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優秀,但並沒有優秀到鶴立雞群的地步。


    這點徐頌聲倒是並不意外。


    如果徐夏靜真是什麽絕世天才鳳毛麟角的人物,也根本不會去教廷當什麽實習生,後麵還被辭退了。


    從學生檔案上搜到的信息比教廷內部保存的徐夏靜的資料要多許多,但其中並沒有徐頌聲想找的東西。她想要的是關於徐夏靜和李鴻笙關係的證明——


    徐頌聲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是有某種特殊關係的。


    拔掉數據線,徐頌聲邊想事情,邊慢吞吞把自己的數據線卷起來。


    一直待在她旁邊,百無聊賴到已經開始玩她頭發的周澄午,在徐頌聲收拾東西時才開口:“頌頌為什麽在調查徐夏靜和李鴻笙?”


    徐頌聲:“我懷疑他們兩個有關係,也可能和信息素研究所的一些研究項目有關係……不好說。”


    周澄午:“頌頌很好奇嗎?”


    徐頌聲回答:“不是好奇,是想要弄明白我爸爸身上發生過什麽。”


    ‘父母’,對徐頌聲來說,這是一個很陌生的詞匯。不僅是‘父母’,哪怕是單獨的‘父親’這個詞匯,對徐頌聲來說也同樣陌生。


    在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父母’是兩個完全缺席的角色。徐頌聲大多數時候不會表現出對親情的絲毫向往或者依賴,也有部分原因來自於她本來就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


    但不表現出現,不代表她全然不在意。


    人總是對自己不曾擁有過的東西產生執著,正如周澄午迷戀理智和穩定,徐頌聲執著於掌握和操縱。


    因為從小到大能被她抓住的,完全屬於她的所有物,稀少到近乎為零,所以才會對待自己的東西,表現出近乎偏執的掌控欲。


    因為沒有安全感。


    因為擁有的太少。


    富足的人不會關心自己有幾張銀行卡,窮鬼才會在睡前一遍又一遍查看自己的賬戶餘額。


    徐頌聲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父母存在的生活,卻又在成年之後的某一天驚覺這兩個角色似乎正在暗處悄無聲息影響自己的命運走向——這對掌控欲極強又極度缺失安全感的人而言,絕對不會是什麽正向的情緒。


    周澄午身子一彎,腦袋靠到徐頌聲肩膀上,懶洋洋道:“如果是不公開的關係,就算查遍所有的資料檔案和網絡論壇,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的。”


    “不如去找一找雙方的遺物,說不定能在遺留的東西裏麵發現一些痕跡。”


    徐頌聲一愣,有點意外,扭頭看向周澄午。


    周澄午半眯著眼,神情懶散。看得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想很多——徐頌聲伸手捧了捧周澄午的臉,喃喃自語:“沒想到啊,你居然能想到這一點。”


    周澄午睜大眼睛,有點不滿:“我看起來像是很沒有腦子的類型嗎?”


    徐頌聲誠實回答:“像啊。”


    其實隻是職位不同所帶來的一部分習慣差異罷了。


    徐頌聲習慣了暗中調查搜集資料自己推理事情經過。而周澄午作為教廷散養的惡犬,遊走在帝都的灰色地帶,太清楚那些上流貴族對輿論的把控能力。


    以李鴻笙的出身,就算她真的和一個平民omega有什麽私下往來,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網絡平台有機會報道出去。


    至於官方記載的履曆資料,更不會給這位出身高貴的alpha留下絲毫可被人攻擊的劣跡。


    徐頌聲收起自己的筆記本,站起來揉了揉自己脖頸:“我爸爸的遺物倒是好找,但是李鴻笙的大概有點困難。”


    周澄午:“其實李鴻笙的遺物也很好找——大部分都被火化了,沒有被火化的都在她的靈堂裏。”


    徐頌聲:“……在什麽裏麵?”


