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的,不情願的,拖長的尾音,說到一半,猛然截住,變成了一個噴嚏。


    徐頌聲懷疑:“你不會感冒了吧?”


    周澄午揉了揉自己鼻子,坦然自若回答:“我的身體素質是不會感冒的,所以隻是有人在背地裏罵我而已。”


    徐頌聲:“……”


    徐頌聲花了五秒鍾來回憶自己剛才哪句心聲罵了周澄午。


    想不起來,幹脆作罷,徐頌聲補充上一句:“這種衣服下次在外麵就處理掉,帶回來處理很麻煩——我要出去吃早飯了,在我吃完早飯回來之前,你要把家裏打掃幹淨。”


    提出要求後徐頌聲便開始觀察周澄午的反應。


    周澄午臉上並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悅,他揉著鼻子又打了個噴嚏,聲音悶悶的說好。徐頌聲看著他又緊跟打了第三個噴嚏,不禁在心裏吐槽:這顯然就是感冒了吧?


    alpha隻是身體素質會比較強而已,又不是真的進化成超人了,倒也不必對自己的體質那麽自信。


    但這種話徐頌聲隻是在心裏吐槽,確定周澄午能接受這種程度的要求後,她稍稍寬心,換鞋出門買早飯吃。


    徐頌聲坐在早飯攤子上吃麵時,順便用手機搜了一下本地新聞。


    她都做好了會看見信息素惡性案件的準備,但是在本地新聞裏麵翻了一圈,卻沒有看見任何惡性新聞,隻有例行報告的今年新生入學廣告和新生兒增長率。


    吃完早飯,徐頌聲回家的時候路過藥店。她在藥店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進門買下兩盒感冒藥和退燒藥,拎著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廚房的火災警報器已經沒有在噴水了——洗碗池的髒衣服也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被周澄午扔哪裏去了。


    甚至就連地板上的血跡和水跡,都一應消失不見。


    第32章


    周澄午自己則蜷縮在沙發上睡覺。


    他身上已經換了一套幹淨的新衣服,白色寬鬆毛衣顯得少年氣質柔和。


    徐頌聲打開門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窩在沙發上睡覺的周澄午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分不清楚周澄午是已經聽到動靜了但是在裝睡,還是真的睡死了。


    其實還有點擔心周澄午身上新衣服的來曆。


    他不會去搶劫商店了吧?


    這樣的猜測盡管離譜,但周澄午這人本來就挺法外狂徒的,徐頌聲覺得他如果這樣做了也並不會讓人意外。


    見周澄午並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徐頌聲隻好先進屋,關門的時候她放輕了動作。關完門徐頌聲又去看周澄午,他側著身子像嬰兒似的縮成一團睡,整個人蜷縮起來後看著倒是不像平時站直那樣大隻。


    手長腳長的人便是這樣,因為身體折疊度高的緣故,把自己疊起來後反而看起來挺小的一團。


    他眼睛還閉著,呼吸自然的起伏,看起來隻是單純睡得很香,並不是死了。


    徐頌聲打開電腦,再度摸進當地警察局信息資料庫——有時候想要知道本地動態,看當地新聞其實並不準確。


    最直接而有效的辦法,是去看警察局的備案記錄。


    感謝帝國五十年前提出的全國資料信息化,讓徐頌聲這一類人有了自己獨特的資料來源。


    她平時翻騰帝國官方資料庫也隻是為了吃瓜和自我保護,從來沒有倒賣資料或者與外麵的人合作過,所以才至今沒有被官方組織察覺。


    在案件備份裏麵檢索了最近半個月的資料,讓徐頌聲有些意外的是——近期還真沒有找到什麽信息素案件發生。


    時間最近的一樁案件是一對omega戀人由愛生恨互相扯頭花,其中一方過於激動信息素應激,搶過水果刀捅了自己的愛人。


    該犯人目前正在逃跑中,還未被警方抓捕。


    徐頌聲看這個案件描述越看越眼熟,仔細一想,很快想起好像就是附近那家水果店老板之前和自己說過的事情。


    看了眼地址,倒也對得上。


    想到那家水果店距離自己住房還挺近的,徐頌聲默默決定以後不去那邊買水果了。


    關了電腦界麵,徐頌聲還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說附近既然沒有發生信息素案件,那麽周澄午昨天出去幹什麽了?衣服上沾到的血又是從哪裏來的?


