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素衣坊的後門出來,走了幾步路,便回到了青城街上。


    胭脂坊從素衣坊出門,左轉第三家,便是了。可二人眼前,忽地被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那個身影,竟從紀敏手中,將四娘搶了過去,摟入了自己懷裏。


    紀敏定睛一看,卻是昨日,在茶井的穀老板。


    四娘在穀老板懷中,想要掙開,可方才病發,手腳還沒恢複氣力,根本奈何他不得。


    穀老板話語嚴厲,“你這個身子還亂跑,跟我去看大夫!”


    紀敏忽地想起,藍星辰昨日,給穀老板做的治心口痛的藥丸,莫非這藥丸,是做給四娘的?


    那麽,人人傳言,穀老板早有心愛之人,為了這心愛之人,放棄的狀元和駙馬這平步青雲的地位。這心愛之人,該就是四娘了。


    穀老板見著紀敏的神色,忙解釋道,“方才有勞紀小姐照顧四娘,我與四娘是故交,她這病,我要帶她去神鬼醫舍看看。紀小姐,要不要一道?昨日你一聲不響便走了,藍公子找了你許久。”


    找了許久?不是送韓靈犀回靈靈醫舍麽?紀敏卻口不對心,解釋道,“昨日,我有些急事,便先走了。”


    穀老板懷中的四娘,卻道,“我不要看大夫,這些年,都看了多少個了,那些個大夫,連藥方都不敢開。”


    穀老板道,“四娘,你看不看大夫,我都會在身邊照顧你。不要再將我拒之門外了,好不好?”


    四娘看著穀老板,竟是說不出話來。


    穀老板又道,“你躲著我這些年的時光,如若我們都在一起好好度了,即便你去了,我也該無憾了。可這些年就算我們蹉跎不見,你也看到了,我是不會娶其他人的!”


    四娘眼裏有淚光,低下眼來,被穀老板攬進懷裏,“跟我去那神鬼醫舍,藍公子,是個好大夫。”


    四娘點了點頭,便被穀老板牽著,往那神鬼醫舍的方向去了。


    紀敏跟在他們身後不遠,心裏明明還生著藍星辰的氣,可腳卻又自作了主張。


    神鬼醫舍中,阿魅在客堂裏,仔細地打掃著。


    藍星辰正坐在客堂裏端著碗茶,吹開那茶碗上的熱氣,小心的嗦了一口。見得穀老板扶著四娘進來客堂,忙起身招呼道,“穀老板,昨日一別,今日這麽快又見了?”


    穀老板看了看身邊的四娘道,“藍公子,四娘麵色很差,該是方才又發病了。能不能幫她看看?”


    藍星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對四娘道,“請坐,我幫你把把脈。”


    穀老板扶著四娘,坐來了椅子上,阿魅拿來案枕,讓四娘將手放上。


    藍星辰這才,一眼掃見站在門口的紀敏,“敏敏,你來了?站在門口做什麽?”說著對紀敏招手道,“快進來。”


    紀敏靠在門口,扭捏不前,“我就是來看看四娘的病。”


    藍星辰幾步過來,硬生生將紀敏拉進了醫舍,“看誰都好,先進來坐。我先看完四娘的病,再和你慢慢說。”


    藍星辰今日手上好涼,該是病了?被他拉在椅子上坐下,便見得他過去幫四娘把起脈來。


    半晌,讓四娘換了隻手,又探了另一邊的脈相。才緩緩道,“四娘這病,可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


    四娘看著藍星辰,點了點頭。


    “如若是這樣,四娘能活到今日,也是幸事。”


    這話是什麽意思?說四娘沒救了?紀敏緊張。


    穀老板更是緊張得站了起來,一手拉住藍星辰的手臂,“這話是什麽意思?”


    聽得藍星辰答道,“四娘這病,是天生的。”


    “那會怎麽樣?”


    “隻能試著調理一段時日,其餘的事情,隻能再做打算。”


    穀老板有些心急,“還以為你神鬼醫舍怎麽神通廣大,不想和其他醫舍,也沒什麽兩樣。”


    四娘卻緩緩道,“伯彬,別為難大夫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這些年,恍惚著,每次發病,便被請鬼門關做回客,來來去去已經都習慣了。哪日閻王要真不要我了,我才會不習慣了。”


    藍星辰咳嗽兩聲,對穀老板道,“咳咳,我這神鬼醫舍,確和其他醫舍沒什麽兩樣。大家看病治病,醫理都大同小異。可我作大夫,話不能說滿,如果穀老板信得過我,讓我給四娘開個藥方,慢慢調理,會有轉機的。”


    “你是說還有救?”


    藍星辰道,“我隻能說,盡力試試。不說一定能治好,拖延個幾年,該是沒有問題的。”


    穀老板麵上嚴肅的表情,終於散了開來,“好好好,別說幾年,有人肯開藥方,就有轉機。”說著轉而看著四娘,“四娘,你說是不是?”