    周澄午:“李鴻笙是虔誠的信徒,信徒死後會火化,並將骨灰供奉到神殿的祈禱室裏。她沒有被燒掉的遺物,也都被放到裏麵去了。”


    李鴻笙這種級別的角色,身死之後想要留下點什麽秘密,可能性幾乎為零。會有無數勢力為了她生前掌握的一些資料,而將她的遺物像犁地一樣反複扒拉。


    這也是當初新上任的教皇,為什麽下令將李鴻笙留下的大部分資料全部焚燒掉的原因。


    因為大家都想要,又都不想讓自己對手拿到。


    李鴻笙留下的資料就像一塊燙手山芋,拿著會把人燙死,拱手讓人的話,又沒有人願意。最後在多方勢力壓迫下,才最終有了資料焚毀的結局。


    徐頌聲又回了一趟教堂,隻不過這次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坐周澄午的跑車,堅持要自己搭地鐵。徐頌聲不想再體驗一次,嘴巴張開灌進去的全都是風的感覺了。


    周澄午嘰嘰歪歪不理解,一邊不理解徐頌聲的痛點,一邊纏著她的胳膊,跟她一起上了地鐵。


    等他們繞了一圈再回到教堂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徐頌聲看著時間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幹脆帶著周澄午先去食堂吃晚飯,吃完晚飯再一起去放置信徒骨灰的祈禱室。


    這間祈禱室也是完全開放的,甚至不需要動用到周澄午教堂騎士的身份,兩人就能光明正大的進去。


    雖然骨灰能被擺進這裏麵的,都是虔誠的信徒,但並不是每個虔誠的信徒,死後都有資格把骨灰擺進這裏麵的。至少徐頌聲從進門開始,走了十來分鍾,看見兩邊牆壁上內嵌的方塊格子裏的牌位,上麵的姓氏幾乎全都是帝都非常出名的上流貴族的姓氏。


    李鴻笙的骨灰被擺放在非常裏麵,很靠近神像的地方——那尊高大的神像被無數骨灰壇子和花朵形狀的蠟燭簇擁,在灼熱的明黃色燈火中,被勾畫出模糊的邊緣。


    空氣中飄滿精油蠟燭的香氣,在神像麵前供奉的花朵新鮮而芬芳。


    在神像頭頂上,是繁複的水晶吊燈,燈光明亮照著色彩鮮明的壁畫穹頂。


    徐頌聲停在寫著李鴻笙名字的方格麵前,透過一層玻璃,看見裏麵那個漆黑色的小壇子。


    她對這個款式的壇子有印象,給奶奶選骨灰盒的時候,有在款式介紹圖上看見過,一個二十萬。


    除去骨灰壇,就是一些榮譽證書,放大的個人照片,等等。


    徐頌聲目光隨意掃過,因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沒有收獲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在看見玻璃後麵那種李鴻笙的個人照時,徐頌聲微微皺起眉。


    她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忽然問周澄午道:“你說她這張照片,為什麽站在靠左邊的位置?”


    一般人放遺照,都會放死者站在中間的那種單人照。


    但是李鴻笙的這張照片,她本人卻站得非常靠左。


    第110章


    周澄午的視線原本在四周其他人的牌位上看來看去,直到徐頌聲這樣問出聲,周澄午才專注的把目光放到李鴻笙遺照上麵。


    雖然李鴻笙的遺照已經在這裏放了好幾年。


    但說實話,周澄午還從來沒有怎麽認真看過她的遺照。一是因為確實沒有什麽感情,一是因為不在意。


    他不在意李鴻笙留下來的那些研究資料,也不在意李鴻笙為什麽死。


    因為如果周澄午在意這些,那麽教廷內部的某些人就會像對待李鴻笙一樣對待周澄午。


    此刻得徐頌聲提醒,周澄午難得認真看了看李鴻笙遺照:照片上的李鴻笙看起來還很年輕,約莫一十出頭的樣子。


    她站在照片非常靠近左邊的位置,懷裏抱著一大束雛菊花。彩色照片上陽光正好,慣來不苟言笑的alpha臉上也露出淡淡笑意。


    周澄午觀察了一會兒,篤定開口:“這是一張被裁剪過的雙人照。”


    徐頌聲:“遺照是死者本人挑選的嗎?”


