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院長終於來了,看起來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奶奶,長相慈祥,態度親和。


    但實話實說,她這副樣子還真算不上體麵。


    身上的白衣服沾上了灰,後背還有腳印,就連臉上都掛了彩,看樣子是一道抓痕,不像貓狗撓出來的。


    院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首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潘月梅,今年六十六歲,這是我擔任陽光福利院院長的第十二年。”


    “現況你們也都看到了,近些年來,我們福利院的經營越來越難,想要維持現狀都是一種奢侈,更別提什麽發展。”


    潘月梅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依舊化不開濃濃愁緒,“我知道你們都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們,來到這裏,為我們注入新鮮血液,是我們陽光福利院的榮幸。”


    “但不得不強調一點,這個地方,條件非常艱苦,紀律非常嚴明……”她忽然頓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猶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後文。


    良久,潘月梅失望地垂下眼,聲音滿是落寞,“孩子們並不懂事,喜歡惡作劇,欺負人,尤其是針對新來的老師……但我不想輕易放棄他們。”


    “所以,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是走是留,決定權在你們手上。”


    “選擇離開,我現在立馬讓小高送你們出去。選擇留下,就要無條件接受福利院的一切規章製度。”


    “孩子們,想好了嗎?”


    在場所有玩家都注視著眼前這個女人,沒有人反駁,沒有人抗議。


    潘月梅欣慰地抬起頭,聲音有點哽咽,“最後,我唯一想要懇求你們一點……對這裏的孩子多一點耐心和陪伴,好嗎?”


    ……


    沒多久,剛才那個送池穢來這裏的女老師又出現了,帶領著眾多玩家去放行李,搬宿舍。


    池穢在臨走之前特意問了一嘴,“潘院長,您身上的這些……是孩子們做的嗎?”


    潘月梅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池穢會在第一次見麵就問出這種問題。


    但她似乎並沒有選擇隱瞞,沉重地點點頭,“我起初沒告訴你們,是怕把好不容易招來的新老師都嚇跑了,抱歉……但是孩子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你們。”


    “能給他們一次機會嗎?”她卑微地祈求。


    池穢垂眸想了想,告訴她,“沒事的院長,我隨口一問,您別放在心上。說好了要留下來,我們就一定不會反悔。”


    潘月梅感激地望著池穢,旋即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池穢擺了擺手,轉身,跟上大眾的步伐。


    到老師宿舍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女老師抓緊給他們分發了時間安排表,站在樓梯口,扯著嗓子勉強維持秩序,“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好嗎?”


    “我叫高沁,今年是我來到這裏工作的第八年,以後大家不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工作上,有什麽不懂的地方,都可以來問我。”


    “剛剛發給大家的,是陽光福利院每天晚上的教師守夜表,兩個人一組,每組輪流!守夜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保證小朋友們不要亂跑,老實睡覺就行。”


    “還有一點要提醒大家,在守夜過程中,教師不允許在午夜鍾響之前離開,必須在鍾響之後!”


    高沁喘了口氣,笑著疏散了人群,“最後,謝謝大家的到來!我相信,每個小朋友都會在你們的悉心照料下,茁壯成長,長成參天大樹!”


    玩家們非常給力地捧著場,紛紛拍手叫好,弄得高沁都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離開了。


    宿舍是六人寢,上床下床,中間是三張並在一起的桌子。


    教師宿舍安排成這樣,條件確實艱苦。


    好在他們宿舍就五個人,還都是那些老熟人,平常住得慣了,也剛好省去那些磨合期。


    就是不知道陶花箋被分到了哪裏。


    要是和薛霖在一個宿舍,她估計又得炸。


    池穢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這才有機會去看安排表上的內容。


    結果隻是看了一眼,池穢差點一頭栽死在床上。


    這逆天的緣分,害人不淺!


    池穢輕嗤一聲,把那張印著今晚他和柏寂野一起守夜的時間安排表格,平平整整地壓在了床墊底下。


    沒事,炮友而已,大大方方的,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小三。


    池穢努力說服自己。


    三秒後,他發現,努力過了,但沒說服。


    他絕望地躺在床上,聽著手邊的鬧鍾“滴答滴答”的聲音。


    好死不死,按照時間表上定好的鬧鍾,又在池穢最最心煩意亂之際猝然響起,吵得震天動地。


    他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又潑了捧涼水,起身,穿鞋,準備出門。


    他並沒有和柏寂野約好要一起走,甚至在出門的時候,兩人都沒有碰麵。


    可偏偏走到半途,池穢就聽見了身後不遠不近的腳步聲音,步調帶著某人特有的懶散鬆弛。


    對方好像是故意落下幾個步子,既沒有大步追上前,實現反超,也不至於走得太慢,然後跟丟了。


    好像一切節奏都被柏寂野死死地捏在手心之中,沒有人會影響他的步伐,他也不會輕易停下來等著某個誰。


    池穢沒由來地生出些許難以察覺的失落情緒,但轉念一想,又認為這或許才是真正的柏寂野。


    驕傲得不可一世,而他偏偏就有這個資本。


    池穢咬緊牙關,驟然加快步伐,逼迫自己不去想他。


    就當一切即將成功的時候,他再一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話頭。


    頃刻之間,潰不成軍。


    身旁起了點風,但池穢聽清了,聽得一清二楚。


    他喊的是,“禾歲,你等等我唄!”


    池穢盡量忽視掉所有本不該存在的別扭情緒,學著從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與口吻,故作不耐煩地轉過身,就像曾經無數次的那樣。


    “柏寂野,你快點走!”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試著模仿從前的自己,可從前的自己壓根不屑於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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