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女瞧著麵生。


    “二小姐、不、不好了!”那婢女大口喘著粗氣,結結巴巴說道:“銀絲樓那位小姐鬧著要自縊!”


    等她緩了一口氣,這才丟出了重磅消息。


    屋內的眾人一時大驚。


    宋錦悅神色一怔,才回來,煙兒就鬧起了自縊?


    她起身,示意那婢女一同前往銀絲樓,身後還跟著袁嬤嬤同秋韻二人。


    一路行在長廊下,宋錦悅腳步加快,還不忘同那婢女詳細打聽起了原由。


    原來這婢女是負責銀絲樓灑掃的,今日一早春嬋同雲香兩個言語有些冒犯煙兒,煙兒一時沒忍住,在房梁上掛起了白綾就要自縊。


    春嬋同雲杏兩個立時便慌了,忙上前阻攔,可誰知就攔不下煙兒。


    二人才喚了她來尋二小姐前去相勸。


    宋錦悅又問起了為何起了爭執。


    那婢女這才詳細解釋道:“兩位姐姐才來時,就同煙兒小姐交好,言談之中得知了煙兒的身世,這才……”


    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可宋錦悅自是猜到了。


    那樣的身世,得了太子青睞,叫那兩個一向心比天高的婢女如何能忍?定是沒少拿話擠兌煙兒。


    可這也正是宋錦悅送她們二人前去伺候煙兒的用意。


    隻是沒料到,這才多少功夫,煙兒就鬧起了自縊?


    一眾人到了銀絲樓時,正屋內傳來婢女們苦苦相勸之聲,還有女子嗚咽悲泣之聲。


    袁嬤嬤掀了門簾將二小姐引入房內。


    一進屋,就瞧見正堂中間的黑漆圓桌上站著一身青衣,哭地梨花帶雨的少女,她手中死死拽著那懸掛在屋內房梁上的白綾,麵容慘淡。


    春嬋同雲杏二人神色慌張,死死抱著煙兒的小腿。


    瞧見宋錦悅來了,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鬆開了雙手,朝著宋錦悅行了一禮,喚了一聲“二小姐”。


    煙兒淚眼模糊地看著宋錦悅,嗚嗚咽咽,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宋錦悅回頭看了一眼袁嬤嬤,命袁嬤嬤帶著一屋子眾人退了出去,隻留了秋韻在屋內守著她。


    等眾人退去,宋錦悅看了一眼煙兒,示意她下來。可煙兒搖著頭,不肯下來。


    宋錦悅便移步至那主位上坐了下來。


    “宋二小姐,還求您,替我同太子殿下托句遺言,煙兒有負殿下青睞,若有來生、再續前緣……”


    說完,煙兒一扭頭,將白皙的脖頸套入了那係好的白綾之內。


    她閉上眼睛,淚珠自眼尾一滴滴滑落,可過了半晌,屋內沒有絲毫動靜,她微微抬起眼眸,看向宋錦悅。


    就瞧見宋錦悅正笑意吟吟看向她,抬手示意她隨意。


    煙兒一時竟有些下不來台。


    她哪裏想真的尋死,不過是那兩個婢女欺人太甚,可她自知身份低微,唯有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才能讓宋二小姐出麵為她懲治這兩個刁奴。


    可誰知……


    宋二小姐是來了!


    可她竟絲毫未動,倒是頗有幾分想真的看她自縊的意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煙兒小姐還是舍不下要到手的榮華富貴?那便下來吧。”宋錦悅雖說著給煙兒台階的話,可那話中卻帶了幾分輕蔑。


    鬧的煙兒紅了臉,想要辯解,又不知怎麽辯解。


    這位深閨裏的小姐,竟如此淡定,還瞧出了她的把戲。


    她自認行騙多年,從不曾失手。


    如今到是叫她有了莫大的挫敗感,竟有些慌了神,不知如何應對。


    “再不下來,我可真的要走了!”宋錦悅半點沒有商量的餘地,起身就要走。


    煙兒哪裏還敢再推辭,忙將套在脖頸上的白綾鬆開,小心翼翼從圓桌上跳了下來。


    她跪在地上,紅著眼眶,抬頭看向麵前的宋二小姐,悲聲道:“宋二小姐,我、我自知身份低賤,可、可我也不過是想活著罷了……”


    宋錦悅莞爾一笑,蹲下身子,平視著煙兒,譏諷道:“若是你何處不滿意,大可同我直說,我這人,向來最厭棄在我麵前使手段,且你的手段還如此低賤。”


    煙兒連忙搖頭,口中喃喃,“沒有、沒有!”