    周澄午這個人身上布滿了徐頌聲無法理解的謎團,詭異危險的同時,又總會向她展露出一種毫無理由的包容溫順。


    那種沒有理由的包容並不會讓徐頌聲感到心跳加速或者感動,她更多的隻覺得惶恐不安,以及神經病。


    周澄午這一覺睡了許久,直到日暮西斜,徐頌聲揉著僵硬的脖頸站起來活動身體時,他都還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蜷縮在沙發上睡覺。


    徐頌聲懷疑他是不是死了。


    有理有據,並非胡思亂想。


    她輕手輕腳走到沙發旁邊蹲下,表情嚴肅觀察著周澄午:少年呼吸均勻的起伏著胸口,雖然姿勢從頭到尾都沒變,但是呼吸也沒消失。


    徐頌聲有點失望:噢,好吧,還活著。


    她出門買了快餐盒飯,這次徐頌聲特意繞了遠路,就為了避開那家水果店。經過之前便利店撞上alpha殺人的現場後,徐頌聲就徹底不信任自己的運氣了。


    尤其是在她跑得那麽遠了還能被周澄午找到這件事情——


    因為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所以徐頌聲隻能將周澄午找到自己歸結於運氣。


    吃晚飯的時候徐頌聲打開了電視,但是電視聲音也沒有把周澄午吵醒,他仍舊睡得跟死了一樣。


    沙發被他完全霸占了,徐頌聲隻好坐地板上。不過因為不是冬天,所以坐在地板上她還能接受。


    電視裏在放搞笑情景喜劇,女主逃婚出來投奔老同學,徐頌聲拆開一袋瓜子邊磕邊看,敲門聲間插在她嗑瓜子和電視劇的背景哄笑聲裏。


    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七點半——徐頌聲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門外看,看見房東拎著一袋子水果站在自己門口。


    房東平時就經常給她送點吃的,這個點過來倒也正常。


    徐頌聲打開門,正要說話,一聲槍響,子彈從房東太陽穴的左邊射/進,右邊飛出。


    血液遲緩了不到半秒的時間,旋即像一小簇炸開的煙花,和房東的屍體一起倒地。連帶著她拎的那袋蘋果,也四散滾落在地,沾染上暗紅的血跡。


    貼牆而站的omega在開完第一槍後,利落又迅速的一轉身,槍口對準徐頌聲腦門——她飛快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omega眯起他那雙狹長的眼眸,目光冰冷打量過徐頌聲的臉。徐頌聲被他看得如芒在背,渾身僵硬。


    他沒有立刻開/槍,剛打過子/彈的槍口,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讓徐頌聲額頭上的皮膚感覺到了滾燙的溫度。


