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浩蕩,章家不可違。


    好在成親之後,她同陛下也琴瑟和鳴,倒也稍稍彌補了些許遺憾。


    宋錦悅強壓下心中滔天的恨意,看著姨母,婉轉地說道:“姨母您誤會了,我對五皇子唯有兄妹之情,並無男……”


    “老五那孩子是在本宮膝下養大的,悅兒、放眼京城,有多少人家想將女兒送入老五府上?可這些年,他為了等你,到如今,府上姬妾全無。”


    宋錦悅話還沒說完,皇後卻打斷了她,眼神惆悵看著她,當起了賀元幀地說客。


    她自幼看著兩個孩子青梅竹馬,若說他們二人之間沒點情分,她是萬萬不信的。


    宋錦悅的爭辯,在她看來,不過是女孩子家麵皮薄罷了。


    宋錦悅垂下眼簾,盯著自己那月白色繡著竹葉的靴子愣愣出神,前世她也當賀元幀是個好的。


    可最後呢?


    他叛變殺死自己至親那一刻,他說“天家向來沒有親情之說”。


    那樣隱忍的性子,那樣絕情的模樣。


    她午夜夢回總能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是滔天的恨意。


    皇後輕拍著她的背,喃喃道:“可是你有了旁的心思?”


    她以為宋錦悅在雲泉山莊是遇到了旁人,這才如此。


    宋錦悅連連搖頭,看向姨母時,眼底泛起了淚花,聲音也沙啞了些許,“姨母……悅兒、悅兒不喜歡五皇子。”


    是的,她不喜歡!


    湘繡立在一旁伺候,哪裏料到,宋二小姐竟然哭了起來。


    忙將一方藕粉色錦緞素帕遞上前去,皇後親自接過,為宋二小姐擦拭著淚,歎了一聲,道:“好端端,怎麽就哭上了?不想嫁就不嫁罷!”


    湘繡忙退到連廊處,讓在院中伺候的宮娥一並退了下去。


    皇後有些心疼。


    這孩子,自幼便極少掉眼淚。


    如今委屈巴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那模樣像極了孤苦無依的小貓,哭的她五髒肺腑都跟著像被人揪扯一般。


    宋錦悅本不想哭的。


    可一想到賀元幀,那壓下的委屈,便如洪水猛獸決堤了一般,不是難過賀元幀所作所為,而是難過上一世至親慘死在自己麵前,那無助悲憤絕望的感覺。


    她順勢依偎進了姨母懷中,雙手圈著姨母纖細的腰肢,哽著嗓子,委屈道:“姨母,悅兒不想嫁入皇家,天家再尊貴,可到底規矩多,悅兒隻想嫁到平常人家,過平淡的日子。”


    皇後細細聽著她一一說道,輕手拍著她的背,直至聽見她說天家尊貴,規矩多。


    不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


    是啊,若是能選,誰又願意嫁入皇家?


    尊貴又如何?


    她在皇後這位子坐著,可暗地裏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盯著?


    其中的辛酸苦楚,唯有她自己清楚。


    思及此,不由得神情一怔,悅兒自幼養在深閨,這般通透的道理,她如何想通?可是在雲泉山莊發生了她不知曉之事?


    她將懷中的外甥女輕輕推開,雙手捏著她的胳膊,神情緊張,“悅兒,你莫要瞞著姨母,你向來心思單純,如今怎麽會想通這個道理?”


    宋錦悅被姨母問的一愣,果真,什麽都瞞不過姨母的眼睛,她垂下眼簾,雙手絞著一方碧青色的錦緞素帕,“姨母,悅兒在雲泉山莊住了五年,已經習慣了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這才……”


    皇後心下這才稍許放鬆,原來如此、


    “可是元幀那孩子……”五年前,是皇後為兩家下旨賜婚,如今若是退婚,想到那自幼養在自己身邊的孩子,那是個多懂事孝順的孩子。


    她不想叫那可憐的孩子失望啊……


    宋錦悅神色鄭重,這婚,她勢必要退,“姨母,悅兒真的不喜歡五皇子,若是逼著悅兒嫁給五皇子,那悅兒寧願出嫁當尼姑!”


    她知道,此時,她沒有退路,若是今日不表明了態度,還一直含糊其辭,那姨母隻當她是麵皮薄。兩家婚事照舊!


    可這話才落,昭華殿門口那一襲暗藍色用銀錢繡著祥雲紋路的衣裳,才剛邁出的步子一頓。


    來的不是旁人,竟是五皇子賀元幀。


    她說寧願做尼姑都不要嫁給他?怎麽會……


    她喚他元幀哥哥……


    總是將新得的寶物一股腦送給他,惦記他的吃穿用度,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丫頭,如今說不願意嫁給他?


