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悅靜靜守在宋青嫿身旁,陪著她從天亮到天黑,宋青嫿哭昏了幾回,可醒了後又繼續哭。


    如今雖說是冬日,積雪封路不好走。


    可到底總不能叫許公子一直留在此處。


    晚上,見宋青嫿終於稍稍緩了過來,宋錦悅這才上前,同她商議道:“嫿姐姐,不如明日便帶許公子回江南吧。”


    宋青嫿猶如行屍走肉一般,眼神空洞地盯著屋外。


    沒有任何反應。


    宋錦悅便緊挨著宋青嫿坐了下來,輕微地歎了一口氣,又道:“我知道嫿姐姐現下心如死灰,可到底,人死不能複生,嫿姐姐,許公子定然想早點見上父母。”


    這一刻,宋青嫿仿佛聽進去了一般,微微點頭,可眼神還是落在破廟外頭。


    見她答應了,宋錦悅這才起身,吩咐外頭的人手,明日動身去江南。


    她們一行人扮做京城商人,前去江南做生意。


    畢竟宋錦悅不想叫旁人知曉她們的身份。


    且宋青嫿一人,是無法將許公子帶回江南的。


    第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路上的積雪也消了多半,小廝為許公子蓋好了棺蓋,眾人這便啟程往江南而去。


    一路上,除了用飯,眾人便沒有多做歇息。


    宋青嫿一路上滴水未進,任人如何勸說,她都執意不肯用上一滴水。


    宋錦悅隻好作罷,等到了江南再說。


    這還是宋錦悅兩世裏,頭一次去江南,可此次因著沉重的氣氛,一路上,宋錦悅也無心觀賞窗外的景色。


    等行至江南,已是第二日清晨,宋錦悅同章定芝沒有前去許府,二人宿在了客棧裏,讓小廝陪著宋青嫿去了許府。


    宋錦悅特意讓秋韻守著宋青嫿,章定芝也派了自己的婢子同秋韻一同前去。


    囑咐二人,若是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回話。


    她們雖然不便露麵,可宋青嫿是跟著她們一道兒來的,若是宋青嫿再出了什麽事情,宋錦悅心中更加內疚與自責。


    屋內,章定芝陪著表妹,見她這兩日雙眉都不曾舒展過,夜裏睡在馬車上,總會驚醒,雖然她不曾吵到過她,可章定芝還是細心的察覺到了表妹的異樣。


    表妹眼底烏青一片,神色憔悴不堪,章定芝便勸道:“悅妹妹,這一路你都沒怎麽睡好,現下一時也無事,你先睡一會兒吧。”


    宋錦悅搖了搖頭,“芝表姐,我不困。”


    “乖,聽話,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情,要我怎麽同祖母開口?你不為著自己,也該為著祖母想想,她如今年歲大了……”


    章定芝柔聲勸道。


    祖母這一生極為艱難,若是表妹再出了什麽事情,豈不是要祖母的命。


    宋錦悅這才無奈地同意了芝表姐的提議,躺在榻上,合上眸子。


    可是她的眼前,全是嫿姐姐那無助彷徨絕望的神情。


    第98章 往日溫柔端莊,如今以死相逼


    宋錦悅拚命地搖著頭,想要將一切都甩開,可嫿姐姐的音容,仿佛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一般。


    “悅妹妹?”章定芝看著陷入夢魘的表妹,隻見她整個人縮在軟被中,身子不停瑟瑟發抖。


    她輕聲喚著,抬手拍了拍表妹的胸口。


    宋錦悅緩緩睜起眸子,眼中是無盡的迷茫。


    見她醒了過來,章定芝緊繃的心神,這才鬆了下來。


    她忙起身,去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扶著表妹坐起身子,親自喂著她喝著熱茶。


    溫熱的茶水從喉間滑入胃裏,宋錦悅的思緒這才逐漸被拉了回來。


    “芝表姐,我沒事的。”宋錦悅虛弱著聲音說道。


    見她吃完了一盞熱茶,章定芝又問道:“要不要再來一盞茶?”


    宋錦悅抬手推開已經見底的茶盞,搖了搖頭,“芝表姐,許府那邊,可還回話了?”


