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陸笙告訴陸筠，她爸和伯父已?經回?家了，她這?邊的工作已?經做完，樓麵排查都沒問題，父親讓她也回?去，把今天的情況報一下。她問陸筠什麽時候能走。陸筠看了看手上的記錄，他還在等兩個?小組的報告，然後再核查一遍。陸笙便說那她先走，她又?問陸筠這?邊有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她轉達的。
陸筠想了想在十樓的那番問答，又?想起梁翊的話，他道?：“我等著看過所有報告，總結清楚了情況再回?去跟叔父說。”
“行。”陸笙看了眼?鴆鳥：“她沒什麽問題吧？”
“沒有，她很靠得住。”陸筠答。
“那也小心點，別?總被她盯著。”陸笙道?。
姐弟倆告別?，陸筠看著陸笙離開，又?站了會，這?才轉回?來。他重又?開了電腦屏幕，這?回?是辦的正經工作，把同事之前交來的報告內容核查了一遍，之後等來了其他的報告，他帶著鴆鳥去相關地點做了最後的檢查，提交了核查確認函，與刁俊雄電話匯報之後，可以回?家了。
陸筠離開大樓之前去十樓探了探，印晨飛果然還在忙。陸筠便留了聲招呼，走了。
陸筠帶著鴆鳥飛快回?到孟鐵川家，後院的山頭亭子那兒亮著燈，陸筠飛奔上去，果然看到孟鐵川抱著貓坐在秋千上晃呀晃。
陸筠側過臉對肩膀上的鴆鳥道?：“你說孟叔坐秋千是不是真的在思考？”
“你去問問他。”梁翊突然說話，把陸筠嚇了一跳。
“你變回?人之前可以先打聲招呼。”陸筠道?。習慣了她是隻鳥，突然變來變去還真是需要適應一下。
孟鐵川已?經看到他們了，他在梁翊身?上盯了一會，對他倆招了招手。
陸筠和梁翊走過去了，孟鐵川看看梁翊：“怎麽回?事？怎麽變回?來的？”
陸筠暗道?梁翊竟然真的沒騙他，孟叔也不知道?梁翊能變人形了。
梁翊答道?：“陸筠太蠢了，我一著急，沒辦法?，就變回?來了。”
陸筠趕緊點頭：“對的，孟叔，我可以證明，今晚特別?驚險。”
孟鐵川看陸筠那表情，便對梁翊道?：“陸筠這?不叫蠢，他這?是單純。”他又?轉向陸筠：“你說說看，怎麽個?驚險，都發生什麽事了？”
陸筠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在十樓被印晨風下藥，梁翊及時發現並調換杯子，他們對印晨風反套話的情況說了，最後補充了印晨風抽了鴆鳥的血這?事。
“印晨風？”孟鐵川在腦子裏回?憶這?個?人。“鷹族的。”
“是的。”陸筠問，“孟叔你知道?他？”
“有印象，但?不熟。對他不怎麽了解。”孟鐵川道?：“但?鷹族，對族人非常嚴厲，印晨風的作風，應該跟他們族的整體風格差不多。”
“他喝了吐真劑之後，說話挺刻薄的，還帶著股狠勁。”陸筠道?：“比如說蘇寶是找死，還有說什麽對妖管局是不是絕對忠誠，我也不好形容，就是感?覺挺奇怪的。”
“他說我們妖管局怎樣怎樣，說他也不清楚，都是聽領導的，但?他沒具體說領導的名字。”梁翊道?：“雖然很放鬆，都說真話，但?話裏還是很警惕的。他的表達方?式，不像是在跟同事聊天。”
“對，對。”陸筠道?：“我也感?覺到了，如果他說我們十樓怎樣，你們十五樓怎樣也罷了，他說我們妖管局，然後說你們狼族，就是他很明確是在一個?圈子裏，圈子外頭的都是外人，都是需要提防的潛在敵人。而這?個?圈子的名字是妖管局。”陸筠頓了頓，“嗯嗯，我覺得就是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呆的妖管局多高級，我們呆的妖管局不是一回?事似的。”
孟鐵川沉默著想了想。
梁翊等了他一會，問道?：“大王，你今晚去鶴老家什麽情況呀？”
孟鐵川便把發生的事也說了一下。用來炸白四海的炸|彈上沒有加符印，刁俊雄想全城清查，用這?理由先查狼族，被陸正昆拒絕，而後刁俊雄又?抓住了鶴老屍體上有自己施展的封印的把柄，用這?個?嫌疑理由敲打敲打了他等等。
陸筠聽得有些心驚：“刁局想找借口盤查我們狼族？那不是跟印晨風做的事一樣，他給我下藥，就是想套我們狼族的把柄出來。我覺得他嘴裏說的領導，應該就是刁局。而且白局受傷入院，根本沒辦法?下指令安排工作，整個?妖管局現在都聽刁局指示。肯定是刁局讓印晨風這?麽做。他安排我回?局裏調查，知道?我肯定得去十樓，所以讓印晨風事先做好了準備。”
