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公府,位處於虞都內城的核心,占地麵積極大,作為大虞權相,想持敕拜訪徐黜的絡繹不絕。


    近幾年虞都盛傳一席話,能得徐相青睞進府,絕對是祖墳冒青煙了,能進徐相書房者,那是祖墳著了。


    或許這話有些誇張,但情況卻也大差不差。


    往日擠不動的慶國公府外,今日卻顯得空蕩蕩的,不是沒人想來,而是慶國公府派人請他們走了。


    由此也使虞都不少地方熱議起來。


    慶國公府。


    正堂。


    “你的意思是說,天子擺駕歸宮一事,事先就明確下來了。”徐黜倚著軟墊,看不出喜悲的盯著徐彬,語氣淡然道。


    “但是命隨駕羽林接替禁軍,負責大興、甘露兩殿宿衛,順帶將三殿的宮人侍女,全清退到內侍省去,勳衛上下無人知曉?”


    “是的祖父。”


    徐彬皺著眉頭,認真回憶在宮種種,謹慎的回道:“孫兒能篤定勳衛無人知曉,即便是李斌、董衡他們事先也不知情。”


    “反倒是一同伴駕的羽林,尤其是那個黃龍,在此次歸宮前就知要做什麽,一切都做的井然有序。”


    在旁坐著的徐恢,聽到自家長子所講,看了看徐彬,隨即又看向了徐黜,他似乎猜到了什麽。


    “難得休沐歸府,去看看你祖母,你母親吧。”在此等態勢下,徐黜依舊平靜的看著徐彬說道,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孫兒告退。”


    徐彬當即抬手行禮道。


    大宅門裏規矩多,尤其是在文官之中,更別提徐家是大虞勳貴中,唯一靠文敕封國公爵的,這規矩就更多了。


    不過在上林苑這幾年,每每聽到其他勳貴子弟,講起他們在家時的表現,徐彬的內心深處是有羨慕的。


    這人啊,在得到了些什麽,就會失去些什麽。


    上天是公平的。


    不可能什麽都能眷顧道。


    “父親,韓青凱旋歸都那日,虞都內外出現那等狀況,您覺得會不會跟小皇帝有關?”在徐彬走了後,徐恢站起身,皺眉朝徐黜抬手行禮道。


    “此事孩兒命人暗中調查,可查到最後卻沒有任何跡象,此事本就透著蹊蹺,而在太皇太後頒旨,厚敕韓青國公爵,賜號平沒多久,小皇帝就從上林苑歸宮了,這是否有些太湊巧了。”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徐黜雙眼微眯道:“韓青這件事,由老夫接手負責後,即便朝中那幾位有想法,也不敢真做什麽。”


    “但即便是這樣,意外偏偏還是出現了。”


    “此前老夫還在想,究竟是誰在背後鼓搗這些,可如今看來啊,這推波助瀾的人已經明朗了。”


    “可是孩兒覺得這太匪夷所思了。”


    徐恢聽後,皺眉道:“小皇帝在過去三載,多數時候都待在上林苑,很少離開,加之身邊有勳衛伴駕,真要做些什麽,那外界不可能不知道。”


    “你真這樣覺得?”


    徐黜眉頭微挑,看向徐恢道:“想想從孫斌接任上林軍大統領後,上林苑的種種,除了能靠勳衛得到些什麽消息外,別處還能得到嗎?”


    “再說了,皇帝真想做些什麽,需要親力親為嗎?那個李忠,你不會是忽略了吧?就彬兒這幾年講的,在禦前服侍的那幫人,可都一點點被換掉了,全都是生麵孔。”


    “還有那個萬秋兒,其所領的那幫侍女,別看一個個弱不禁風的,可當初彬兒可無意間聽孫賁講過一句話,這幫女的不簡單啊。”


    “孫賁是誰?是孫河最受重視的嫡長子,今後要承襲榮國公爵的,能叫他講這等話,你覺得禦前的那幫侍女簡單嗎?”


    “這……”


    徐恢一時無言。


    還真是燈下黑啊。


    此刻的徐黜心情有些複雜。


    過去他的注意,多集中在中樞,聚焦在前線戰事,關注在地方上,從而忽略了離宮去上林苑的天子。


    當然在最初時,徐黜知曉此事是有關注的,畢竟大虞皇帝不好好待在宮裏,卻要跑去上林苑,尤其是在這等動蕩下,這本就是不好的事情。


    奈何中樞的事,地方的事,層出不窮的出現,再加上受這些事的影響,使得中樞有些人崛起了,這也讓徐黜慢慢放鬆了警惕。


    人的精力終究是有限的。


    而楚淩當初決意離開虞宮,要擺駕去上林苑,就是篤定這一點,既然大虞國情如此動蕩,那他就索性退到聚光燈外去。


    時間是能改變很多的。


    “父親,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太皇太後對天子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徐恢細想過去三載的種種,突然想到一件事,雙眸微張的看向徐黜道。


    “甚至於換帝的流言蜚語,可能就是有意放出來的,恰恰是這樣,六扇門的人才能大肆抓捕,而那個蕭靖,則憑借審查這些人,才得以從門下省,一步步爬到尚書省左仆射那個位置,還有……”


    “夠了。”


    徐黜皺眉打斷,“眼下講這些有用嗎?”


    徐恢低下腦袋。


    但他的心情卻複雜起來。


    他依舊在想這件事。


    過去有很多,他看不透的事,在此刻卻有些看透了。


    但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未免太可怕了吧。


    “現在要留意的,是這次天子歸宮,究竟是天子的意思,還是太皇太後的意思。”徐黜聲音低沉道。


    “如果是前者,那代表著天子想掌權了,但要是後者的話,那蘊含的意思就更多了,越是這等態勢下,就越是要沉得住氣才行。”


    牽扯到朝堂的博弈與試探,哪怕是再小,再細微,該警惕的時候必須警惕,敢有任何的差池,就可能棋差一著,而一旦出現這種境遇,就會一步步被動起來。


    徐黜能夠有今日的權勢,那靠的可不是運氣,而是切實的本事!


    “這段時日,你就老實待在南軍,朝中怎樣,虞都怎樣,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徐黜起身對徐恢道:“老夫累了,先去休息了。”


    “是。”


    徐恢見狀,忙作揖拜道:“父親放心,孩兒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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