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娘子,你一個人過得清苦了些。」方臉的忠厚男人囁喏了幾下嘴唇,羞答答地抬起眼皮快速看了一眼老闆娘的背影。


    涼棚頂上垂下一塊擋煙的竹蓆,老闆娘往爐灶裏添了幾根柴火,隔著竹蓆笑道:「不苦,反倒落個清閑!我現在總算想明白了,安穩日子不是別人給的,是靠自己掙的。朱富貴現在想幹啥就幹啥,和我沒關係。」


    方臉男人抓起豁口的茶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望著竹蓆後的人影,隻是灌下一碗茶水。


    茶棚內沒有多少人,三三兩兩,隻有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圍滿四個人,皆頭戴鬥笠,遮住麵容,看不清相貌。


    「哎,你們說那男的是不是看上老闆娘了?看上了就直說啊!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可急死我了!」其中一個人急燎燎地比當事人還上心。


    坐在他對麵的賀洗塵說道:「老屠,你如此操心,以後不修劍,便去當個媒人也成。」


    「去你的!」屠鳴周解下腰間的酒葫蘆豪爽地悶了一口。


    賀洗塵不禁笑出聲,伸手在桌上摸索茶碗的位置,下一秒左右兩人同時伸手將茶碗推到他指邊。


    楚玉齡看了眼莊不周似笑非笑的神情,皺著眉頭將陳茶喝盡肚子裏,不爽地嘖了一聲:「這兒的茶不好喝,究竟要喝到幾時?」


    「你這小孩,說話真是不中聽。」賀洗塵搖頭嘆氣,將碗底的茶水喝盡起身說道,「那便走吧,先去——閆芳館先前我與拂衣遊歷,在那藏了幾壇好酒,諸君可願隨吾同去?」


    「去的去的!」屠鳴周這個酒鬼哪能不應,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


    莊不周問:「可是在秦淮河那?還好小朋友都四散找你去了,要不恐怕又要被堵在那裏。」


    「不妨事,又不是尋仇的。」賀洗塵笑了笑,隔著竹蓆與老闆娘說道:「錢銀放在桌上,我先走了……鄭姐姐……」


    鄭巧雨奇怪地抬頭,竹蓆那邊卻不見人影。她在水盆裏洗幹淨手,走進茶棚裏。那一桌神神秘秘的客人已然走光,桌上赫然放著三個銅板和一塊芸豆糕。


    「鄭娘子,有什麽事麽?」方臉男人問道。


    手心的芸豆糕沉甸甸的,鄭巧雨望著煙塵滾滾的黃沙道,搖頭說道:「……無事。」


    ***


    十裏秦淮,紅粉美人,才子騷客,虹橋流水,月落波心。烏篷船載著四個同道人,將燈鼓喧囂拋在後頭,駛向靜謐的河道。


    「你不能喝酒,老賀,不是,你酒量不行就別喝了,給我留點兒!」屠鳴周苦口婆心地勸道,雙眼渴望地盯著賀洗塵手裏的酒罈 。


    「胡說!我的酒量,哼,不得了!」賀洗塵得意地抬起下巴,話畢突然暈乎乎地抓著船舷,一手扶著腦袋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對啊,我是千杯不醉,這才一杯……」


    「我可去你的!」屠鳴周搶過酒罈子,「之前你用靈力化去酒力,見鬼的千杯不醉?」


    莊不周在旁邊幸災樂禍地大笑,楚玉齡樂得見他吃癟,也不禁揚起一個笑容,三人舉杯對飲。賀洗塵扒在船頭吹冷風,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就勢一翻,滾到一個人腿邊,也不計較是誰,便枕在他腿上賞月,雖說黑蒙蒙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你、你幹什麽?給我下去!」聽這氣急敗壞的聲音,便知道是楚玉齡。


    「我偏不下去。」他正等著楚玉齡直接把他掀走,等了半天卻沒半點動靜,隻聽得楚門主別扭地說道:「你怎麽跟個無賴一樣?」


    河道上隻有兩艘烏篷船,背離秦淮河,漫無目的地漂泊。淙淙的流水伴著哀怨的琵琶聲,漫吟輕訴,從另外一艘烏篷船上傳到他們耳中。


    「世路風波險,十年一別須臾。


    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


    賀洗塵輕敲船舷,另外三人半倚欄杆,江上一時隻餘棹歌聲。


    「好酒能消光景,春風不染髭鬚 。


    為公一醉花前倒,紅袖莫來扶。」


    半晌,屠鳴周咳了一下打破沉寂:「她唱得那麽淒涼,要不咱給她送一壺酒?」


    莊不周揶揄道:「竟能從你手裏討到一壺酒,那姑娘好生厲害!」不等他惱羞成怒,賀洗塵便起身揚聲喊道:「聽君一曲,幸甚至哉,聊以杯中之物,贈予姑娘行路。」


    不遠處的烏篷船內燈影閃爍,窸窸窣窣一陣後,纖纖素手撩開簾幔,艷麗少女懷抱琵琶半遮麵,迎風而立,清新的涼風捲起她髮髻上的步搖,明晃晃好似別了一段江水。


    「有緣相會,喝上一杯又何妨?」


    清越的嗓音瞬間讓賀洗塵心中一動,連忙不動聲色地佝僂著腰,低頭啞聲說道:「姑娘爽快。」他突然這般做派,其他人焉能不知有貓膩,紛紛作壁上觀,卯足了勁看好戲。


    「咦?」花有意借著月光隻瞧得賀洗塵的一頭銀髮,當即盈盈福了一禮,「老人家有禮了。」


    「姑娘深夜在外,安危難測。這酒還是不喝了,小心些為上。」賀洗塵扮起老人來還挺像模像樣,畢竟都老過那麽多回,經驗豐富,隻要別看到那一張俊臉,隻聽聲音,足以掩人耳目。


    花有意卻說道:「我與江湖上的俠士學過兩招,不怕。」


    「還是怕些、怕些……」加上剛才那遭,兩人一共和了三曲,三曲的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不淺,至少在樂理上,兩人極為合拍。賀洗塵想起她那一言不合便唱《戰城南》的性子,不禁詢問,「冒昧一句,不知姑娘要往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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