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權力誕生的那刻起,就隨之伴生兩個產物,一個叫規則,一個叫特權,二者的關係就像陰陽,隻有處在微妙平衡下,圍繞權力而衍生的一切,才能平穩的運轉下去。


    可是享有特權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心想不斷突破規則,使得自己能成為製定規則的人,而非受規則影響的人,這就會出現諸多問題。


    人人都想掌權,繼而獲取更大特權,成為少數派的一份子,奈何權力就那麽多,製定規則的席位有限,當統治階層內部出現為謀私利,從而毫無顧慮的去突破規則,卻沒有人去製止或嚴懲,開了某些先河的話,縱使此後遭到了懲罰,可這也給了後人先例,這樣窟窿就越來越大了。


    虞宮。


    大興殿。


    楚淩禦覽著所持奏疏,麵龐上帶有冷意,梅花內衛匯總的各方情況,哪怕零碎,可楚淩卻篤定一些事。


    這個人權欲太強。


    是想做權臣。


    關鍵是圍繞他身邊的人,個個都知徐黜的想法,但他們卻甘願聽從徐黜安排,這就很恐怖了。


    “今後真要掌權親政,徐黜必須死!!”


    楚淩在心裏暗道:“如果三後不能一心,在一些事情上亮明態度,徐黜所領中書省勢必達成些目的!”


    楚淩很厭惡這種內耗,就他知曉的那些王朝,又有哪個不是敗在這上麵的,可偏偏這種情況,又根本無法杜絕與避免。


    有了權,就有爭。


    爭多了,秩序亂。


    有太多王朝中後期發生的事,溯本求源下,根子都出在了初期,恰是埋藏了一些隱患,才導致很多事壞了規矩!


    “陛下,出事了!!”


    寂靜的大殿內,被傳進的喝喊聲打破,接著一道人影跑進大殿,在禦前服侍的李忠,警惕的看向那人。


    眉宇間的冷意不加掩飾。


    “出了何事?”


    楚淩表現平靜,合上手中的奏疏,對眼前的中黃門淡然道。


    “勳國公正妻在昨夜自裁了。”


    那中黃門眼神帶有閃躲,嘴上卻道:“此外跟隨勳國公征戰的那批親兵,養在府上的老人,合計71人皆自裁了。”


    殉葬?!


    楚淩雙眸微張,盯著眼前的中黃門,這是他先前沒有想過的事,本以為事情到此就算結束了,可居然還有後續。


    這對李斌的打擊,隻怕更大。


    祖父死了,祖母也死了。


    關鍵是這種事情,楚淩是沒想過會發生的。


    “退下吧。”


    楚淩沉吟刹那,語氣保持平靜道。


    “奴婢告退。”


    那人作揖行禮,但在低頭那刹,他的眼神飄在禦案上,盡管做的不動聲色,卻依舊被李忠察覺到。


    “勳國公這輩子活的值了。”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楚淩輕歎一聲,“別管生前怎樣,可在生死麵前,他的妻子選擇自裁,他的老兄弟選擇自裁,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堅定的情誼,才能割舍種種,做這樣的事啊。”


    “勳國公夫婦生前很恩愛。”


    李忠低首道:“沒有追隨太祖前,勳國公家境不錯,祖上傳有不少產業,但也因此被不少人覬覦。”


    “最終祖產被奪,家族慘遭洗劫,勳國公僥幸逃出重圍,但因所受傷勢太重,還是被仇家追上。”


    “也是這樣,被途徑的鏢師隊伍救下,但也因為這樣,使得這支鏢師隊伍,乃至所屬鏢局,都遭到了追殺。”


    “勳國公之妻是鏢師之女?”


    楚淩有些詫異道。


    “正是。”


    李忠點頭道:“勳國公能被救下,也是誥命夫人第一次出鏢,看不慣這種事,才央求其父出手相救。”


    “勳國公後來投身綠林,底子就是這些鏢局幸存者,勳國公一生沒有納妾,還將最小的兒子,改姓過繼,給陳氏延續了香火。”


    “不會是敕一等子,賜景陽縣子的陳舒吧?”


    楚淩立時想到一人,有些驚疑的看向李忠。


    “正是。”


    李忠低首道:“此爵乃太祖所敕,隻是景陽縣子壯年而逝,留下三子,最大的才十七歲,不過因為其父早故的緣故,景陽縣子父的三位,對勳國公有些誤解,所以……”


    “這就難怪了。”


    楚淩露出了然的神色,“難怪陳啓三兄弟,跟李斌的關係不好,原來跟在這裏啊。”


    “陛下英明。”


    李忠恭維道:“但在作保一事上,這三兄弟都出來了,盡管有猶豫,可還是出來了。”


    “人之常情。”


    楚淩道:“他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情嘛,就是這樣複雜了,唉,勳國公府出這等事,這對李氏,對陳氏,隻怕都是不小的打擊。”


    殉葬這種製度,楚淩是不喜的。


    可勳國公府出現的殉葬,卻是自己的選擇,盡管楚淩不願這種事發生,可此事既然出現了,那終究是要解決的。


    “宮裏那位知道嗎?”


    想到這裏,楚淩看向李忠道。


    “隻怕還不知道。”


    李忠想了想,低首道:“自大殿下被廢爵圈禁,景陽宮的處境就不太好。”


    對這種事,楚淩見怪不怪。


    這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對應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是會連累到至親的,這也是為何要做事三思而行。


    “派人去傳吧。”


    楚淩回道:“出現這等事,景陽宮還是應該知道的。”


    “奴婢這就去辦。”


    李忠作揖拜道。


    “至於那個人,朕不希望以後再見到。”


    楚淩站起身,將奏疏甩給李忠,冷冷說了句,便轉身朝寢殿而去。


    “奴婢明白。”


    李忠低首應道。


    勳國公府出現這等事,即便是要稟於禦前,那也該講流程,要李忠知道後,再稟明於天子。


    可那個人不管揣著什麽目的,卻明顯破壞了規矩。


    對外朝,楚淩還無法做到掌控,但在內廷,特別是在大興殿,楚淩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初進大興殿的嗣皇帝了。


    對於身邊的眼線,楚淩也不會選擇視而不見,按規矩還好,誰要是連規矩都不守,那沒說的,必須堅決除掉才行!


    要連這些事都不敢做,楚淩還爭個屁的權啊,幹脆做個傀儡皇帝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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