陸筠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斷很合理：“而且刁局一直在人類城，白局有意將他邊緣化?，鳥類妖族在妖管局的地位確實不太高，可能雕族、鷹族這?些鳥類大族就想趁這?次機會奪權。虎族那肯定是敵人，而我們狼族作為獸類大族，也是他們需要警惕的對象，所以他們想先搞定我們。”
“怎麽搞定？”梁翊問。
陸筠道?：“那就要看白局的傷勢情況，如果白局不幸去世，刁局按職銜理所當然要升正職，虎族肯定會鬧，他們也有高管任職，會要求重選正職局長。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如果刁局能把我們狼族拉攏過去，再通過我們拉攏其他勢力，那最後就算拚到重選流程，他也不會輸。對了，他還故意挑孟叔的刺，製造些把柄，到時用來要挾孟叔，或者?送孟叔人情什麽的，總之，都是控製的手段。”
“那重點還是得白局去世，炸|彈裏不加符咒這?肯定說不過去。暗殺的對象可是妖界最厲害的大妖，權勢也是最大，凶手不可能這?麽馬虎草率的。”孟鐵川始終對這?個?細節很在意。
“但?是為什麽要殺害鶴老？鶴老跟這?事有什麽關係呢？”梁翊更?關心這?個?，“鬆鼠老師的記錄全都沒有了，就好像她這?個?人沒存在過一樣，但?是鶴老跟我提過鬆鼠老師，結果鶴老沒命了，怎麽可能有這?種巧合。”
孟鐵川皺了眉頭：“鬆鼠老師的記錄怎麽了？”
陸筠忙到今晚搜索鬆鼠老師的結果告訴了孟鐵川，他掏出口袋裏打印的跟梁翊同期的托管班的學生、老師名單，遞給孟鐵川看：“這?個?班的學生真身?都很特別?，按照記錄，除了梁翊，其他全死了。原因是戶外上課時遇到凶獸襲擊。”
孟鐵川看了看名單，遞給梁翊：“我全都不認識。但?要說奇怪，其實也說得過去，當初在人類城時，確實死傷過很多妖類，原因各式各樣的都有。我還聽說有些是被人類殺死的，但?是登記時會記在凶獸的賬上。那個?時候局勢非常混亂，如果有人員失蹤或者?死亡，套到那個?時期去，編個?名目，也是一種處理辦法?。鬆鼠老師的資料全被刪幹淨挺奇怪的，沒必要 。這?整個?班全死了，資料都還在呢，多一個?鬆鼠老師的名字又?能怎樣？一個?妖類，活了幾百年，接觸過的人和妖那可數不清，怎麽可能能讓她的存在完全消失，刪掉反而讓人起疑心。”
陸筠撓頭：“說得也是。”他又?補充道?：“梁翊就完全不記得了，她整個?班的同學老師全都不記得了。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梁翊沉著臉：“就是奇怪，但?我那會還小，不是說我經常發燒生病住院嘛，也許那時候腦子確實不太好了。我上了少年班身?體才慢慢好起來。而且我今天被抽血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閃過一段畫麵，好像有醫生拿針紮我，還嫌棄我怎麽不哭，鬆鼠老師的聲音在一旁勸他們不要這?樣對我。”
“啊？”陸筠吃驚：“這?是真發生的事嗎？”
梁翊搖頭：“我不知道?。但?真的有鬆鼠老師，她肯定知道?些什麽。”
“你還記得我嗎？”孟鐵川忽然插話。他看著梁翊，臉上有著擔憂。
梁翊有些奇怪：“當然記得，你是孟鐵川，熊貓妖王，我還害你吃錯藥，你救了我的命。我當然記得，我腦子現在沒問題。”
“我是說，你還記得人類城的大熊貓鐵仔嗎？小烏鴉。”
梁翊震驚，心想完了，大王居然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跟她算一算啄腚薅毛之仇？
梁翊支支吾吾，孟鐵川卻道?：“你說你有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等你處理完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我等了很久，可你再也沒回?來。”
