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些人還將受到十公子的信任。”


    “不過,現在的太子位置尚未塵埃落定,這樣多加猜測也許的確有些不太合適。”


    “若是單單如此行事,也倒無甚問題。”


    “我們鄭氏雖說不及蒙、王、李、馮等氏族那樣強大,但在朝中同樣具有一定影響力,怎可以輕易就做出立場的選擇呢?”


    “這幾日臥床之際,我也開始思索一個問題:大秦的新政策到底能不能實現呢?”


    鄭如聽後臉色微變。


    隨即起身向四處張望,在確定四下無人 ** 後,暗暗籲了一口氣,接著急忙關閉好門窗重新走到床榻之側,壓低聲問道:“父親,怎會想到這件事呢?如今大秦的新法政策推行已有數年,並已經在多個地方顯示出成效。這一切不是都表明它取得了成功的嗎?”


    對此,鄭國搖了搖頭。


    低沉地說:


    “成功?那可並非這般輕易便可達到的結果。”


    “至今為止新的政策隻在關中地區有實質性的成果,在六地的推廣過程中卻舉步維艱。此外朝廷對於推行新的政策仍有頗大的分歧。事實上即便是我自己,在這個問題的態度上也是比較謹慎,而在朝堂中有相似態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若朝廷內沒有發生變動,則這樣的分歧可能一直會持續下去。”


    “但是,近期朝廷出現了顯著的變化,這是我懊悔的原因之一。”


    “一直以來,在處理重大事務方麵,大秦都是以朝會議的方式來做最終決定。也就是說,隻有在朝廷官員達成一致後才做決定。但是,近日內所有的政治決策都被皇上個人包辦。之前有人建議重新啟動會議製,可是這一請求被擱置在一旁。”


    “目前我不敢確定這是事實,但已經顯示出來了一定的趨勢,如果這一轉變確實發生...”


    “朝廷很可能又要經曆一次重大改變,而且這種變革將遠超過兩年前所發生的那些。”


    “更甚至…”


    “這可能會帶來朝堂的一次大規模清洗!”


    話音剛落,整個房間裏充滿了壓抑氣氛。


    震驚於父親所說,淚水不禁湧出了鄭如的眼眶。連忙說,“爹,不要再講了。現在看來朝內一切還如平常般平穩運行著,還是不要再多討論了。你先把湯藥喝了。”


    然而麵對兒子的表現,鄭國搖了搖頭說:


    “我很清醒。”


    “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了解。”


    “年輕時四處奔波落下了很多 ** 病。隨著年紀增長即使痊愈也不可能恢複以往的狀態。我一直未曾同意讓你走上仕途,因為我擔憂這混亂局麵你將難以自保最後引火焚燒,你的兄長任職於三川,此處在關中入口處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問題。然而你不似如此。”


    “你不經常外出走動,一旦卷入某種複雜的處境則很有可能會遭遇極大的危險。如今我還保持著清醒狀態。但我無法確信下一次我是否還能保持同樣的清醒狀態,不然豈不辜負你兄弟二人一生?”


    “有幾項重要的事情…“


    “必須跟你詳細解釋清楚!“


    鄭如淚如泉湧,但仍然點了點頭示意聆聽。


    咳嗽了一聲之後,鄭國的麵色變得有些紅潤,沉聲說道,“在陛下最近這次回來之後,他對朝內的眾臣顯得格外的猜忌。加之六地局勢動蕩,陛下或許會對那些地方的混亂局麵歸因於朝廷官員。如今陛下一意孤行,集中權力。”


    “等待陛下沉穩局麵之時,他將會對眾多的朝堂重臣作出任免,天下尚未成定數之時,陛下注重的是才能,但現在天下已安,陛下對朝臣的行為卻提出了新的考量。”


    “當年陛下以能為主。”


    “但現今的治國策略上出現了明顯的衝突。這分歧一開始尚不算嚴重但經過這次外出返回後的改變,包括一些外界因素的影響,這種對立日益嚴重。”


    “如今陛下與舊派之間已經幾乎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這位雄偉的人物不可能輕易放棄。為了繼續推廣其新治理製度和清除阻礙,他會進一步集中權力。然而即使他取得了集權,也不會止於此。他的最終目標是要延續大秦的千秋基業!而這一理想建立的基礎是全麵推行新法規!”


    “用不著很久的時間,所有違背他想法的人都會離開朝堂。”


    “以後隻會出現一種聲音


    “貿然為官,倘若出錯,便一步錯步步錯。”


    “以至於再難翻身。”


    “十公子乃是陛下之子,在我看來,已然成為儲君的最佳人選。”


    “長公子根本無法相比,尤其在陛下調整官員選拔標準之後,長公子越發不受重視,你將來出仕,唯有依靠十公子才是正途,唯有跟隨十公子,才能緊隨大秦的步伐。”


    “我可能真的害了你!”


