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乘坐這隻船艦,尋找東海之中的俠客島。若是尋不到,那便罷了,隻當無緣。


    隻當無緣得見故人。


    *


    天授六年,在外漂泊了六年的船艦駛入了杭州灣港口,陌生的巨大艦船讓杭州當地的守軍警惕,但當船上水手持令牌相見,杭州刺史麵色登時大變,連忙恭迎船上之人。


    船頭上,兩個身量高挑的男子並肩而立。一人身著紫衣,腰上佩玉琳琅,一身魏晉遺風,飄然若仙。若非了解此人身份,誰能夠想到這個鳳眸淩厲,容顏盛極,看上去滿打滿算剛至而立之年的郎君早已過了耳順之年。


    而他身邊的郎君,紅衣白袍,額上戴著一條鑲金嵌玉的抹額,霞姿月韻,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隻他麵上並無多少喜色,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中滿是憂慮。他看著比六年前熱鬧了不少的港口,忍不住道:「等明空知道真相,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


    紫衣青年挑了挑眉,道:「最多氣上兩天。」


    此時,杭州刺史已經在打扮成普通船工模樣的侍從帶上了船艦。刺史一見到立在船頭的兩人,立刻俯身行禮,道:「微臣李良,拜見上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並肩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紫衣青年轉過身,道:「起吧。」


    此時站在船頭處的兩人,正是當初乘船尋訪俠客島的蕭明晟與賀蘭敏之。


    提及俠客島就不得不要先說東海蓬萊島,蓬萊島方家可謂是隱世大族,傳承彌久。


    蕭明晟當初被自稱東方宇軒的師父收養,隻覺得他這師父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無一不精,遊歷中原大地,訪遍天下豪傑之時,更是越顯其天賦才學。長此以往,蕭明晟不禁好奇師父師承何處,隻師父一直以來諱忌莫深,從來不肯正麵回答蕭明晟。


    直到東方宇軒在秦嶺青岩建下那萬花穀,後成了中原六大派之一,可萬花穀附近又冒出來一個絕情穀,還時不時有方家的人惹事,蕭明晟作為穀主親傳弟子自當處理此事,這才從絕情穀方家人口中拚湊出一個真相。


    名揚天下的名士東方宇軒,他的姓其實是假的。他的真名是方宇軒,乃是曾經的武林第一人方幹之子。而那絕情穀中住著的女子同樣來自方家,蓬萊掌門方藝之女方碧玲,與他師父東方宇軒有婚約在身。


    世人皆道東海蓬萊乃是仙山,非人力可至。卻不知蓬萊仙山之中已有傳承,便是蓬萊方家。


    蕭明晟將絕情穀的種種告知東方宇軒,東方宇軒隻讓萬花穀門人避開絕情穀之人,勿要跟他們起摩擦。他的語氣雖然淡淡,但蕭明晟卻看得出他神情間的悵惘。


    當時的蕭明晟還沒有完全恢復前世記憶,就是每晚做夢累了些。半大的孩子,實在沒忍住就問了東方宇軒對方碧玲的態度,然後得到了一個讓他都無言以對的答案。


    方碧玲是一個奇女子,東方宇軒對她無疑是有好感的。隻是,他的父親方幹與蓬萊門主方藝卻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就定下了他與方碧玲的婚約,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事事都要聽從父親的安排,這讓東方宇軒無法忍受。


    再者,若他同意娶方碧玲,他便要久居蓬萊島,一身所學盡付那海外小島,這讓嚮往著中原的東方宇軒無法忍受,終選擇拖延了婚事,待得他將俠客島上的陣法參透便留書一封離開了俠客島。


    隻是沒有想到的是,方碧玲因此追著他離開了蓬萊,癡癡等他回心轉意。


    說到底,就是東方宇軒認為娶了方碧玲就是向他的父親低頭,故而寧願時常惋惜,心中掛念身在絕情穀的方碧玲,也不願與她成婚相守。


    東方宇軒對方碧玲有愧,故而讓蕭明晟處理兩穀摩擦的時候避讓絕情穀的方家人。但蕭明晟……蕭明晟的脾氣其實沒有那麽好,尤其在後來恢復了一世太子的記憶。做久了太子,再溫和有禮,骨子裏也是帶著傲氣的。


    收拾了兩回故意惹事的方家人後,蕭明晟這脾氣反而入了方碧玲的眼。再加上他本就是東方宇軒的親傳弟子,算是半個蓬萊人,方碧玲對他的態度極好,也不吝教導。


    久而久之,蕭明晟跟絕情穀裏那些刺頭也混熟了,還聽他們談起不少蓬萊方家的事情。蓬萊與俠客島的海圖方位,就是他從方家人那裏得知的。


    天授元年的出海,蕭明晟就是按照當初海圖記載的方向行駛的。


    當然,直到六年後返航,蕭明晟沒能找到俠客島或是蓬萊島。但有趣的是,他們這一隻船艦一路向東,竟然發現了一片新的廣袤大陸。


    那裏生活著一群語言與生活習慣和蕭明晟認知中的任何一國人都對不上的人們,船艦需要補給,未知需要探索。雖然因為語言不通,剛下船的時候差點發生戰鬥,好在蕭明晟和賀蘭敏之出手,外放的內力讓那群人以為他們是神的使者。


    蕭明晟和賀蘭敏之一行人受到了那個部落人的禮遇。


    他們在那個部落裏待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裏,蕭明晟一行人學習當地人的語言,一邊跟當地人交流著知識與經驗。部落人對待「神使」可謂是予取予求,但蕭明晟卻不是那種死占便宜不給甜頭的人。


    蕭明晟這一身的醫術還有船上帶著的絲綢瓷器茶葉可以說是讓當地人大開眼界,尤其是蕭明晟的醫術,被部落人的人推崇為神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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