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間床簾遮光性很好,隻有敞開的,尚未來得及關閉的臥室房門,落進一些晚霞的餘暉。


    那點微弱的暗玫瑰色的光線照在房間內,照出半空中打滾的細小的灰塵。


    徐頌聲仰麵躺在柔軟床鋪上時,便看見光線從半空中滾過去。她呼吸很快,為了彌補剛才接吻時的窒息感,為了將更為新鮮的氧氣攝入肺部。


    因為缺氧而眩暈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她低垂眼睫,俯視周澄午額前淩亂的發,暈紅的眼尾。


    他臉紅的時候越發顯得那張臉漂亮,有種新鮮玫瑰似的鮮妍。徐頌聲沒有忍住,伸手去摸他的眼睫毛,鼻尖,泛紅濕潤的臉頰。


    觸感像是昂貴的綢緞。


    少年長而密的眼睫往上抬,眼瞳裏倒映出徐頌聲模糊的影子。在昏暗光線中,他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議,眼白部分泛出微微的藍。


    平日裏過於削瘦的女孩,大腿上倒還有些許豐盈的軟肉,深陷於對方掌心。


    他低下脖頸,眼眸從參差不齊的額發縫隙間往上望,窺探徐頌聲的表情。她蒼白的臉頰溢出一種生動的紅。


    蝴蝶停留在他鼻子和嘴唇,翅膀翕動間落下濕潤的氣息。


    他知道雨季將要來臨。


    第96章


    徐頌聲是被餓醒的。


    體力消耗太多是這樣的,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點恍惚,看著天花板愣了好幾秒。然後緩慢的腦子清醒過來,伸手去摸自己後脖頸。


    手指碰上去的瞬間她不自覺‘嘶’了一聲。


    咬後脖頸就像alpha的一個共用做/愛陋習,想讓周澄午改但又暫時想不到讓他不咬的辦法。


    尤其是對於本身就沒有信息素的beta而言。床伴愛咬後脖頸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


    她慢吞吞爬起來,房間裏空調是開著的,沒有蓋著被子的赤/裸皮膚感受到微微的涼意。徐頌聲掀開被子,撿起地上散落的上衣套上。


    客廳裏有隱約的飯菜香味,窗戶外麵太陽正烈,現在時間是下午一點;她直接從昨天晚上事後睡到了第二天。


    不過今天是周末,不用太擔心上班遲到的問題。


    周澄午和狗腿一起窩在沙發上在看午間新聞,聽見徐頌聲的腳步聲後就立刻轉頭,拋下自己的電視搭子,腳步輕快跑到徐頌聲麵前。


    “我有打掃好浴室,還做了午飯,在等頌頌睡醒一起吃!”


    他語氣雀躍,充滿期待的望著徐頌聲。徐頌聲會意,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做得很好。”


    “等會兒要一起去做晚禱嗎?”


    麵對徐頌聲的邀請,周澄午自然不可能拒絕,迅速而愉快的接受。


    如果說周澄午原本的粘人程度是百分之百的話,那麽在發生實質性的關係後,他的粘人程度很明顯的進化成了百分之一百五;無處不在的視線和貼貼,時常讓徐頌聲有種他很想變成什麽隨身掛件掛到自己身上的錯覺。


    周末總歸是清閑的,徐頌聲短暫的不需要為工作煩惱,林淮最近也不再來騷擾她,就像是完全從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樣。


    隻有柳嘉偶爾和她聯係,分享她和新女友的甜蜜戀情。能看得出來,柳嘉最近的生活也還不錯。


    因為沒有別的重要的事情做,所以整個周末徐頌聲都懶洋洋的和周澄午待在一起。會一起去教堂做祈禱,然後再一起回家吃飯,吃完飯窩在一起看電視,在視線偶爾對上並交匯的瞬間自然而然的開始接吻。


    徐頌聲以前是個不戀愛主義者,對那方麵也一直保持著相當冷淡的態度。


    這種冷淡主要是指偶爾看片偶爾手衝,但並不覺得很需要。


    但是和周澄午的做的時候很容易就失控。


    大概是因為周澄午總用那種癡迷眷戀的眼神望著她。操縱欲作祟,不自覺就被alpha傳染了咬人的惡習。


    alpha的信息素在情至高/潮時總會情不自禁的外溢,過於習慣殺戮的信息素哪怕隻是微量也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在欲/望和死亡哪一方先得到解放之前,徐頌聲意識恍惚到無意識的摁住周澄午脖頸。


    直到那種極端的情緒浪潮緩慢褪去,她昏暗視線裏看見少年漲紅的臉。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趕緊鬆開手——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時真的是被嚇了一跳,鬆開手的瞬間立刻就湊上去了,嘴唇貼近周澄午鼻尖,感覺到了對方依舊存在的呼吸聲。


    確定對方沒有被自己掐死後鬆了口氣,那口氣鬆下去後就立刻像軟麵條一樣躺下,閉著眼睛隻想睡覺。


    顯而易見,alpha和beta在體力上有著巨大的差距。


    脖頸被掐紅也不妨礙周澄午樂於和徐頌聲在床上廝混。一般徐頌聲體力見底的時候他才剛剛吃完開胃菜。


    這種時候周澄午就會變得格外嘴甜,臉頰蹭著徐頌聲的脖頸,稱呼從‘頌頌’到‘姐姐’。偶爾徐頌聲懶得理他,小狗就開始自力更生吃自助餐。


    隻要沒有在徐頌聲臉上看見生氣的表情,惡犬便自然而然得寸進尺的意圖填飽自己。


    一個混亂的,仿佛是浸泡在高純度杜鬆子酒裏麵一樣的周末,轉瞬即逝。


    輪到下一個工作日,出門上班曬到外麵明亮又滾燙的太陽光時,徐頌聲居然有那麽幾分恍惚感。


    *


    帝都,教廷。


    在教皇使用的單間辦公室裏,新任教皇加西亞,正拿著一份資料,眉頭緊皺。


    這是一份從教會分區遞送過來的信徒資料。這種資料平時自然是沒有資格被送到教皇手上的,所以此刻他看的這份資料主人,並非普通教徒。


    而是周澄午的……戀人?女友?