    說完這句話,鄭國一臉悲痛,當場昏厥。


    ---


    **長青**


    翌日清晨,天色依舊朦朧。


    秦長青早已起床,與未央和芷茹嬉鬧了一番,簡單用餐後,離開了宮室,前往尚書台。


    官署初建,他不敢有絲毫鬆懈。


    此前並無治理政事經驗的他,尚書台此時剛起步,無疑是積累政治經驗的最佳場所。再加上參與巡察期間耽誤了一年,尚書台積累了許多亟需處理的事宜,所以他早早趕到尚書台。


    看著案上堆疊的公文,秦長青眉頭微皺。


    百家對官署的態度他早已預料,沒想到會如此怠慢。這一年中,農、墨二家對他提出的各項建議置若罔聞,除了頻陽田地上做一些表麵工作,從未積極下到實地調研,一切僅停留在口頭。


    這讓秦長青心中升騰起怒火,用力一拍案幾,怒斥道:


    “真是荒謬。”


    “我早已將方法和步驟解釋得明明白白,可這些人一年來甚至連嚐試都不願意做,隻是在外吹噓自家源自神農氏、墨翟門下,實在可恥至極!”


    “還妄圖掌握權力?”


    “倘若如此懶散無能,尚書台豈不成了虛設之殼?尚書台的存在意義何在?難道為了維護這些世家大族,而置秦國於危機之中?”


    “我對你們原本心存舊情,但既然你們如此冥頑不靈,別怪我心狠手辣!既掛著農、墨之家的名義,便要盡應有的責任與義務,耽誤的一年時光,或許需要用性命來彌補!”


    秦長青的眼中閃過冷厲之色。


    他對百家公司失去了最後一絲憐憫。這種人實在不值得憐惜。


    將眼前的文書放至一邊,繼續翻看其他文書。這時,侍從匆匆跑了進來,恭敬說道:


    “尚書令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秦長青抬眼詢問道:


    “此人報過姓名?”


    “啟稟大人,那人自稱名叫鄭如,為治粟內史鄭國之子。”


    “鄭如?”秦長青眉頭微皺,隨即想到某些往事,“確實見過,讓他進來吧。”


    “諾。”


    不一會兒,麵容憔悴的鄭如進入官署。


    見到秦長青,立刻伏地磕頭,哀求道:


    “鄭如拜見十公子。”


    “十公子,家父最近染疾甚重,禦醫們束手無策,鄭如今身份卑微,實不敢奢求十公子親診,但是阿翁養育鄭如多年,我怎能眼睜睜看著父親遭受如此折磨?”


    “懇求十公子施以援手救治家父,鄭如今後願終身服侍。”


    “十公子救救我父親。”


    鄭如涕淚縱橫,聲淚俱下。


    秦長青看著鄭如,輕歎一聲。幾天前他已經得知鄭國中風的消息,這一周他臥床不起,這種病情在當世是非常嚴重的。


    孝道為本的秦朝,鄭如求助也在情理之中。


    秦長青緩緩說道:


    “鄭如,請起身說話。”


    “治粟內史對大秦貢獻卓越,豈可見死不救?隻是我的醫術 ** ,也不敢輕易出手。以前年輕無知曾貿然行事,現已深感愧疚,近期也聽聞治粟內史染疾之事。”


    “大約是中風症狀。”


    “詳細說明病症情況。”


    “但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幫助,自從學宮廢止後,我也不再是醫博士,世世人看來,隻有尚書令的身份,且醫術不佳,難以承受這般重任。”


    “這就到此為止了。”


    鄭如臉色蒼白,不住磕頭感謝:


    “多謝十公子。”


    “家父最早的症狀為手腳無力,言語模糊不清,昨天一度清醒但之後便喪失意識。如今病情惡化至昏迷不醒、肢體無力、癱瘓僵硬、麵頰歪斜、語言不清,腰背酸痛及咳痰過多等症狀。”


    聽到這裏,秦長青眉頭一皺。


    不僅僅是中風症狀,還伴隨著痹症,需要使用大續命湯。


    鄭如蓬頭


    “多謝公子。”鄭如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秦長青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拿了一份空白的竹簡,在心裏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開始了書寫。不一會兒,竹簡上出現了幾行字:麻黃、桂心、甘草,各二兩;川芎……


    寫好之後,


    他還特意做了一些補充說明:這是用來治療冬日寒邪直中的方法,其實是基於麻黃湯稍加改動……注:原本的方劑裏要去掉防風、防己、附子以及白芍,加上當歸、石膏即可得到古代收錄的續命湯,對於肌肉僵直轉側困難的情況,則去人參、增加幹薑、黃芩和荊瀝便是千金大續命湯,適合多種症狀和突發的風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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