏話外盡是輕蔑。


    哪來的出頭鳥?


    其餘人表麵不動聲色,視線紛紛朝聲源處飄去,心中一哂。


    待看清那人的身份後?,卻是一點也不意外了。


    原來是那位凜王,怕不是被凡界的權勢捧傻了。


    在場的人無一接話,均抱著?看好戲的心思等著?如今浮空殿的主?事人開口。


    “吵死了,吊唁就要有吊唁的自?覺,你爹沒教過你嗎?”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前方響起,語氣滿是囂張。


    眾人訝然抬頭,眼前竟是一個小女孩。


    區區一個小女孩也敢這般冒犯自?己。


    凜王神色冷沉:“冒犯皇室者?,殺!”


    “殿下。”何逐風站在他?身旁,語氣盡是不讚同。


    凜王冷冷覷了手?下一眼,眸中殺意盡現:“耳朵聾了?”


    侍衛長不動聲色看了何逐風一眼,沒見他?有實質的製止,便獨自?出列朝前方的小女孩攻去。


    看著?眼前不到他?腰身的小孩,眼中有一瞬間的憐憫,隨即化?為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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