    “是你沒有借著鬧自縊將我引來?還是你沒有借著這幾滴淚,在我麵前故作軟弱?”宋錦悅耐著性子,看著煙兒,等她回答。


    煙兒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看向宋二小姐,忽地垂下了頭,沒有再為自己辯解。


    眼下,不論她如何說,都毫無意義。


    “起來吧,再給你一盞茶的功夫,你好好說話,否則……”宋錦悅抬手指了指那懸掛在半空的白綾,幽幽道:“半個時辰後,我派人來給你收屍。”


    煙兒猛地抬起頭,看向宋錦悅,驚地瞪大了眼睛。


    她想要殺了自己不成?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再瞧見宋錦悅眼底那一抹駭人的寒光,她相信宋二小姐怕是會說到做到。


    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賭,急忙搖著頭,緩緩站了起來。


    第60章 扣下


    “我就說嘛,瞧著你是個機靈的。”宋錦悅淡淡笑著,可那眼底的嘲諷卻是盡露無遺。


    煙兒紅著臉,站立在原地不動。


    “坐吧,別說我苛待於你,還不至於。”


    宋錦悅的話像一把綿軟利刃,看似無害,卻殺人於無形,叫煙兒隻覺得一陣羞憤,她何曾被人這般對待過。


    可她現下沒有法子,挪動著步子,朝那堂屋內擺放的椅子坐了過去。


    才落了座,煙兒這才緩緩抬起頭,朝宋錦悅看了過去,可宋錦悅卻沒了說話的意思,示意她說。


    煙兒緊抿著唇,眸子轉了轉,這才啞著嗓子,帶著幾分淒楚,道:“今日,那兩個婢女在我跟前兒、說、說了一堆……”


    煙兒一副欲言又止,回想起今日春嬋同雲杏當著自己的麵,指責她的種種,叫她羞憤難當。


    她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想著搏一搏宋二小姐的善意。


    可哪裏料到,宋錦悅仿佛看戲一般,隻坐在原處,淺笑聽著,叫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再說下去。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


    宋錦悅有些乏了,便開口冷聲問道:“今日,我問你兩件事,你如實回答,不然……”


    餘下的,宋錦悅卻是沒再繼續說,視線則是落在了那懸在半空的白綾。


    那意思清楚明白。


    煙兒卻有些慌了神,隻覺得今日的宋二小姐瞧著格外地叫人起了寒意。


    “你到底是誰!待在太子殿下身邊又有何意圖!”宋錦悅冷著臉,直直盯著煙兒。


    煙兒神色一頓,沒料到宋二小姐一張口,竟是這般要命的話來。


    “宋二小姐,民女名喚煙兒、是西鎮村的……”她將自己的來曆重複了幾遍,可再去瞧宋錦悅時,隻見她正用那一雙仿佛殺人的利刃的寒芒打量著自己。


    可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她不能露出絲毫破綻,否則必死無疑!


    宋錦悅輕笑出聲,“看來你是不打算同我好好說話,那不如……”


    煙兒猛地抬起眸子,眼中便有了幾分決斷,她抬手從發髻上取下一支金簪,眼中是灰敗地絕望,沒有半分遲疑,將那金簪抵在白皙的脖頸之上。


    頓時泛著鋒芒的金簪嵌入了嬌嫩的肉裏,鮮紅的血漬順著金簪一滴一滴滑落,順著簪尖沒入白皙的掌中,又順著掌心跌落在青衫的袖擺。


    “宋二小姐,您是高高在上的貴女,我不過是低賤的螻蟻,您不必為了逼迫我離開殿下,就如此汙蔑於我,那我寧願一死以證清白!”


    她眼中少見的堅定。


    宋錦悅坐在原處,沒有挪動分毫,看著煙兒一套行雲流水利落的舉動,她輕笑出聲,抬手拍了幾下,緩緩道:“好樣的。”


    見宋二小姐如此,煙兒那視死如歸的眼中,終是有了幾分光芒來,心下也長鬆了一口氣。


    可手中的金簪並未挪動分毫。


    “那我就不打擾你歇著了。”宋錦悅起身告辭,眼中卻沒了先前的寒芒。


    煙兒緊握著金簪,終是鬆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將那金簪從脖頸上拿了下來,行了禮恭送宋錦悅出府。


    可誰知,宋錦悅才行到門口,看著門外的幾個婢女,使了個眼色,示意眾人奪下煙兒手中的金簪。


    秋韻最先衝了上去,在煙兒猝不及防中將她摁倒在地,從她手中奪過了金簪。


    煙兒哪裏料到眾人能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任由她如何拚命掙紮,都掙脫不開。


    宋錦悅叫秋韻去明築軒喚了袁嬤嬤同皎明、叁明幾人過來,又囑咐銀絲樓的婢女且在一旁的廂房候著。沒有她的命令,不得離開銀絲樓半步。


    等交代妥當了一切,又讓秋韻將煙兒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她則搬了一張凳子,坐在煙兒身前,輕聲說道:“不必同我演戲了,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那主子是宮裏那位吧?”


    宋錦悅挑著眉梢輕笑出聲,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她盯著煙兒看著,見她聽見她提起宮中二字時,煙兒神色明顯看向了旁處。


    看來,幕後之人還真是宮中之人。


    “葉貴妃許了你什麽好處?”


    她將心中唯一懷疑之人說了出來,可煙兒卻是不解,那模樣半點不作假。


    可任由她如何再追問,煙兒緊咬牙關,絲毫不肯鬆口。


    宋錦悅心下倒是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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