梁翊更?驚了，她說過？她居然這?樣？她沒什麽緊急的事情啊？明明是大熊貓生她的氣，趕她走。
陸筠看戲一般，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孟叔跟梁翊的表情都挺精彩的，尤其是梁翊，她幾秒種的表情都演出了一個?故事了。那故事主題是：一隻負心的小鳥。
負心的小鳥開口了，她很無辜地說：“我沒有呀，我沒說過。”
標準的負心鳥推卸責任的台詞。陸筠腳打了打拍子。
人類大熊貓鐵仔道?：“你有，你說了。我一直等你。我以為你是隻長相特別?的鷹，後來我還去過鷹族找你，結果發現鷹族沒有這?種羽毛顏色變異的族人。”
梁翊：“……”
陸筠撇眉頭，小鴆真的太不地道?了，這?才是標準的詐騙，欺騙感?情。
第060章 60
梁翊愣了半天, 不知道該說什麽。
孟鐵川突然對陸筠道：“你家族那邊是不是在等你回去討論?交代呢？印晨風今天對你下藥的事，確實?值得研究研究。”
“啊？”陸筠一愣，這怎麽突然轉到他這邊來了。
孟鐵川道：“今天出了這麽多?狀況, 波及到你們狼族, 你叔父可能晚上都睡不著覺。”
陸筠想了想：“那我趕緊回去，把情?況跟他們通報一聲。”
“好的。”孟鐵川應得很?痛快。
陸筠這下就?明白?了，他試探問：“太晚了，那我今晚先不回來了, 行嗎？”
“行。”孟鐵川仍舊應得痛快。
“好吧。”陸筠心裏?有?點惋惜，他對梁翊的情?況還是很?好奇的, 尤其負心小鳥的故事, 聽不到真相實?在是太遺憾了。不過梁翊那一臉蠢樣, 估計真相是啥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刁局讓明早開會，我明天過來接梁翊。”
“好的。”孟鐵川把陸筠送到門口, 看著他騎著摩托車走了, 這才轉回來。
山坡上, 梁翊抱著貓坐在秋千上, 一臉深思。孟鐵川走過去, 坐在她身邊。
梁翊道：“你上回提到小烏鴉, 是說她是你的朋友, 但是她不告而別。”
“我故意這麽說的。”孟鐵川道：“我想著那個被冤枉的小烏鴉說不定?會生氣跳起來反駁我, 就?像剛才你反駁我那樣。”
“所以到底是不告而別是真的, 還是我跟你約定?會回來找你是真的？”梁翊轉頭看著孟鐵川的眼睛，小聲問。
“你約定?會回來找我。”孟鐵川也看著她的眼睛，“這是真的。”
梁翊張了張嘴, 又閉上，而後又道：“可是, 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你第一次知道有?鴆鳥的存在。”
“是呀，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以為你是鷹。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是鴆鳥。”孟鐵川道。“所以我確實?是在你被白?局指派來見我的那天，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鴆鳥，而不隻是在傳說裏?。”
“那就?是說，你在人類城就?見過我的真身？”
孟鐵川笑了笑，似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是呀，你飛進園子的時?候是隻小烏鴉，但是沒堅持半天，你就?變成真身了。幸好那時?是在林子裏?，不是遊客遊覽區，沒人看到。我好心幫了幫你，把你變回小烏鴉。你沒察覺，以為是自己又變回去了，在那兒跳來跳去高興，自言自語說沒問題，剛才隻是小意外。”
梁翊想像了一下這情?景，也笑了笑，是挺好笑的，有?點丟臉。“你聽得懂烏鴉的話？”
“是的，還有?麻雀的，鴿子的，鶴族的話也能聽懂大?半。”孟鐵川道。
梁翊抿抿嘴：“麻雀、鴿子的我也會，但我最熟的還是烏鴉的。”
孟鐵川點點頭：“所以你選擇變身烏鴉。”
“我常跟宛宛一起玩，變成烏鴉一起活動，而且烏鴉很?常見，變成烏鴉最穩妥。”梁翊努力?想了想，腦子裏?並沒有?那時?的畫麵，她便又問：“我後來是怎麽跟你交上朋友的，我們居然還能聊天嗎？”
