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響極大的事件上,作為皇帝是不能輕易表態的,一旦表態,就代表在這一事件上,需要下場了。


    可話又說回來。


    皇帝又不能輕易下場。


    贏了,那是應該,誰叫你是皇帝啊。


    輸了,遭受質疑,誰叫你是皇帝啊。


    所以對皇帝而言,在麵臨突發事件時,或牽連較廣之際,一般不會輕易表態,而讓心腹重臣來做。


    這樣就有了斡旋餘地。


    總而言之一句話,皇帝不能輸,輸了,就會對威儀造成打擊,就會讓權柄遭到動搖,所以皇帝是孤家寡人!


    楚淩這話講出時,不少人的臉色變了。


    宗川、昌黎、韓青、蕭靖、暴鳶……


    他們認可新君對李進做此事的評價,但他們不願看到新君在此事上表態,這意味著事情從先前的多樣性,直接轉向單一性了!!


    同樣變了臉色的還有孫黎、徐貞、王琇,她們怎樣都沒有想到楚淩會給李進作保,這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陛下!!”


    在這等境遇下,李斌跪倒在地上,眼眶紅了,朝楚淩作揖拜道:“臣代祖父叩謝天恩,嗚嗚……”


    講到這裏時,李斌痛哭起來。


    ‘哭的好!!’


    楚淩表麵沒有反應,心裏卻暗暗道,那藏在袖中的手緊攥,李斌這一哭,他做的事就上升高度了。


    楚淩難道不知他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嗎?


    楚淩太清楚了!


    李進這事幹的,換做是任何一位皇帝來,哪怕處置的方式不一,但有一點卻不會變,那就是會生疙瘩。


    這在皇帝的眼裏,就是在裹挾皇權,動搖中樞威嚴,你就算是真的要死,想對西川進行打擊,那至少也要先知會朝廷一聲。


    這件事,就算太祖他們活著,也絕不允許這種事出現。


    處置歸處置。


    想法歸想法。


    但楚淩卻知曉一點,李進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做了皇帝,大虞邁向正統朝,不是先前太祖、太宗、宣宗在世時,因為朝局的變化,擔心遲則生變,所以才做這種決斷的。


    所以套用太祖、太宗、宣宗的處事風格是不現實的。


    也沒有任何意義。


    可事情既然發生了,那楚淩作為大虞新君,他總要做些什麽,但話又說回來,他沒有心腹可以驅使,所以他除了親自下場,別無選擇。


    李進為何這樣做,還不是覺得他小嗎?


    處置李進一事,這等重要的場合,卻沒有叫他來,這三後也好,朝中文武也罷,不也是這種想法嗎?


    年紀小,是楚淩的短板所在。


    關鍵他還不是嫡子,是太宗的庶子,還排在老七!


    楚淩是可以裝糊塗,就當不知曉此事,待此事結束後就結束,可問題時,因為李進這件事,楚淩先前就表過態。


    關鍵還借著李斌歸勳衛當值一事,還促成了他想達到的目的。


    這個局到這裏,就告訴楚淩一點,他不能退縮。


    退縮了,那先前所做的種種,就都白費了!!


    “陛下,您為李進作保,臣是不是能這樣認為。”在這等態勢下,徐黜走上前,朝楚淩作揖拜道。


    “隻要是為了社稷,為了邊疆,那就算違背中樞意誌,違背大虞律法,最終取得了勝利,那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你個老狐狸。


    楚淩看著徐黜,直到聽完徐黜講的這些,楚淩明白在李進一事上,徐黜為何會一反常態了。


    這是在試探啊。


    試探三後的底線。


    之所以這樣做,那就不言而喻了。


    徐黜想掌更多的權,以門下省之名,繼而跟三後共享大權,以明確後權、相權共分皇權的目的!!


    “功是功,過是過。”


    明白這些的楚淩,不再看徐黜,反轉過身去,抬手朝孫黎、徐貞、王琇作揖一禮,但說的話,卻隻針對孫黎,“皇祖母,孫兒固然是對李進作保,但也僅限於李進遭西川暗算,已經時日無多了。”


    “人在麵對死亡威脅時,難免會做出過激行為,更難免會對一些事看淡。”


    “如果放在平時,李進的這種行為,就是對朕的蔑視,對朝廷的蔑視,對律法的蔑視,哪怕他最終率領大軍取得大捷,也終究要接受申斥!!”


    “但現在是這位拋家舍業,為大虞戍邊的勳貴,覺得他的死,會對大虞社稷,會給邊陲帶來諸多隱患,所以才做出這種抉擇。”


    “孫兒作保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李進這個人,因為朕相信皇祖父,相信皇考,相信皇兄的眼光是不會錯的,不然,李進這個人,不可能長期戍守西涼,還統領那麽多戍邊大軍!!”


    徐黜的臉色變了。


    殿內諸臣嘩然。


    這個角度太刁鑽了。


    但也恰恰是這個角度,反倒是給如何處置李進這一事件,所產生的諸多風波與隱患,尋求到了一個突破口。


    楚淩講的這番話,很隱晦的闡明一點,對李進這種行為他是不滿的,但卻事出有因,特例就該特辦,特別是最開始講的那句功是功,過是過,就給此事蓋棺定論了。


    李進就算取得大捷,該賞的的確要賞,但該罰的也絕不會少,有了這個前提,主動權就掌握在朝廷手裏。


    “皇帝覺得接下來該怎樣做?”


    在這等境遇下,孫黎平靜道。


    “孫兒以為靜觀其變!”


    楚淩回道:“一切等西川變動。”


    “西涼的隊伍呢?”


    徐貞此刻皺眉道:“就這樣叫他們待在平川?還有李進領軍深入西川腹地,朝廷都不表態?”


    “西涼的隊伍,自有平川方麵解決。”


    楚淩再回道:“至於李進深入敵後,他既然選擇這樣做,那就是抱著必死決心,西涼距國都不下兩千餘裏,朝廷做任何決策都來不及了。”


    這話使殿內一片嘩然。


    “就這樣看著?”


    “那萬一敗了呢?”


    “西涼要生變,該怎樣?”


    一些質疑的聲音,在朝班中出現,而說這些話的人,不是對新君講的,是對身邊人說的,但他們真正想對的還是新君。


    但有些人看新君背影時的眼神卻變了。


    以不變應萬變。


    他們揣摩到新君真正的意圖。


    而這恰恰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不管此事怎樣爭議,分歧多大,可卻有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事情已經在發生了,關鍵是造成這一切的源頭,李進沒有待在西涼,去應對來犯的西川大軍,而是領著一支精銳之師孤軍深入了。


    這種特殊境遇下,做的太多反倒不好。


    “罷朝。”


    在此等態勢下,孫黎的聲音響起,讓很多人動了,但孫黎卻全然不理會這些,起身就朝殿後走去,徐貞、王琇見狀,也跟著起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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