    “還不曾。”


    章定芝答著。


    宋錦悅繡眉微擰,她想去許府門前瞧瞧,可也知,若是如此,極為不妥。


    她隻能耐著性子等著,希望秋韻能早些回來,好帶了消息給她。


    宋錦悅同章定芝簡單用過午飯,因著房間緊鄰著長街,二人便坐在窗前,從打開的窗柩內往外瞧著。


    許府離著客棧有兩條街的距離。


    雖然瞧不見許府,宋錦悅便在長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搜索著秋韻的身影。


    心中沉悶,不由連著歎息。


    章定芝回頭看了表妹一眼,勸道:“悅妹妹,人生之事,向來莫測,許公子的命數想來便是到此為止,即便不是來了京城,也會在旁的地方,日後你多照顧許家父母一二就是,若是一直將此事擱在心上,恐耗損心神……”


    宋錦悅靜靜聽著,隻點了點頭,以作回應。


    道理,她都懂,也都明白,不過是一時鑽了牛角尖罷了。


    長街上那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吸引了宋錦悅的視線,她定睛一瞧,那少女正一路小跑著往客棧的方向而來。


    待近了些,宋錦悅這才確定,那是秋韻回來了。


    “芝表姐,秋韻回來了!”宋錦悅急聲道,起身就想要衝出房門。


    “悅妹妹,外頭說話不便,咱們便在房內等著罷。”章定芝拉住表妹,說道。


    宋錦悅這才反應過來,“芝表姐,是我思慮不周了。”


    這幾日,因著許公子的事情,她總是會不由著急,一時竟忘了顧忌。


    章定芝合上窗柩,這才陪著表妹在房門口等著。


    不多時,秋韻行色匆匆歸來,一進屋,她便轉身關上了房門,這才回頭朝著自家小姐同表小姐見了禮。


    宋錦悅忙扶著秋韻起身,追問道:“秋韻,如何了?”


    “許家父母昏死了過去……”


    秋韻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後來許府便張羅起了許公子的喪儀。”


    “那嫿姐姐呢?”宋錦悅急忙問道。


    秋韻想起在許府,嫿小姐的身影,一時反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張口。


    “怎麽了?”宋錦悅的心,仿佛像被人紮了一下一般。


    “許家父母怨著嫿小姐,命小廝將嫿小姐趕了出去,嫿小姐當下便拔了金簪抵在脖頸,揚言,若是許家不讓她以許公子未婚妻的身份為許公子守靈,那她即刻便死在許府。”


    秋韻還是頭一次瞧見向來乖巧溫婉的嫿小姐,竟還有如此忠貞的一麵。


    倒是讓人頗有些心疼。


    “許家父母見嫿小姐執意如此,也怕嫿小姐若真出了什麽事情,不好同宋府交代,這才答應了嫿小姐的要求。”


    宋錦悅聽見秋韻說嫿姐姐以死相逼,一顆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二叔可還知曉了?”宋錦悅想起那在江南的二叔一家,如今事情怕是已經傳開,二叔夫妻二人應是已得了信。


    “哎……說來也巧。”見自家小姐問起江南宋老爺的事情,秋韻這才答道:“昨日,宋二爺帶著妻子往京城去了,同咱們擦肩而過。”


    這一下子,原本還以為二叔夫妻二人能來相勸嫿姐姐一番,可誰知,竟這般不巧,二人竟去了京城。


    “怎麽就這麽巧?”宋錦悅心下有些焦急,連聲喃喃道。


    她在屋內來回渡著步子,一時竟也想不到一點辦法。


    現下,嫿姐姐再不能出一點事。


    若是嫿姐姐再出了事,她可真是無法同許公子交代。


    “那現下許府一切可還安好?”宋錦悅追問道。


    秋韻點著頭,示意自家小姐不必擔心:“現下一切都安置妥當了,婢子這才來給小姐您送信來了。”


    “許家定在明日出殯。”秋韻不由又提起了許公子的喪儀來。


    宋錦悅便想著,明日出殯,想來明日就能帶著嫿姐姐回了京城。


    眼下最為頭疼的卻是二人的婚事,如今許公子沒了,這門親事也算是黃了。


    可如今,二叔一家不在江南,一切,隻能等回了京城,再悄悄同二叔他們去商議。


    宋老夫人遲早也會知曉此事。


    等宋老夫人知曉這個結果後,怕是夜裏都能笑醒罷,畢竟以老夫人的為人處世,這事兒,是她能做出來的。


    “秋韻,給許家父母送上五百兩銀票,就說是許公子生前的好友相送,還有,一定要照顧好嫿姐姐,明日許公子的喪儀結束,你一定要將嫿姐姐妥善帶回來。”


    “小姐放心,婢子記下了。”


    秋韻應著,宋錦悅從懷中取出先前就備好的銀票遞了過去。


    便讓她去了許府。


    目送著秋韻離去,宋錦悅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好在,嫿姐姐沒有出事。


    等到了第二日,宋錦悅同芝表姐特意穿了一身素淨的衣裳,青紗遮麵,躲在人群之中,遠遠目送著許公子的棺槨。


    送許公子最後一程。


    送葬隊伍的哀嚎伴著滄桑的嗩呐,天際霧蒙蒙一片,仿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一般。


    送靈的隊伍打長街上一路吹吹打打,行至城門口,章定芝這才拉著宋錦悅回了客棧。


    她們不便送出城,容易惹人耳目。


    宋錦悅隻能先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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