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玨失了理智。


    隻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令她感受到他?的痛,身體聯結,共享痛苦。


    鄭雪吟擰著眉頭,閉上了雙眼,大抵是痛得狠了,伸出的手想抓些?什麽,被賀蘭玨合握在掌中。


    “雪吟,雪吟。”心痛到極處,歡愉亦攀上頂峰,他?將她的名字含在齒尖,輾轉纏綿地喚無?數遍,嚼碎了,吞下,痛了也要?印刻進?靈魂,永生不能忘。


    這世上,隻有這個叫鄭雪吟的女子,曾令他?痛徹心扉,愛不得,殺不得,舍不得。


    世間諸般難題,都凝作她的模樣,賀蘭玨撞得頭破血流,始終尋求不到正確的答案。


    *


    鄭雪吟被關在了珠璣閣。


    珠璣閣有兩樓,一樓是讀書寫字的地方,置有筆墨紙硯,也有少許藏書,二樓有各種書籍,囊括經史子集,甚至能找到打發時間的話本?。


    除了話本?是新?購置的,其他?都是賀蘭玨翻閱過的舊書,許多書頁上還留下了他?的筆跡。


    那日兩人將荒唐二字發揮到極致。


    到後?來,美人榻被靈力震塌,賀蘭玨一手拂落書桌上堆積的雜物?,將她放了上去,書架,窗台,屏風,乃至鋪在地上的那張毯子,都留下二人愛恨交織的痕跡。


    他?在她的肌膚上烙下細細密密的齒痕,將她逼迫到極致,又溫柔吻去她眼角墜下的淚滴。


    整整三日,鄭雪吟雙腳沒?有著地,賀蘭玨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有那樣的精力,偶爾他?會停下來,哺給她一點花蜜衝出來的水,又或是抱著她,站在窗畔看?窗外的風雪連天。


    等她終於能落地時,腿軟得站不穩。


    賀蘭玨怒氣終於消弭大半,抱著她去寒泉中沐浴。


    泉水冰寒至極,賀蘭玨以?自身為爐,靈力運轉,使得周身滾燙起?來,再將鄭雪吟擁在懷中,替她搓洗了全身。


    沐浴完畢,賀蘭玨將鄭雪吟抱回珠璣閣,拿來祛腫的脂膏。


    鄭雪吟太累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他?做了些?什麽,全然不記得了。


    而在這之後?,賀蘭玨再未來過珠璣閣。


    榻邊有女子衣物?,是為鄭雪吟準備的,鄭雪吟換上衣裙,調動體內靈力,驚覺自己的修為又漲了一大截。


    終究是落後?賀蘭玨許多,珠璣閣有賀蘭玨設下的結界,鄭雪吟出不去。


    如?今的她已經辟穀,無?需有人來送食物?或辟穀丹,已有好幾日沒?見過其他?人了。


    鄭雪吟實在無?聊,就去二樓找了些?話本?,坐在窗台上看?。


    漱心台終年都是寒冬,用以?壓製躁動的心境,這個珠璣閣有結界的護佑,倒是不受寒氣影響,室內暖融融的,如?四月陽春。


    鄭雪吟也不穿鞋,赤著一雙雪足垂在窗外,書裏麵上演著恨愛滔天,她卻眯著眼打起?盹來。


    身子向後?栽落時,她猛地一驚,還未做出自救措施,已有一雙手摟住她的腰,抱在了懷中。


    第68章 釋前嫌


    賀蘭玨抱著鄭雪吟回到桌前。


    那裏有一張大椅子,能容得?下他們?兩個人坐下,據鄭雪吟觀察,每每在這個椅子上進行深入交流,賀蘭玨都會顯得異常興奮。


    此刻,鄭雪吟又被放在這張椅子上。


    賀蘭玨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他拉了張凳子,在她對麵?坐下,取來鞋襪,悉心為?她穿上?。