“你後來又變回真身兩次，然後我發現原來是因為你受傷了。山林裏?還挺多?草藥的，我就?幫你找了草藥，還幫你再變回小烏鴉。你那時?候才發現自己露餡了。你非常驚訝，可能也有?點害怕吧，反正你就?跳腳，用烏鴉那大?嗓門叫「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梁翊忍不住笑出了聲。
孟鐵川見得她笑，便學著她的語氣：“你才妖怪。”
梁翊笑得更大?聲：“你當時?肯定?是這麽叫，嗯嗯嗯嚶嚶。”
孟鐵川看著她的笑容，為她撥了撥拂到臉上的短發：“所以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梁翊的笑容沒了，“我腦子裏?記著的是另一個版本。”
“是什麽樣的？”孟鐵川問。
梁翊仔細想了想：“我記得執行任務受了點傷，我挺累的，還有?些餓，然後我看到一個漂亮的園子，有?山有?樹有?池子，還有?很?多?玩具，有?隻大?熊貓在給遊客扭屁|股跳舞，遊客很?開心，大?熊貓也很?開心。那些有?些烏鴉和麻雀，在地上啄吃的。我當時?化身烏鴉，就?飛下去了。”
“嗯。”孟鐵川點點頭，輕聲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住了一段時?間，一開始挺融洽的，我跟著其它鳥一起混吃混喝，那熊貓的夥食很?好，窩頭、水果管夠，有?它吃的，就?有?我們小鳥吃的。有?時?候我們還能跟那熊貓一起玩，我還躺在熊貓肚子上睡過覺。後來可能它覺得煩了，也有?可能發現我不太對勁，就?驅趕我，用爪子撥我，撲我。我薅它的毛，還啄過它尾巴。就?諸如此類吧。最後就?是鬧得不太愉快，我就?走了。”梁翊越說越小聲，這些記憶如此真實?，令她回想起來還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得罪過妖王，她還因此向白?局推拒過給妖王問話的工作。
梁翊道：“我還記得，我後來看新聞，看到人類城那隻大?熊貓被抓回審判，我才知道那熊貓是妖王。嗯，當時?的說法是前任妖王。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它就?是一隻普通的大?熊貓。”
孟鐵川沉默了很?久，梁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孟鐵川好半天才終於開口：“你的這些記憶裏?，有?些是真的。”他轉頭看她：“你確實?薅我的毛，還喜歡挑背上、屁|股上的毛，因為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現。我猛地轉身，你嘴裏?還叼著我的毛，就?一副呆鳥樣。然後你就?辯解，說你想有?個軟軟的窩，你不貪心，隻要一點點毛。後來我睡覺的時?候，把你放在我的肚子上。你很?開心，後來你困的時?候，如果旁邊的環境合適，沒有?別人，你會過來用頭頂我的肚子，嘎嘎叫，讓我躺下做你的窩。”
梁翊眨了眨眼睛，這些場景聽起來好溫暖呀，可是她居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那我們是怎麽交流的呢？”梁翊問。
“你發現我能聽懂你的話，你就?整天說不停，我需要回複你的時?候，就?用爪子在地上寫字。”
“那我們是怎麽成為朋友的呢？”梁翊又問。
“我幫助了你，把你的傷治好了，你說很?感謝我，想跟我做朋友。我就?答應了。”孟鐵川道：“你就?在我的山林裏?住了下來。白?天我需要上班，你也跟我一起去。你挑食，我給你留窩頭中間最軟的那一塊。你叼來了花，非要戴我頭上，我給你扯了竹葉做裙子。你在林子裏?發現了好玩的地方，會叫我過去玩。我爬上了最高的那個樹頂，你非要站我頭上。飼養員喊鐵仔，快來吃蘋果。你就?嘎嘎叫，快去快去，我也要吃。我們倆一起跑。”
梁翊眼眶有?些發熱，真美好呀，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好難過。