    這個形容詞一冒出來,加西亞都覺得格外的荒唐。若非分區主教信誓旦旦,說看見周澄午一整個周末的早禱和晚禱都陪那女孩出現在教堂,還親口承認二人是交往中的關係。


    加西亞定然會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如周澄午那樣的怪物,難道也會像普通人一樣墜入愛河嗎?如果對方是一個高等級的omega,或許還能提高幾分可信度。


    但這不是一個很普通的beta嗎?


    把那份履曆翻來覆去的看,加西亞教皇也沒看來這個亞裔麵孔的beta女孩有什麽特別之處。


    長得也沒有特別漂亮,成績也沒有優秀到十分耀眼的程度,信息素——信息素更不必說了,她是個beta,哪裏會有信息素!


    加西亞教皇把翻了幾十遍也沒看出任何門道的資料放火桌上,滿臉深沉的詢問自己心腹:“你說,難道霸a小說其實是寫實?”


    心腹:“……”


    心腹麵無表情:“陛下,您現在是教皇,請想一些實際點的東西。”


    加西亞教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覺得周澄午愛上一個beta少女是很實際的東西嗎?”


    麵對自己上司的反問,心腹陷入了沉默。


    加西亞教皇用手隨意擺弄桌子上的資料:“他們到底是怎麽在一起的?難道是因為在帝都見慣了各種各樣的omega,所以周澄午審美突變了?”


    心腹沉默,內心感到幾分無語。


    加西亞教皇也沒有指望他能回答自己。


    一開始加西亞還認真思考過,這有沒有可能是某個勢力使用的美人計。但是不管怎麽查,徐頌聲的資料都非常完善。


    她從出生到現在長大,所有的一切都能找到相對應的資料,隻是三線城市一個普通的,家境相對有些貧困的beta而已。


    “算了,”實在是想不明白,加西亞教皇幹脆放棄思考,果斷道:“既然是周澄午的戀人,那麽就把她調到帝都來。”


    “他的人際關係過於糟糕,難得出現一個正向關係的人,還是放到我們眼皮子底下比較好。”


    心腹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並覺得這位教皇終於做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有點腦子的決定。


    調令通知當天發出,下午送達,徐頌聲還沒下班,就被地區主教喊進辦公室,通知她將要被調去帝都。


    不是協商,而是通知。主教態度頗為強硬,表示她的天賦留在這個小地方非常可惜,而帝都這樣的大城市正好需要徐頌聲這樣的人才。


    主教演得很努力,徐頌聲相對配合,對上麵的決定沒有意見。


    她當然不會有意見。反正被調走也在徐頌聲的預測之中——如果她帶著周澄午在教堂所有工作人員麵前晃了一整個周末,卻都還沒有教廷的人找上門的話,徐頌聲才需要擔心。


    晚飯的時候,徐頌聲將自己即將去帝都教堂上任的消息告訴了周澄午。


    周澄午嚼著排骨,隨意點頭表示自己有聽到。


    徐頌聲:“你就不問點什麽嗎?”


    周澄午茫然的目光從電視轉移到徐頌聲臉上:“問什麽?”


    徐頌聲:“……”


    周澄午努力轉動腦袋瓜,終於想出一個問題:“我們搬新家的話我可以睡臥室嗎?”


    徐頌聲:“……”


    徐頌聲歎氣:“到時候再說吧。”


    她沒有明確的拒絕,隻說到時候再說。周澄午眼睛一亮,情緒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就連吃飯都比平時更快樂一些的樣子。


    看著這麽好哄的周澄午,徐頌聲陷入了沉默。


    她不覺得周澄午看不出來自己帶他去教堂的目的。


    看出來了,是不說破,還是真的覺得不重要?


    她低頭吃飯,難得有些走神,沒能像以前一樣專心。


    *


    在徐頌聲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多麽糟糕的地方:一個法律是上流社會玩物,信息素決定屁股的帝國。


    當中學政治課上被教育教皇擁有所有法律的一票否決權時,徐頌聲就明白自己要麽永遠離開這裏,要麽就必須像其他beta一樣成為被社會壓榨致死的螺絲釘。


    她每天都表現得很平靜。


    平靜麵對無限偏心兒子的奶奶,平靜麵對腦子有病的賭鬼大伯,平靜麵對區別對待的老師和被青春期荷爾蒙與信息素操縱經常搞弱智操作的同班同學——


    在奶奶病死的那個夜晚。


    夏夜,暴雨,她與老人的屍體在一個房間裏帶了整夜。那時候的徐頌聲並不知道,在房子的窗戶外麵,有一個年幼卻漂亮的少年,正直勾勾的望著她。


    奶奶在死之前很用力的抓住了徐頌聲的手,渾濁的眼睛盯著她,似乎想要對她說些什麽。但是外麵一直在打雷,雷聲覆蓋了老人孱弱的聲音。


    最後奶奶也沒能將遺言說完,帶著滿臉不甘心的表情,躺在床上斷了氣。


    而徐頌聲隻是盯著老人臨死之前也無比痛苦的臉,然後心底非常平靜的冒出一個決定:我要離開這裏。


    不是離開這個家,或者這座城市。


    而是離開這個帝國。


    徐頌聲要離開這個無可救藥,已經變成泥沼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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