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在穿透禹卿辭的多處要害後,未有絲毫停歇。


    隻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鎖鏈再度移動起來。


    它們用力拉扯著禹卿辭那千瘡百孔的身軀,將他整個人硬生生拖向陣法的中心處。


    四肢無力垂著,鮮血順著傷口不斷滴落,於下方形成一小片血泊。


    此刻的他,頭發淩亂不堪,臉上毫無血色,心中竟湧現出久違的恐色。


    仿若幼年時期被野獸蠶食,被狐妖剜心取血,被王若當作活靶子的恐色……


    恍惚間,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唇角艱難地勾上一抹笑。


    盡管血不停地從口中滲出,那上揚的弧度卻愈發增大……


    就在一滴血滴落地麵,發出沉沉一響之際。


    鎮妖塔開始劇烈震動,不多時塔身漸漸升騰。


    一道道光芒從四麵八方刺入黑暗。


    視線逐漸清晰,十氏家主的身影慢慢映入禹卿辭的眼眶。


    尤其是那抹玄青色,最為刺眼。


    他們神色肅穆,周身靈力環繞,恰似德高望重的謫仙高人。


    這一幕,仿若正好應了他的猜想。


    他高昂著頭顱,眸光滿是盎然蔑色。


    身體顫抖不止,不知是憤,還是因為痛。


    當禹卿辭那鮮血淋漓、狼狽不堪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山穀高處的捉妖師們一片嘩然。


    “這不是前兩天風頭正盛的宋家禹卿辭嗎?”


    “這進塔除妖怎麽成了這副模樣?其他人呢?”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


    人群一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時,王疾山轉過身負手而立,麵向山穀高處,聲音如洪鍾大呂響徹山穀:


    “各位!此人,名叫禹卿辭,乃是百年前那場人妖大戰中,罪魁禍首七尾天狼之子!”


    此話一出,在場每個人的心都為之一顫。


    “當年,那是怎樣的一場浩劫啊!數萬同胞慘死於妖物的獠牙之下。”


    “那一幕幕的慘狀,至今仍在我們心頭縈繞,成為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


    “而如今,這該死的妖孽竟混入我捉妖氏族之中,其心可誅!幸得宋莊主慧眼如炬,及時察覺,我等才幸免日後之難!”


    “今日我們,終於能夠為百年前那些慘死的前輩英魂,討回公道,報仇雪恨了!”


    王疾山話音剛落,山穀間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呼喊聲。


    “殺了他!為前輩報仇!”


    眾人義憤填膺,群情激昂。


    王疾山雙手抬起,示意眾人安靜,接著說道:


    “百年前的悲劇,絕不能再次上演!今日,就讓這妖孽的血,祭奠那些無辜的亡魂!”


    “讓他血債血償!”


    人群中再次響起憤怒的吼聲。


    一旁的宋祀塵目光直視著禹卿辭,神情一如往日般溫和。


    “辭兒,可還有話與為父所言?”


    禹卿辭聞言輕嗤一聲,咽下口中腥甜:“義父還真是好算計。”


    宋祀塵聞言,側過頭望天,仿若在敘說一件久遠之事。


    “你可知?當年為父預測出你所受困的位置後,將你接回山莊。教你識字,令你能略懂情與恩,為的便是在這一日,取你性命。”


    禹卿辭羽睫低垂,遮住了眸子,令人難以窺探其中神色,語氣帶了些諷色:“可惜了,我輕易死不掉。”


    “那可未必。”張雲樊在此時出聲,語氣中攜了一絲篤定:“你可知這地底之下,藏有何物?”


    禹卿辭垂眸掃他一眼,將其視作空氣。


    張雲樊見此,神情染上惱意,冷笑一聲道:


    “這地底之下置有一萬妖幡,乃是以你母親的骸骨所製支骨而成,如今因吸取你的妖力,已然徹底融合。”


    禹卿辭聞言,身軀猛地一顫,雙眸瞬間充血,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麽?!”


    “你沒聽錯。”張雲樊臉上的冷笑愈甚,“是你母親的骸骨,為的便是對付你這妖孽。”


    “是不是好奇,為何你的妖力能被用作萬妖幡的熔點?”


    張雲樊說到此處,望向宋祀塵一眼,神情帶了幾分了然,轉而又看向禹卿辭:


    “自然是因為,你自入宋家山莊的首日便所佩戴的天玄木,受宋莊主獨門秘法提煉。”


    “除卻藏匿你的妖氣以外,還能讓你毫無察覺地取出你妖魄中封印的妖力。”


    “雖你的妖力不能為我人族所用,但是融合萬妖幡還是綽綽有餘。”


    禹卿辭強忍著周身的劇痛,眸光中蒙上陰翳,周身盈滿濃烈的殺意,唇角噙著諷色笑意:


    “單我一個,竟能讓你們謀劃如此多年,真是一群雜碎螻蟻。”


    “倘若我今日仍舊不死,來日,定要血洗你們萬師堂。”


    他的發絲在勁風中肆意飛舞,那抹笑容愈發張狂不羈,毫無臨死的懼意。


    宋祀塵聽到他這句話,眸光一淩:“不知死活的東西。”


    二指合一,自禹卿辭胸口處的天玄木瞬間生出樹枝,如毒蛇般迅猛纏繞上他的脖頸,死死勒住。


    “這幾十年的寒意,可是讓為父日日盼著今日的到來。”宋祀塵邊說著,手上發力愈甚。


    那樹枝勒得禹卿辭的脖頸幾近斷裂,他麵色青紫,呼吸困難。


    張雲樊在一旁冷笑:“天狼殺天狼,今日你必死無疑。”


    盡管已瀕臨窒息,禹卿辭依舊高仰著頭,眸光決然。


    他耗盡最後力氣,指尖微動,驅使著嗜月輪驟然衝出。


    帶著淩厲的氣勢,如同一道閃電般朝著宋祀塵等人劈去。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就此安寧。”


    宋祀塵等人臉色大變,匆忙運起靈力抵擋。


    然而,禹卿辭這拚死一擊威力極強。


    倏地,嗜月輪衝破他們的防禦,鮮血瞬間飛濺而出,染紅了他們的衣衫。


    張雲樊捂住傷口,怒喝道:“這孽障竟還有如此餘力!”


    王疾山旋即立馬出聲鎮定局麵:


    “莫要廢話!速速與我催動萬妖幡誅殺天狼!天狼一死,人族自此無需再懼弱水眾妖!!”


    然,禹卿辭在發出這拚死一擊後,整個身軀已然虛脫,仿若風中殘葉,搖搖欲墜。


    他緩緩抬頭望向塔頂,再無法得見碧藍天空,唇角難得抹上一絲淒然笑意。


    幸好,幸好離開之前,將她關了起來。


    如此……她便不會瞧見我身死之態。


    ……


    可明明……就差那麽一點,那麽一點,我便能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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