孟鐵川繼續道：“你一直陪著我，後來聊得多?了我才知道，你以為我是個沒能成功妖化的熊貓妖，雖有?靈智，不能化形，不會法術，被迫在人類城打?工，你打?算救我出去。所以你一直在觀察環境，在想辦法。你很?認真地告訴我，雖然你隻是個小妖，能力?有?限，但你一定?會把我救出去，讓我要相信你。我告訴你我並沒有?被困住，想走就?能走，你還不相信，以為我隻是怕你難過。後來我就?越獄給你看，證明我就?算是個普通熊貓的模樣，我也可以跑出去。”
陸筠想了想在十樓的那番問答，又?想起梁翊的話，他道?：“我等著看過所有報告，總結清楚了情況再回?去跟叔父說。”
“行。”陸笙看了眼?鴆鳥：“她沒什麽問題吧？”
“沒有，她很靠得住。”陸筠答。
“那也小心點，別?總被她盯著。”陸笙道?。
姐弟倆告別?，陸筠看著陸笙離開，又?站了會，這?才轉回?來。他重又?開了電腦屏幕，這?回?是辦的正經工作，把同事之前交來的報告內容核查了一遍，之後等來了其他的報告，他帶著鴆鳥去相關地點做了最後的檢查，提交了核查確認函，與刁俊雄電話匯報之後，可以回?家了。
陸筠離開大樓之前去十樓探了探，印晨飛果然還在忙。陸筠便留了聲招呼，走了。
陸筠帶著鴆鳥飛快回?到孟鐵川家，後院的山頭亭子那兒亮著燈，陸筠飛奔上去，果然看到孟鐵川抱著貓坐在秋千上晃呀晃。
陸筠側過臉對肩膀上的鴆鳥道?：“你說孟叔坐秋千是不是真的在思考？”
“你去問問他。”梁翊突然說話，把陸筠嚇了一跳。
“你變回?人之前可以先打聲招呼。”陸筠道?。習慣了她是隻鳥，突然變來變去還真是需要適應一下。
孟鐵川已?經看到他們了，他在梁翊身?上盯了一會，對他倆招了招手。
陸筠和梁翊走過去了，孟鐵川看看梁翊：“怎麽回?事？怎麽變回?來的？”
陸筠暗道?梁翊竟然真的沒騙他，孟叔也不知道?梁翊能變人形了。
梁翊答道?：“陸筠太蠢了，我一著急，沒辦法?，就變回?來了。”
陸筠趕緊點頭：“對的，孟叔，我可以證明，今晚特別?驚險。”
孟鐵川看陸筠那表情，便對梁翊道?：“陸筠這?不叫蠢，他這?是單純。”他又?轉向陸筠：“你說說看，怎麽個?驚險，都發生什麽事了？”
陸筠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在十樓被印晨風下藥，梁翊及時發現並調換杯子，他們對印晨風反套話的情況說了，最後補充了印晨風抽了鴆鳥的血這?事。
“印晨風？”孟鐵川在腦子裏回?憶這?個?人。“鷹族的。”
“是的。”陸筠問，“孟叔你知道?他？”
“有印象，但?不熟。對他不怎麽了解。”孟鐵川道?：“但?鷹族，對族人非常嚴厲，印晨風的作風，應該跟他們族的整體風格差不多。”
“他喝了吐真劑之後，說話挺刻薄的，還帶著股狠勁。”陸筠道?：“比如說蘇寶是找死，還有說什麽對妖管局是不是絕對忠誠，我也不好形容，就是感?覺挺奇怪的。”
“他說我們妖管局怎樣怎樣，說他也不清楚，都是聽領導的，但?他沒具體說領導的名字。”梁翊道?：“雖然很放鬆，都說真話，但?話裏還是很警惕的。他的表達方?式，不像是在跟同事聊天。”
“對，對。”陸筠道?：“我也感?覺到了，如果他說我們十樓怎樣，你們十五樓怎樣也罷了，他說我們妖管局，然後說你們狼族，就是他很明確是在一個?圈子裏，圈子外頭的都是外人，都是需要提防的潛在敵人。而這?個?圈子的名字是妖管局。”陸筠頓了頓，“嗯嗯，我覺得就是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呆的妖管局多高級，我們呆的妖管局不是一回?事似的。”
孟鐵川沉默著想了想。
梁翊等了他一會，問道?：“大王，你今晚去鶴老家什麽情況呀？”
孟鐵川便把發生的事也說了一下。用來炸白四海的炸|彈上沒有加符印，刁俊雄想全城清查，用這?理由先查狼族，被陸正昆拒絕，而後刁俊雄又?抓住了鶴老屍體上有自己施展的封印的把柄，用這?個?嫌疑理由敲打敲打了他等等。
陸筠聽得有些心驚：“刁局想找借口盤查我們狼族？那不是跟印晨風做的事一樣，他給我下藥，就是想套我們狼族的把柄出來。我覺得他嘴裏說的領導，應該就是刁局。而且白局受傷入院，根本沒辦法?下指令安排工作，整個?妖管局現在都聽刁局指示。肯定是刁局讓印晨風這?麽做。他安排我回?局裏調查，知道?我肯定得去十樓，所以讓印晨風事先做好了準備。”