    桌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撒了枸杞和紅棗,裏麵?還有一支大雞腿。


    這是凡人最簡單的膳食,選用?肉質緊致的老母雞,無需放太多調料,隻要加點鹽和薑,小火慢燉,就能熬製出?鮮美的味道。


    許久沒有嚐到食物的鄭雪吟,被激發了人類最基礎的口腹之欲,忍不住吞著口水。


    “想吃。”鄭雪吟說。


    “放涼一些。”賀蘭玨拿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似乎在苛責她的急不可待。


    那毫無節製又荒唐至極的三日過後,賀蘭玨似乎與自我和解,釋然?所有關於鄭雪吟的仇與痛,變得?前所未有得?溫柔起來。


    這般尋常情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好似從前那些事從未發生過。


    等雞湯溫涼許多,賀蘭玨拿勺子喂著鄭雪吟喝湯,嫋嫋騰起的煙霧,撫過他眉心,那裏,消失的明心印被他用?朱砂筆重新勾勒出?赤色長痕。


    明心印可用?朱砂代替,那雙赤金色的眼瞳卻是無法隱藏的,這幾日賀蘭玨都在漱心台上?閉關修煉,眸色已逐漸恢複正常。


    喝了半碗湯,鄭雪吟指了指雞腿,表示想吃肉。


    賀蘭玨拿起筷子為?她撕雞肉,她搖了搖頭,想自己拿在手上?吃。


    賀蘭玨也縱容。


    賀蘭玨坐在桌前批閱宗內堆積的事務,鄭雪吟坐在旁邊啃雞腿。


    她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去打擾賀蘭玨,吃完雞腿,又捧起碗,小口抿著,將剩下的雞湯都喝進肚子裏。


    吃飽喝足,鄭雪吟悄悄放下碗,悄悄起身,還未踏出?一步,長臂伸過來攬住她的腰身。


    鄭雪吟被迫坐進賀蘭玨的懷中。


    男人的本能是非常直觀的,尤其鄭雪吟此刻還坐在上?麵?,想忽視都不能。


    “我剛吃飽,會吐的。”鄭雪吟打了個飽嗝,“而且,你現在正以明心劍宗掌教的身份處理?公務,這樣做是瀆職,你師尊薑前輩此刻也在天上?看著你,你對得?起他的栽培嗎?”


    欲是魔的本體,天魔集世?間的七情六欲而生,貪婪、嫉妒、暴怒、傲慢、色||欲諸多被世?人厭棄又無法擺脫的情緒,孕育出?了魔。


    如?今的賀蘭玨,完全?脫去曾經的禁欲克製,成為?一個真正的魔。


    明心劍宗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供養著一隻邪魔,要是再做出?這種白日宣淫的事來,絕對是對他們?最大的羞辱。


    “等局勢穩定,我自會請辭。”賀蘭玨並未進一步動作,隻是左手環抱著她,右手繼續批閱折子,“到時候我帶你去一座海島,我會把你鎖在島上?,誰也找不到。”


    這樣可怕的話,被他說的稀鬆平常。


    鄭雪吟還能說什麽,有異議隻會迎來他的鎮壓,魔是不講道理?的。


    鄭雪吟的乖順取悅了賀蘭玨,賀蘭玨撫著她的長發。


    鄭雪吟閑得?無聊,東望望,西看看,有時與賀蘭玨搭一兩句話。


    “阿玨,為?何當日湖底醒來,你一定要我哭?”這些疑問深埋在鄭雪吟心底許久,借著今日兩人心情都不錯,終於問出?來。


    鄭雪吟想過賀蘭玨是為?折辱她,也想過賀蘭玨是想看到她後悔,還想過是賀蘭玨想看到她求饒的醜態。


    賀蘭玨的答案是鄭雪吟從未想過的。


    他說:“隻有你哭了,我才會真的心軟。”


    仇恨如?滔天烈焰,唯有她的眼淚才能澆熄。


    “流沙海秘境那次,也是真心想燒死?我嗎?”


    賀蘭玨以眼神反問,你說呢?