    周澄午皺眉:“不清楚,我沒有關注過,這個就要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突然噤聲。徐頌聲困惑,不明白周澄午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正要開口詢問——周澄午一把捂住徐頌聲的嘴,動作迅速拖著她躲進一邊燭台的櫃子底下。


    燭台上麵鋪著星空花紋的手織毯子,毯子邊緣的流蘇一直垂到地麵。


    毯子很厚重,一般人這樣滾進來,很容易將毯子也拖拽下來,繼而鬧出更大的動靜。隻不過動手的是周澄午——即使還拖著一個徐頌聲,他的動作依舊像飛燕似的輕巧,甚至沒能觸碰到燭台本身。


    不過瞬息的功夫,兩個人就擠在了燭台底下。


    外麵的蠟燭和燈光,都被燭台邊緣垂下的手工毯遮蓋,變成昏暗不明的光線。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徐頌聲都沒來得及反應,嘴巴又被周澄午捂著——燭台底下的空間本就狹小,徐頌聲這樣纖細的體型蜷縮起來折吧折吧倒也能輕鬆塞進去,但是再加一個周澄午,就實在擠得有點過分。


    他跪著,曲起的膝蓋和徐頌聲大腿擠在一起,沒有絲毫縫隙的緊貼著。


    徐頌聲扯了扯他捂住自己嘴巴的衣袖,周澄午體貼的鬆開了手。


    她意識到應該是外麵發生了什麽。


    周澄午將流蘇的縫隙撥開了一點,從縫隙間往外望,徐頌聲聽見一連串腳步聲。


    她是被跪著的周澄午完全摟住的,這個姿勢有點辛苦,如果不是周澄午的胳膊牢牢箍在她的腰間,以她阿宅的體力值,肯定會立刻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摔出去。


    不過摟住她的是周澄午。


    這個認知讓徐頌聲莫名放鬆,頗為信任的將自己全部重量壓到周澄午胳膊上,好奇的從流蘇縫隙間往外看。


    那串腳步聲接近,徐頌聲看見了兩個人的腳——鞋子是很考究的男士皮鞋,西裝褲的褲腿被熨燙得沒有絲毫褶皺。是從每一處細節,都表露出有權有勢氣息的兩個男性。


    隻不過因為看不見脖頸,徐頌聲判斷不出這兩個人的第一性別。


    她扭著脖子換了個角度往外看,看見這兩個人身後稍遠一點的地方,還並排站著很多人,看起來應該是保鏢。


    外麵人太多,徐頌聲也不敢小聲說話。萬一被聽見了,他們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躲在燭台底下,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最後停在了李鴻笙的靈牌麵前。不一會兒徐頌聲就聞到了一股香燭的氣味,來者在給李鴻笙的靈位上香。


    認識李鴻笙的人?會是誰呢?


    她估摸著時間,如果隻是上香的話,以這兩個人站在這的時間,三炷香也上完了——但是他們還沒走。


    估計是上完香之後就站在那裏了。


    站在那裏幹什麽?又不說話。


    徐頌聲很想看看那兩個人的臉,看他們長什麽樣子。她來帝都之後,每天都有翻新聞,一些會出現在大眾視線的上層人物,徐頌聲自信都有到眼熟的程度。


    如果看見對方的臉,她說不定能認出對方是誰。


    徐頌聲這樣想著,試圖稍微往流蘇縫隙那邊湊近一點。但是她一動,跪在她身後的周澄午好像誤會了什麽,環在徐頌聲腰上的手臂驟然收緊。


    腰部被箍得微微發痛,毫無疑問的,徐頌聲也完全被拖回周澄午懷裏。


    他順帶還捂住了徐頌聲的嘴。


    徐頌聲有點無語,艱難的在狹窄空間裏,仰頭去看周澄午——周澄午臉上是難得的嚴肅表情,長而翹的眼睫低垂。


    昏暗光線下,他那張漂亮的臉半隱於黑暗,氣息溫熱全然包裹著徐頌聲。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澄午用氣音‘噓’了一聲。


    徐頌聲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她掰了掰周澄午的手腕,周澄午慢慢鬆開手,低垂眼睫,目光掃過自己掌心。


    這時外麵響起腳步聲,那兩個人往外走去。隨著他們離開,原本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等候的許多保鏢,也跟著慢慢往外撤離。


    周澄午弓著腰從燭台底下爬出來,順便把徐頌聲也拎出來。


    外麵的空氣也沒有開朗到哪裏去,一大股香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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