陸筠越想越覺得這?個?推斷很合理：“而且刁局一直在人類城，白局有意將他邊緣化?，鳥類妖族在妖管局的地位確實不太高，可能雕族、鷹族這?些鳥類大族就想趁這?次機會奪權。虎族那肯定是敵人，而我們狼族作為獸類大族，也是他們需要警惕的對象，所以他們想先搞定我們。”
“怎麽搞定？”梁翊問。
陸筠道?：“那就要看白局的傷勢情況，如果白局不幸去世，刁局按職銜理所當然要升正職，虎族肯定會鬧，他們也有高管任職，會要求重選正職局長。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如果刁局能把我們狼族拉攏過去，再通過我們拉攏其他勢力，那最後就算拚到重選流程，他也不會輸。對了，他還故意挑孟叔的刺，製造些把柄，到時用來要挾孟叔，或者?送孟叔人情什麽的，總之，都是控製的手段。”
“那重點還是得白局去世，炸|彈裏不加符咒這?肯定說不過去。暗殺的對象可是妖界最厲害的大妖，權勢也是最大，凶手不可能這?麽馬虎草率的。”孟鐵川始終對這?個?細節很在意。
“但?是為什麽要殺害鶴老？鶴老跟這?事有什麽關係呢？”梁翊更?關心這?個?，“鬆鼠老師的記錄全都沒有了，就好像她這?個?人沒存在過一樣，但?是鶴老跟我提過鬆鼠老師，結果鶴老沒命了，怎麽可能有這?種巧合。”
孟鐵川皺了眉頭：“鬆鼠老師的記錄怎麽了？”
陸筠忙到今晚搜索鬆鼠老師的結果告訴了孟鐵川，他掏出口袋裏打印的跟梁翊同期的托管班的學生、老師名單，遞給孟鐵川看：“這?個?班的學生真身?都很特別?，按照記錄，除了梁翊，其他全死了。原因是戶外上課時遇到凶獸襲擊。”
孟鐵川看了看名單，遞給梁翊：“我全都不認識。但?要說奇怪，其實也說得過去，當初在人類城時，確實死傷過很多妖類，原因各式各樣的都有。我還聽說有些是被人類殺死的，但?是登記時會記在凶獸的賬上。那個?時候局勢非常混亂，如果有人員失蹤或者?死亡，套到那個?時期去，編個?名目，也是一種處理辦法?。鬆鼠老師的資料全被刪幹淨挺奇怪的，沒必要 。這?整個?班全死了，資料都還在呢，多一個?鬆鼠老師的名字又?能怎樣？一個?妖類，活了幾百年，接觸過的人和妖那可數不清，怎麽可能能讓她的存在完全消失，刪掉反而讓人起疑心。”
陸筠撓頭：“說得也是。”他又?補充道?：“梁翊就完全不記得了，她整個?班的同學老師全都不記得了。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梁翊沉著臉：“就是奇怪，但?我那會還小，不是說我經常發燒生病住院嘛，也許那時候腦子確實不太好了。我上了少年班身?體才慢慢好起來。而且我今天被抽血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閃過一段畫麵，好像有醫生拿針紮我，還嫌棄我怎麽不哭，鬆鼠老師的聲音在一旁勸他們不要這?樣對我。”
“啊？”陸筠吃驚：“這?是真發生的事嗎？”
梁翊搖頭：“我不知道?。但?真的有鬆鼠老師，她肯定知道?些什麽。”
“你還記得我嗎？”孟鐵川忽然插話。他看著梁翊，臉上有著擔憂。
梁翊有些奇怪：“當然記得，你是孟鐵川，熊貓妖王，我還害你吃錯藥，你救了我的命。我當然記得，我腦子現在沒問題。”
“我是說，你還記得人類城的大熊貓鐵仔嗎？小烏鴉。”
梁翊震驚，心想完了，大王居然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要在現在這?個?時候跟她算一算啄腚薅毛之仇？
梁翊支支吾吾，孟鐵川卻道?：“你說你有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等你處理完了你一定會回?來找我，我等了很久，可你再也沒回?來。”
梁翊更?驚了，她說過？她居然這?樣？她沒什麽緊急的事情啊？明明是大熊貓生她的氣，趕她走。
陸筠看戲一般，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孟叔跟梁翊的表情都挺精彩的，尤其是梁翊，她幾秒種的表情都演出了一個?故事了。那故事主題是：一隻負心的小鳥。
負心的小鳥開口了，她很無辜地說：“我沒有呀，我沒說過。”