    “舉起雙手,轉過身去,走到牆邊去抱頭蹲下。”omega聲音冷酷的命令著。


    徐頌聲往後退了一步,對麵握著槍的omega立刻收緊了握槍的手指,蒼白手背上有青筋繃起。


    他的衣袖因為動作而往上爬了一截,露出纖細手腕上一朵赤紅色的花朵圖案。


    徐頌聲垂下眼,視線沒有多做停留,也不再做無所謂的試探,按照對方所說的轉身走向牆壁。


    轉過身時她看了眼沙發,剛剛還躺在沙發上睡死的少年現在已經不見了蹤跡。


    見徐頌聲並沒有反抗的意圖,omega鬆了口氣,搭在手/槍/扳/機上的手指微微鬆懈;就在他鬆懈的這一秒,周澄午宛如幽靈一般從他身後冒出來,擊打他的手腕。


    omega痛呼一聲,手/槍/脫手——周澄午接住手槍,另外一隻手摁住omega脖頸將其製住,然後把手槍塞進他嘴中。


    omega門牙被槍口生生撞落的痛呼與手/槍的開/槍/聲音是先後響起,因為是將槍/口/完全塞進他喉嚨裏再開的槍,所以聲音很小。


    他的身體出於條件反射性的掙紮了幾下,很快便隨著嘴角溢出的鮮血一並平靜了下去。


    周澄午抽出那支沾滿血絲和唾液的手/槍,垂下眼簾動作利索的給手槍解體。


    手/槍不是他慣用的那一款,不過隻要是手/槍,其實主要結構都大差不差,熟練之後拆起來都一樣。


    徐頌聲在聽見第二聲槍響時嚇得一哆嗦,還以為是omega開槍了。但是身體沒有感覺到痛,於是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勁,轉身便看見周澄午的背影,和他腳邊呈跪姿的omega屍體。


    他攤開手,槍/支被解散後的零件叮叮當當落地,沾到地麵蔓延開的血跡。


    徐頌聲有些頭暈目眩,扶著旁邊的沙發深呼吸,結果呼吸到了一口信息素混雜的空氣,被嗆得連連咳嗽。


    她扶著沙發靠背緩衝,周澄午慢悠悠散步到她麵前,半彎下腰,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徐頌聲。


    徐頌聲被他盯得莫名其妙,還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沾到了髒東西,正要用手背擦一下臉——她的手臂才抬起來,就被周澄午迅速的抓住。


    然後他貼近,嚇得徐頌聲閉眼。


    他舔了一口徐頌聲的眼睛。


    隔著眼皮,舌頭舔過去的感覺很奇怪,潮濕又帶著一股烈酒的氣味。


    高強度的信息素似乎覆蓋了周澄午身上的一切氣味,就連被他舔一口眼皮,徐頌聲都覺得自己眼角辣辣的,被酒浸了眼睛的感覺。


    被辣到本能的落了幾滴眼淚,於是那種被舌頭舔舐的奇怪觸感便從眼皮蔓延到臉頰,追逐著她眼淚落下去的痕跡。


    徐頌聲被他舔得莫名其妙,因為太奇怪了,甚至連害怕的心情都莫名緩解了一些。


    等周澄午鬆開她的手後,她才睜開眼睛,視線對上周澄午近在咫尺的臉——那種宛如天使一樣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笑容是很淺的笑容,但他渾身上下卻都散發出一種格外興奮的勁頭。


    徐頌聲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和周澄午拉開距離。


    本來人就癲癲的,一興奮起來更像神經病了。


    門口的屍體不能不解決,雖然有槍聲響起,但是隔壁的住戶並沒有人出來查看情況。


    不過這也很正常。


    房屋裏麵沒有監控,但是庭院裏麵有。徐頌聲下樓去查看庭院裏的監控,周澄午哼著小曲眼睛亮亮的就要追著她走。


    徐頌聲腳步一停,跟在她身後的周澄午腳步也停。徐頌聲轉身,用食指戳著周澄午胸口,“你去沙發上坐著等我,別跟過來。”


    周澄午垂下眉眼委屈巴巴:“為什麽?我不要!”


    他頭一次態度明確的拒絕徐頌聲,說完不要後大約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還特意上前一步,徐頌聲抵著他胸口的手一點用也沒有,反而是自己被推得退後一步。


    拒絕了,但是是一種撒嬌式的拒絕。


    徐頌聲得出這樣的結論,於是語氣平靜又嚴肅的重複:“去沙發上坐著等我,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她語氣稍一嚴厲,周澄午立刻明顯的情緒低落下去,耷拉著腦袋,眼睛注視徐頌聲,磨磨蹭蹭往後退。


    是一種很可憐的眼神,濕漉漉得像淋雨的幼犬。


    美貌會給這種可憐加分,除去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有些詭異外。


    徐頌聲不為所動,神色很冷靜,隻是眼圈還紅紅的,眼睫濕潤貼著下眼瞼。


    第33章


    見無法打動徐頌聲,周澄午耷拉著腦袋滿臉不高興的走了——雖然不高興,但居然也沒有違背徐頌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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