    其實,鄭雪吟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那一日,他的火是衝著林墨白去的,結果她和林墨白都活了下來,何嚐不是他的手下留情。


    *


    接下來的日子,賀蘭玨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漱心台。


    三百年一次的仙劍大會這次輪到明心劍宗舉辦,賀蘭玨身為?代掌教有很多事情要忙,無暇再來折騰鄭雪吟。


    鄭雪吟樂得?輕鬆。


    許是怕鄭雪吟被關出?毛病,賀蘭玨撤掉了珠璣閣的結界,鄭雪吟可以在漱心台自由活動。


    漱心台終年寒風朔朔,幾無草木,隻有冰湖中生著大片的冰蓮,冰蓮喜寒,溫暖的地方反而無法生長,天氣越是嚴寒,花開?得?越是灼然?。


    數日大雪,鄭雪吟睡不著,一早起來披上?狐裘,坐在湖畔等冰蓮盛開?。


    賀蘭玨說了,等冰蓮開?了,就摘下來給她做甜羹。


    她要選開?得?那朵最好的。


    “鄭姑娘。”


    鄭雪吟轉頭,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簡言之?”


    簡言之歎息:“見你一麵?真是不容易,鄭姑娘。”


    數年未見,除卻眉目更為?溫潤了些,簡言之模樣沒什麽變化,青年連連歎息,可見是真的花費了一番功夫才走到這裏。


    “這裏有結界,賀蘭玨從不讓外人進來,你是怎麽做到沒有驚動他的?”強行?破開?結界,賀蘭玨必然?會知曉。


    “這個嘛,說來話長,我還沒本事在不驚動賀蘭兄的前提下破開?他的結界,你看見的我,其實隻是我的影子,我本人不在漱心台,但我的確身在明心劍宗。”


    難怪簡言之站在雪中,發間卻無一粒雪。


    “你在明心劍宗?”鄭雪吟頗為?吃驚,“你怎麽混進來的?糖糖不是把你抓進懸鈴宮了嗎?”


    懸鈴宮神神秘秘的,鮮少有消息傳出?來,導致這幾年簡言之處於銷聲匿跡的狀態。


    賀蘭玨和鄭雪吟其實都去找過簡言之,奈何實在查不到懸鈴宮的所在。


    “你還好意思說,是朋友嗎?知道我被那孽徒抓走,都不關心我的死?活!”簡言之故作黑臉。


    鄭雪吟揶揄:“什麽孽徒?你做師尊做得?不是挺開?心的嘛,這會子咬牙切齒的,莫不是糖糖做了什麽欺師滅祖的事?”


    簡言之神情中掠過一絲不自在,咬牙道:“我們?師徒的事,你少管。”


    “我不管,但我要多嘴一句,簡兄,你可千萬別學什麽偽君子,犯了錯第一個把自己摘出?來,全?然?怪責在別人頭上?。”


    鄭雪吟這話說的像是通曉內情,簡言之更加不自在了:“我沒你想得?那麽卑鄙無恥,我隻是一時腦子有些亂,想不通這個事。”


    “那你慢慢想,糖糖無論是什麽身份,始終是我的好閨蜜,你要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我可不依的。”


    鄭雪吟看簡言之這個樣子,就猜出?來男女主那邊的主線劇情沒崩。


    徒弟劫掠師父回宮,師父冷靜自持,不肯屈於徒弟的淫威,兩兩僵持下,一次偶然?的意外打破了平靜的表麵?。


    這個意外再狗血不過——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那之後,簡言之倉皇逃離懸鈴宮。


    簡言之之所以是倉皇,而不是盛怒,是因為?由來已久,蘇解□□口聲聲稱他為?男寵,並未真的把他怎麽樣。反倒是他見蘇解鈴中毒,心急之下為?她解毒,哪知那並不是普通的毒,是懸鈴宮某個男弟子想要爬宮主的床下的春毒,簡言之被毒素幹擾,沒有把持住,犯了個大錯。


    枉他自持師尊身份,對自己的徒弟做了這樣的事,實乃天地不容的大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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