標準的負心鳥推卸責任的台詞。陸筠腳打了打拍子。
人類大熊貓鐵仔道?：“你有，你說了。我一直等你。我以為你是隻長相特別?的鷹，後來我還去過鷹族找你，結果發現鷹族沒有這?種羽毛顏色變異的族人。”
梁翊：“……”
陸筠撇眉頭，小鴆真的太不地道?了，這?才是標準的詐騙，欺騙感?情。
第060章 60
梁翊愣了半天, 不知道該說什麽。
孟鐵川突然對陸筠道：“你家族那邊是不是在等你回去討論?交代呢？印晨風今天對你下藥的事，確實?值得研究研究。”
“啊？”陸筠一愣，這怎麽突然轉到他這邊來了。
孟鐵川道：“今天出了這麽多?狀況, 波及到你們狼族, 你叔父可能晚上都睡不著覺。”
陸筠想了想：“那我趕緊回去，把情?況跟他們通報一聲。”
“好的。”孟鐵川應得很?痛快。
陸筠這下就?明白?了，他試探問：“太晚了，那我今晚先不回來了, 行嗎？”
“行。”孟鐵川仍舊應得痛快。
“好吧。”陸筠心裏?有?點惋惜，他對梁翊的情?況還是很?好奇的, 尤其負心小鳥的故事, 聽不到真相實?在是太遺憾了。不過梁翊那一臉蠢樣, 估計真相是啥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刁局讓明早開會，我明天過來接梁翊。”
“好的。”孟鐵川把陸筠送到門口, 看著他騎著摩托車走了, 這才轉回來。
山坡上, 梁翊抱著貓坐在秋千上, 一臉深思。孟鐵川走過去, 坐在她身邊。
梁翊道：“你上回提到小烏鴉, 是說她是你的朋友, 但是她不告而別。”
“我故意這麽說的。”孟鐵川道：“我想著那個被冤枉的小烏鴉說不定?會生氣跳起來反駁我, 就?像剛才你反駁我那樣。”
“所以到底是不告而別是真的, 還是我跟你約定?會回來找你是真的？”梁翊轉頭看著孟鐵川的眼睛，小聲問。
“你約定?會回來找我。”孟鐵川也看著她的眼睛，“這是真的。”
梁翊張了張嘴, 又閉上，而後又道：“可是, 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你第一次知道有?鴆鳥的存在。”
“是呀，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以為你是鷹。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是鴆鳥。”孟鐵川道。“所以我確實?是在你被白?局指派來見我的那天，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鴆鳥，而不隻是在傳說裏?。”
“那就?是說，你在人類城就?見過我的真身？”
孟鐵川笑了笑，似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是呀，你飛進園子的時?候是隻小烏鴉，但是沒堅持半天，你就?變成真身了。幸好那時?是在林子裏?，不是遊客遊覽區，沒人看到。我好心幫了幫你，把你變回小烏鴉。你沒察覺，以為是自己又變回去了，在那兒跳來跳去高興，自言自語說沒問題，剛才隻是小意外。”
梁翊想像了一下這情?景，也笑了笑，是挺好笑的，有?點丟臉。“你聽得懂烏鴉的話？”
“是的，還有?麻雀的，鴿子的，鶴族的話也能聽懂大?半。”孟鐵川道。
梁翊抿抿嘴：“麻雀、鴿子的我也會，但我最熟的還是烏鴉的。”
孟鐵川點點頭：“所以你選擇變身烏鴉。”
“我常跟宛宛一起玩，變成烏鴉一起活動，而且烏鴉很?常見，變成烏鴉最穩妥。”梁翊努力?想了想，腦子裏?並沒有?那時?的畫麵，她便又問：“我後來是怎麽跟你交上朋友的，我們居然還能聊天嗎？”
“你後來又變回真身兩次，然後我發現原來是因為你受傷了。山林裏?還挺多?草藥的，我就?幫你找了草藥，還幫你再變回小烏鴉。你那時?候才發現自己露餡了。你非常驚訝，可能也有?點害怕吧，反正你就?跳腳，用烏鴉那大?嗓門叫「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梁翊忍不住笑出了聲。
孟鐵川見得她笑，便學著她的語氣：“你才妖怪。”
梁翊笑得更大?聲：“你當時?肯定?是這麽叫，嗯嗯嗯嚶嚶。”
