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地下室,還是一如既往得又悶又黑。


    柏寂野伸手去探,才發現前半段路程原來是有燈的。


    隻不過是金兔故意不想讓他們看清而已。


    開了燈,這下他們終於看清,眼前是一扇虛掩著的木門。


    “看樣子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了。”


    池穢扭頭問柏寂野,“會不會是其他玩家?”


    柏寂野很快否認,“不會,要是還有別人,我們早就和他們碰上了,不可能等到現在。”


    祁影:“那這就是副本裏的人。”


    “咚——”


    東西砸落的聲音意外的有些應景。


    池穢緩緩推開木門,後麵連接著的,是一條又長又窄的木質樓梯。


    甚至沒有圍欄,窄得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


    越往上走,發黴的味道越重,光線也越來越暗。


    樓梯的盡頭,又是一扇木門。


    還是沒有上鎖。


    池穢上前推開,四周瞬間變得敞亮。


    木質地板落滿了灰,正前方有一塊紅布蒙住的大物件,既落了灰,還結了網。


    但就是憑空給人一種這裏常常有人打理的感覺。


    池穢也說不清楚。


    側身有一個小陽台,與內屋中間隔了扇窗。


    窗戶是那種老舊過時的款式,沒有關,接連好幾天的暴雨,濺進來的雨珠早已在地麵窗台落下圈圈水漬。


    池穢走上前,一把掀了紅布。


    連成一片的大壇子總算出現在眾人眼前。


    又是這種壇子。


    池穢下意識蹙起了眉。


    再仔細看,就能看到壇子裏浸泡著的動物屍體。


    毛發都被剔除幹淨,骨肉被泡得發白發胖。


    和棺材裏的雞屍一模一樣。


    柏寂野跟上前,彎腰,在壇子表麵上摸了一下,“沒有灰。”


    他又把壇子整個抬起,轉了一圈,沒有別的線索。


    再往壇子底下微微一瞥,有字!


    773


    郭家羊


    男


    20


    ……


    柏寂野放下這壇,繼而抱起旁邊那個。


    772


    戴蛇


    男


    25


    ……


    再一個。


    771


    蔡敏鴿


    女


    30


    ……


    劉光強疑惑出聲,“這啥意思?”


    柏寂野又跨到靠牆的位置,抱起第一個壇子。


    444


    那第一個去哪兒了?


    編號有順序,性別有區分,名字有帶動物,數字又是什麽?


    續命年限?


    這個想法像流星一樣閃過池穢的腦海。


    還沒待他出口,四人突然感到腳下一空,一種強烈的失重感隨之而來。


    “砰”的一聲,地板從中間裂開,四人被黑暗吞入腹中。


    “是誰?”


    男孩清亮又慌亂的聲音打破死寂。


    隨即周圍徐徐亮起了光。


    男孩的手電筒先是對準了柏寂野,再是池穢。


    “我認得你!”男孩突然出聲。


    柏寂野指了指池穢,語氣壓根不信,“你說你認得他?”


    男孩一個勁兒地點頭,“他是我阿姐的未婚夫。”


    池穢:“???”


    劉光強強忍住吃瓜的心情,問他,“你是陳阿雞的兒子?”


    男孩的眼神忽然間黯淡下來,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


    男孩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揪住了池穢的衣角,答非所問,“你怎麽穿成這樣,是要和我阿姐結婚了嗎?”


    池穢偏頭輕咳一聲,沒有說話。


    男孩卻很執著,語氣緩和下來,隱隱帶著哭腔,“你能保護好我阿姐嗎?”


    池穢問他,“你阿姐怎麽了?是誰要害她嗎?”


    男孩對金兔的感情似乎很深,所以連帶著對池穢也比較親切,沒有太多的猶豫。


    “如果我告訴你,你能不能想辦法救救它們?”


    池穢:“我盡力,隻要你願意把你知道的東西告訴我們,你姐姐,你父親,還有鎮上的村民,我都會想辦法救。”


    可男孩沒有動,定定地盯著池穢看。


    良久才搖了搖頭,“我想要救的不是他們。”


    池穢的心底萌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反問他,“那是誰?”


    “我想讓你們救救鎮子上的動物……”


    柏寂野倏地瞪大眼睛,迎上池穢同樣意味深長的目光。


    男孩驀然起身,帶著他們走到一個紅布前麵。


    他抬手掀開,裏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剩下四百四十三個壇子。


    但都是空的,屍體不翼而飛。


    柏寂野像是想到了什麽,警惕地抬手數了一遍。


    四百四十二!


    “少的一個去了哪兒?”柏寂野問男孩。


    男孩轉身,看著柏寂野,語氣平靜,“少的那個被我不小心打碎了。”


    “然後……阿爹死掉了。”


    “我被毛叔關在了這裏。”


    “我好怕好怕,但是阿姐好像一點都不難過。”


    “她告訴我說,阿爹很快就會回來了,讓我在這乖乖等他。”


    男孩的聲音還帶著尚未褪去的稚氣,卻在此時此刻聽得人後背發涼。


    “你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柏寂野又問。


    “因為我半夜聽到了小雞的叫聲,它叫得那麽可憐,沒有人來救它……”


    “我放走了小雞,被毛叔發現了,他一直追著我跑,他的眼睛就在夜裏像老鼠一樣會發光,我好害怕……跑著跑著就躲進了這個閣樓。”


    “為什麽小雞會叫?”


    男孩的神情瞬間慌了,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


    池穢害怕他也會像攤主或是毛叔那樣,要麽死掉要麽發瘋,但是沒有。


    男孩的眼睛還是清明且澄澈,哪怕他下一秒就快要哭出了聲。


    “你們聽說過借命嗎?”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雷電,“轟隆”一聲,快要把屋頂劈碎。


    明明這會兒是白天,室外卻暗得可怕。


    暴雨似乎在漆黑的魅影之中張牙舞爪,奇譎的狂風卷起層層泥沙,重重地拍打在玻璃上,發出類似於獸的悶哼。


    池穢的心突然被什麽東西吊了起來,他急忙往下問,“什麽是借命?”


    所有人都緊盯著這個男孩,期待著他的下文。


    窗外又是一聲雷鳴。


    雨水鋪天蓋地地往下傾倒。


    “吱呀——”


    木門發出呻吟。


    四人齊刷刷抬頭去看。


    暴雨之中站著一個看不清臉的身影,佝僂著背,簡直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雨水順著他那瘦得不似正常人類的側臉流淌下來,淌過每一處溝溝壑壑。


    “滴答滴答——”


    砸在木板上,分不清是水還是血。


    一如他們也分不清這個身影是人還是鬼。


    身影緩緩動了一下,嗓音啞到了極點。


    “你們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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