    四娘卻疑惑著看著藍星辰,“大夫,你可真願意給我開藥方?”


    藍星辰道,“四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大夫,你是病人,自然是要開藥方調理身子的。從今日開始,勞煩穀老板每隔三日,帶四娘來我這裏複診。”


    穀老板連連答應,“好好好,我每隔三日,帶四娘來複診。”


    四娘卻低下頭來,半晌方才道明,“這幾年來我看的大夫,都是連藥方都不願開的。”


    藍星辰笑道,“他們都是名醫之後,自然怕砸了招牌。可你看我這神鬼醫舍,本就不是塊什麽好招牌。”


    穀老板的笑容,頓時收了去,“你可是說,要破罐子破摔?”


    藍星辰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隻是玩笑話。四娘的病,我定是會好好看的。”


    穀老板這才放了心,將身上藏著許久的那個藥瓶,遞來四娘麵前,“四娘,這是我拖藍公子早就給你配好的,你帶在身上,什麽時候心口痛了,就拿出來吃一顆,能救你一命。”


    四娘接過那藥瓶來,“伯彬,我被這病拖累不淺,可你也被我拖累不淺。”


    穀老板笑道,“說這些做什麽,四娘,隻要你別再據我於千裏之外。”說著忽地抬高了聲調,“我們成親好不好?”


    “我會…”拖累你。


    四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穀老板擋了回去,“你都拖累我這麽多年了,如果再拖下去,我不會甘心的!”


    四娘歎了口氣,終是點了點頭,“我陸四娘,有生之年,能遇見你穀伯彬,實在是大幸。我心中,也再無其他人。”


    穀老板道,“我知道,那我們回去後,我搬去你那胭脂坊住,好照顧你,然後,我再找個先生,幫我們算個吉日!”


    四娘點點頭,被穀老板攬進懷裏。


    半晌,穀老板方才對藍星辰道,“真是多謝藍公子了。”


    藍星辰將手中的藥方遞給一旁的阿魅,“穀老板客氣,記得三日後,來這裏複診。”


    阿魅忙活著,去抓了三副藥來,遞給了穀老板。穀老板接過去,將四娘扶了起來,“那我先送四娘回去休息了。”


    藍星辰點頭,紀敏也起了身,目送了二人出去。


    二人的背影還未走遠,紀敏問藍星辰道,“你真有把握,治好四娘這打娘胎裏出來的心痛病麽?”


    “沒有。”


    紀敏著急,“那你是騙他們?”


    藍星辰轉身過來,細眼掃下,看著紀敏道,“敏敏,人,總要有希望。”


    紀敏還有擔心,問道,“那萬一…“


    話沒問出口,便被藍星辰打斷了去,“敏敏,你以為人能活多久?”


    紀敏不解,“什麽意思?”


    藍星辰重新看回穀老板和四娘遠去的背影,道,“人隻活當下。”說著又轉臉回來,“所以你氣生完了,今日就留在醫舍,好好陪陪我。這兩日,又是蹉跎了許多時光,都沒見到你。”


    說著藍星辰伸手過來,拉住紀敏的手。紀敏卻問道,“你手很涼,可是昨日受了寒?”


    藍星辰故作咳嗽兩聲,“是啊,今天還在喝藥呢。”


    話音未落,便聽得韓靈犀淩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星辰,昨日你受了寒涼,我熬了碗薑桂湯給你。”韓靈犀,端著一碗湯藥,進了醫舍來,見著紀敏招呼道,“紀小姐也來了?也是,星辰昨日受了寒涼,病了整夜。紀小姐,該是要來看看的。”


    “整夜?”紀敏疑惑看著藍星辰。


    藍星辰歎了口氣,卻對那韓靈犀道,“韓掌櫃有心了,我這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好的差不多?”韓靈犀將藥湯放到桌上,又過來拉著藍星辰的衣袖道,“可我方才還聽到你說,你還在喝藥呢!”


    藍星辰道,“方才說笑的。”


    可韓靈犀卻一把拉起藍星辰的右手,幫他把起脈相來,皺了皺眉毛,道,“這可不對,你這身體裏的寒氣,還沒除掉呢。”說著端起桌上那碗薑桂湯,送到藍星辰麵前,“快,把這湯藥喝了吧。”


    這戲碼,紀敏在戲本子上看過,不想今日卻看得自己惡心,冰涼涼對二人道,“有勞韓掌櫃,好生照顧藍公子吧。我家中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著也沒抬眼,轉身出了神鬼醫舍的門口去。


    藍星辰甩開韓靈犀的手,正要去追。可那韓靈犀生生擋在了二人中間。


    紀敏隻聽得,身後韓靈犀又道,“等你病好了,我們不是還約了要一道去西山采藥麽?”


    無端端的,自己成了個不關緊要的人,紀敏心中作涼,隻想著趕緊離開這神鬼醫舍,再也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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