    賀元幀隻覺得胸口悶悶地,仿佛被人砸了一拳,說不上來地難受。


    皇後鳳尾餘光瞥見了宮門口那一抹暗藍色的衣衫,心下一空,忙出聲喚道:“老五來了,快進來。”


    宋錦悅這才垂頭理了理衣衫,起身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賀元幀麵上波瀾不驚,行了禮喚了一聲“母後”這才走到宋錦悅跟前,“錦悅妹妹回來了,這幾年你的生辰我都有給你備賀禮,待會便讓人送去國公府。”


    “你這丫頭呀,看老五多惦記你。”皇後笑著打趣了一句,掩去方才的尷尬。


    可宋錦悅再看賀元幀,隻覺得讓她倒盡胃口。


    什麽每年都備下的生辰賀禮?


    不過是隨手從庫房搬了幾件禮品罷了!


    前世自己怎麽就信了他的鬼話呢?


    因為太愛賀元幀,所以無論他說什麽,她都信,從而失去自我判斷能力?


    一定是這樣!


    “那就謝過殿下。”


    場麵話不得不說,即便自己多恨,可眼下都得藏著。


    殿內的氣氛這才緩和了一二。


    第9章 坦白


    賀元幀點了點頭,這才又神色鄭重看向皇後,眼底滿是擔憂,“瞧著母後近來的氣色倒是大不如從前,可請了太醫來瞧過?”


    “太醫來瞧過了,並無大礙,近來瑣事多些,這才累著了。”皇後笑著解釋。


    對於這剛滿月便抱在膝下養著的孩子,皇後對他視如親生,就連太子也對這兄弟也比旁的兄弟要親厚上幾分。


    想起那軟軟糯糯,小小一團,抱在懷中的時日,一晃竟過去了這些年。


    “老五,快回你殿裏換了衣裳再來陪母後一道兒用午飯。”


    看著老五那一身朝服,想來是剛下朝便聽說了悅兒入宮,這才巴巴尋了來,可見心裏是極為看重悅兒的。


    賀元幀點了點頭,又看了宋錦悅一眼,道:“錦悅妹妹,你先陪著母後說說話。”


    話落,雙手作揖,這才退了下去,隻是才一轉身,那麵上地笑便早不見了蹤跡。


    眼底滿是寒意。


    宋錦悅看著賀元幀離去的背影,一時心下說不出的情緒。


    忽然想起了大姐姐。


    徐太醫來過又走了,賀元幀也來了又走了,那大姐姐?想來該是快要來了吧。


    賀元幀前腳剛離開昭華殿,後腳宋錦夕便踏入了昭華殿,隻是手中還端了一個紅漆黃花梨木托盤,裏頭是一件汝窯瓷盅,上頭是琺琅色的花團錦簇。


    宋錦夕蓮步輕移,一身淺紫色的襦裙行在日頭下,倒是格外的清麗脫俗。


    隻見麵若桃花,嬌羞欲滴。


    想來方才同賀元幀耳鬢廝磨了罷,不然宋錦夕這麵若桃花,嬌羞欲滴的樣貌又如何能說的過去?


    皇後並不知宋家大小姐也跟著入宮了。


    一時皺了皺眉,看向宋錦悅。


    “姨母,大姐姐還從不曾入宮,悅兒便想著,今日帶大姐姐一道兒進宮來瞧瞧。”


    她幼時,逢年過節,沈氏都會帶著宋錦夕登門。


    彼時她並不知這其中的關竅。


    自幼,偌大的國公府便隻有她一個孩子。


    她時常入宮小住,鬧著不肯回去,覺得家裏冷清。


    直到宋錦夕來了。


    她撲在娘親懷中,纏著娘親,鬧著要將宋錦夕留在府中。


    後來,漸漸大了,她明白了外室的意思。也明白了宋錦夕同她有著血脈的關係。


    她也明白了,幼時吵著、嚷著、鬧著要留下宋錦夕時,娘親眼底那晦澀不明的情緒。


    她無比的悔恨,想來那時,娘親的心就像被人插了一柄利刃吧。


    她不敢去看娘親的眼睛,也不敢再去提幼時的事,直至娘親離世,她心中藏著的悔意。


    終是不曾說出口。


    至此,她便極少再笑。


    宋錦夕已端著紅漆黃花梨木托盤至近前,俯身行了一禮,恭敬端莊,“臣女宋錦夕見過姨……”


    “起來吧,日後便喚本宮一聲皇後娘娘便可。”


    宋錦夕話還未說完,就被皇後給冷冷打斷了,到底年歲小,笑容僵在麵上,眼眶微紅,可還是恭敬回道:“臣女記下了。”


    皇後不喜宋國公府的繼夫人,這事兒,京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故而宮中的宴會,沈氏從不曾收到請帖。


    可賞賜世家夫人的物品,皇後卻從沒缺過沈氏。


    皇後一直認為,若是沒有沈氏,那麽妹妹想來便不會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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