孟鐵川看著她的笑容，為她撥了撥拂到臉上的短發：“所以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梁翊的笑容沒了，“我腦子裏?記著的是另一個版本。”
“是什麽樣的？”孟鐵川問。
梁翊仔細想了想：“我記得執行任務受了點傷，我挺累的，還有?些餓，然後我看到一個漂亮的園子，有?山有?樹有?池子，還有?很?多?玩具，有?隻大?熊貓在給遊客扭屁|股跳舞，遊客很?開心，大?熊貓也很?開心。那些有?些烏鴉和麻雀，在地上啄吃的。我當時?化身烏鴉，就?飛下去了。”
“嗯。”孟鐵川點點頭，輕聲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住了一段時?間，一開始挺融洽的，我跟著其它鳥一起混吃混喝，那熊貓的夥食很?好，窩頭、水果管夠，有?它吃的，就?有?我們小鳥吃的。有?時?候我們還能跟那熊貓一起玩，我還躺在熊貓肚子上睡過覺。後來可能它覺得煩了，也有?可能發現我不太對勁，就?驅趕我，用爪子撥我，撲我。我薅它的毛，還啄過它尾巴。就?諸如此類吧。最後就?是鬧得不太愉快，我就?走了。”梁翊越說越小聲，這些記憶如此真實?，令她回想起來還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得罪過妖王，她還因此向白?局推拒過給妖王問話的工作。
梁翊道：“我還記得，我後來看新聞，看到人類城那隻大?熊貓被抓回審判，我才知道那熊貓是妖王。嗯，當時?的說法是前任妖王。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它就?是一隻普通的大?熊貓。”
孟鐵川沉默了很?久，梁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孟鐵川好半天才終於開口：“你的這些記憶裏?，有?些是真的。”他轉頭看她：“你確實?薅我的毛，還喜歡挑背上、屁|股上的毛，因為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現。我猛地轉身，你嘴裏?還叼著我的毛，就?一副呆鳥樣。然後你就?辯解，說你想有?個軟軟的窩，你不貪心，隻要一點點毛。後來我睡覺的時?候，把你放在我的肚子上。你很?開心，後來你困的時?候，如果旁邊的環境合適，沒有?別人，你會過來用頭頂我的肚子，嘎嘎叫，讓我躺下做你的窩。”
梁翊眨了眨眼睛，這些場景聽起來好溫暖呀，可是她居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那我們是怎麽交流的呢？”梁翊問。
“你發現我能聽懂你的話，你就?整天說不停，我需要回複你的時?候，就?用爪子在地上寫字。”
“那我們是怎麽成為朋友的呢？”梁翊又問。
“我幫助了你，把你的傷治好了，你說很?感謝我，想跟我做朋友。我就?答應了。”孟鐵川道：“你就?在我的山林裏?住了下來。白?天我需要上班，你也跟我一起去。你挑食，我給你留窩頭中間最軟的那一塊。你叼來了花，非要戴我頭上，我給你扯了竹葉做裙子。你在林子裏?發現了好玩的地方，會叫我過去玩。我爬上了最高的那個樹頂，你非要站我頭上。飼養員喊鐵仔，快來吃蘋果。你就?嘎嘎叫，快去快去，我也要吃。我們倆一起跑。”
梁翊眼眶有?些發熱，真美好呀，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好難過。
孟鐵川繼續道：“你一直陪著我，後來聊得多?了我才知道，你以為我是個沒能成功妖化的熊貓妖，雖有?靈智，不能化形，不會法術，被迫在人類城打?工，你打?算救我出去。所以你一直在觀察環境，在想辦法。你很?認真地告訴我，雖然你隻是個小妖，能力?有?限，但你一定?會把我救出去，讓我要相信你。我告訴你我並沒有?被困住，想走就?能走，你還不相信，以為我隻是怕你難過。後來我就?越獄給你看，證明我就?算是個普通熊貓的模樣，我也可以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